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与我们檫肩而过,而有的人会在我们的身畔停留,或长或短,或早或晚,而我们心中思念的时间却与他们停留的时间并不完全一致,有的人只留给我们短暂的一瞬,却让我们思念了一生,而有的人一直在我们的身边,却并未真正的将他们看如眼,记入心,印刻在脑海,就像空气般离不开它,却又用肉眼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陆晴羽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会不会改变她的人生轨迹,但现在她却知道,他已经改变了她的思想,过去挤满愤怒和仇恨的心此时满满都是温暖的期待。
许多天没见他,就像魂被牵走了一般。
陆晴羽每日都会在院子里坐很久,或是望着远处的盘山公路,或是看着书,期待会有由远及近的车声传来,可是除了偶尔飞过天际的鸟,根本不见什么车,日出日落,她慢慢接受了他不会来的事实。
也许他太忙了,所以没时间来看她,陆晴羽帮男人做了解释,不抱怨,不埋怨,他并不需要为她做任何事。
闲得无聊的时候陆晴羽就会去大宅内的书房挑一本有兴趣的书,书房内的书很多,天文地理人文社科无一不全,书面干净整洁散发阵阵纸香。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日子就像回到了原始社会,陆晴羽确实太无聊才会对历史产生了兴趣,过去的她从来只看时尚杂志,每天想的是怎么打扮自己,那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来,她虚耗了多少光阴,除去美丽的外表,她什么也没有,挥霍成性,却从未自己挣过一分钱,也不怪君耀宸的妈妈骂她是寄生虫,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当寄生虫有什么不好,但是现在她清楚的知道,确实很不好,依附男人过活,维系两人的只是感情,一旦男人变心,她便没有了依靠,免不了被扫地出门的下场,君耀宸虽然给她房子和钱,但她依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爱你的时候抱在怀里舍不得松手,一旦不爱,便只有被抛弃的命运,对心灰意冷的她来说,有房子没房子,有钱没钱,已经不重要,没有爱,生活就是一层不变的混日子,还好她有了宝宝,混日子也混得很充实,很开心。
在空气潮湿闷热的夜晚,陆晴羽拿着一本《隋唐演义》坐在床上,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洁白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皮肤白里透红晶莹剔透,她专注得没有注意远处蜿蜒的山路,当她听到车声的时候,她期盼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院子里。
她微微抬头望向窗户的方向,脚已经下地又缩了回去,盖上被子,静静的等待上楼的脚步声,心情莫名的紧张,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活跃起来。
男人沉稳的脚步就像踏在陆晴羽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她惊讶的发现手竟然在颤抖,她在紧张什么,在意什么?
当男人推开房门的时候,窗户动了动,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而陆晴羽的心依然在扑腾扑腾的狂跳。
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蔷薇花香,在这初夏清凉的夜晚格外馥芬醇厚。
“还没睡?”男人看到端坐在床沿边的陆晴羽不知为何有松了一口气的轻松,他虽然喝了酒,但还未到沉醉不知归路的地步,只是他的脚步略有虚浮,走到床边就顺势倒了下去。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躯占据了法式雕花床的另一头,陆晴羽在这头紧张的看着他,心中如有万鼓擂动,“咚咚咚”不停歇,只有过去看到君耀宸时才有的感觉现在竟这般的清晰。
“呼……”太过明亮的灯光照得男人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住眼睛,舌头有些不受控制:“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陆晴羽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除了吃就是睡,孤枕难眠的夜晚格外漫长,她只是想通过晚睡来缩短夜晚的长度。
男人许久没有说话,鼻息绵长,似乎睡着了,陆晴羽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手中的《隋唐演义》落到男人的身上:“喂,睡着了吗?”
“没有。”男人哑着嗓子回答了陆晴羽的问题。
“哦!”陆晴羽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吹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她刚刚在梳妆台前落座,拿起吹风机还没插电,男人就一跃而起,把她手中的吹风机夺了过去,重新放回抽屉:“吹风机有辐射,对孩子不好,以后不要晚上洗头。”
“偶尔吹一下没关系,这么晚了我的头发没干,不能睡觉。”陆晴羽不甚在意的笑笑,伸手去拿吹风机,男人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暖暖的,略有薄茧,而陆晴羽的手又冰又凉,她是寒性体质,不管什么天气,手脚都是这么冷。
“手好冷!”男人皱眉,放开她的手:“坐着别动,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好!”陆晴羽透过镜子看到男人微蹙的剑眉已经明亮的眼睛,心慌的低下头,下意识的抚摸圆滚滚的肚子,她知道不可能,但仍然不能控制自己胡思乱想,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盟友而已!
男人也在镜子中看到陆晴羽羞涩的样子,眸光幽深,他转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抽屉取出两条洁白柔软的毛巾,拿到外面抖掉浮毛之后一条披在陆晴羽的肩上,一条拿在手里,细心的撩起一缕乌黑的发丝轻轻的擦拭,一遍又一遍,他极有耐心,并未因这种反复的动作而烦躁。
陆晴羽端坐在哪里,时不时的透过镜子偷看男人一眼,他认真的样子竟和君耀宸有几分相似,她不知道自己那种心动的感觉是不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君耀宸的替身,还是因为他细心周到的照顾让她感恩。
曾经,她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君耀宸对她最好,可是事实却告诉她,没有永远的好,更没有永远的爱情,如果这个男人不是抱着利用她的心态来对她好,也许她真的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呵呵,思及此,陆晴羽自嘲的笑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她的爱全部给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多余的给旁人。
沉默了许久,陆晴羽试图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没话找话的说:“你喝酒了?”
“嗯!”一瓶雷司令,不醉人,但酒量一般的他却已经有了醉意,迷蒙的眼睛看着镜中的陆晴羽,如梦似幻,美得像仙女下凡。
“我好久没有喝酒了,已经忘记酒是什么味道。”陆晴羽苦笑着说,曾经她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却发现喝酒不但不能一醉解千愁,反而更加痛苦。
“等孩子断奶之后再喝吧!”男人温柔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美好的世界,没有仇恨,没有纷争,只有相依相偎,只有你侬我侬。
“好,到时候你可要陪我喝,不醉不归!”酒逢知己千杯少,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喝个痛苦。
“没问题。”男人带笑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眉眼之中都是笑意。
陆晴羽拿起梳妆台上的孕妇专用护肤品,赞道:“你好细心,连护肤品也给我准备了。”
“这么美丽的脸当然要好好呵护。”男人的动作虽然轻柔缓慢,但一直没有停歇,很快就擦干陆晴羽一半的头发,他看向她的时候,西装袖口的扣子勾住了她的头发,扯得陆晴羽头皮疼。
“哎哟!”
陆晴羽痛叫了一声,男人连忙取下她的头发,大手盖在了她的头顶,轻轻的揉:“还疼吗?”
“不疼了。”陆晴羽咧嘴轻笑,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在失神了片刻之后回答:“因为我们是盟友!”
说好听点儿是盟友,说难听点儿就是她对他有利用价值,好吧,她不该胡思乱想,有利用价值总比一无是处的好,她总算可以摆脱寄生虫的命运了。
陆晴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修指甲的工具,专心致志的修指甲避免和男人目光相对。
当湿发所剩不多的时候,男人放慢了速度,将最后一点头发擦干之后他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帮陆晴羽梳头发,陆晴羽的头发已经长及半背,浓密且黝黑,握在手中如绸缎般冰凉顺滑。
男人手中的鬃毛梳贴着陆晴羽的头皮轻轻的往下梳到发尖,满头秀发梳通透之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鬃毛梳,轻声说:“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儿。”陆晴羽虽然也舍不得他离开,但她没有立场要他留下。
闷热的空气突然吹来一阵凉风,紧接着闪电划破天际劈天盖地,随后闷雷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陆晴羽望着窗外被狂风吹得婆娑不定的梧桐树幽幽的说:“快下雨了!”
她话音未落,天真的就像被闪电划破,大雨倾盆而下。
男人走到窗边伸手接住几滴豆大的雨珠,一到夏季暴雨的时节,山里就经常出现滑坡和塌方,路面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把车开进沟里。
“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回去吗?”陆晴羽盼着他留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明说,只能期盼着雨更大些,他就走不了了。
“嗯。”男人眉头一紧,下了决定。
陆晴羽担忧的问:“你一个人?”
“嗯。”酒驾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男人并未意识到酒驾的危险性,反而对自己信心满满。
“小心点儿。”陆晴羽最害怕酒驾,因为担忧而愁眉不展,让男人也感受到了她的关怀。
“嗯!”男人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往外走,陆晴羽跟在他身后,送他到门口,私人保镖把伞送到他的手中。
“你开车慢点儿。”看着男人上车,陆晴羽忧心忡忡的叮咛,刚才希望雨大些,现在她希望雨停,让男人平平安安的回家,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
男人坐在车内,冲陆晴羽点点头,然后脚踩油门,黑色的轿车很快融入大雨中没了踪影。
陆晴羽始终不放心,站在门口眺望远处漆黑的盘山公路,隐隐约约能看到车灯闪动,她在心中为他祈祷,可是上帝听不到她的祷告,一声闷雷,她看到车灯突然不见了,那条路明明还没有走完。
不好的预感在陆晴羽的心头扩散,她连忙叫来监视她的保镖,陪她一起去看看。
保镖本不想去,陆晴羽再三要求他才同意,两人各自撑着伞朝盘山公路走去。
走得满脚泥泞一步深一步浅,陆晴羽终于走到男人车灯突然熄灭的地方,那里竟然塌方了,黑色的轿车被埋在了土石里,只有车位露了出来。
陆晴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大声的喊:“喂,你还好吗,听不听得到我的声音?”
大雨滂沱,她的声音被“哗哗”的雨声淹没,她急中生智,使劲拍车尾,如果男人还活着,一定听得到。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拍,手又红又肿,痛得发麻,回应她的是轿车的鸣笛声,男人还活着,她喜极而泣,又拍车尾,她想告诉他,她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陆晴羽抹去脸上混合着泪水的雨水,借着手电微弱的光将车周围的情况看了看,他们头顶有一块巨大的山体悬空摇摇欲坠,若是那块山体整个落下来,很可能会把车砸变形,里面的人性命堪忧。
车身被大量的土块淹没,如果没有机械根本没办法移开,陆晴羽当机立断,对保镖说:“我们把后车窗清理出来。”
后车窗除了大量的泥土之外还压着一块巨石,玻璃很可能已经砸碎,只要将巨石移开,男人就能爬出来。
“我们两人肯定不行,等天亮再找人来帮忙清理。”保镖看着那块石头直摇头。
“不能等了,你看到没有,如果再塌方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陆晴羽心急如焚,扔掉手中的伞就站在车尾开始清理那些略小的石块儿和泥土。
她的动作非常快,拿起石头就往身后扔,磨破了手她也没有喊疼,咬紧牙关继续刨,刚刚才修剪过的指甲很快就磨花了还有血珠渗出。
但这些她都不在意,只想把男人救出来,保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把伞扔了爬上车尾,帮陆晴羽清理稍大的石头。
救出男人的关键是压在车尾的那块巨石,周围的小石头清理之后巨石有了松动的空间,陆晴羽咬牙爬上车尾,和保镖一起推那块巨石,可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移动分毫。
陆晴羽透过缝隙冲着里面的男人喊:“我们在外面推,你在里面推,一起把这块石头推开。”
她话音未落,又想起喇叭声,男人是在告诉她,他听到了。
“一二三,推,一二三推……”陆晴羽全然忘记自己是个身骄肉贵的孕妇,卯足了劲儿推石头。
男人觉得用手使不上劲儿,便背靠着车座,用脚蹬着巨石。
在三人的努力下,巨石终于动了,巨石与车身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宽,陆晴羽已经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她心头一喜,在最后用劲儿的时候脚下一滑,从车尾摔到了地上。
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泥土,撞在身上痛得骨头似要散架了,手随便一抓便是泥沙,陆晴羽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手撑在泥沙里试图站起来,可是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躺在地上,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曾经被火烧伤的痛依然历历在目,这点儿痛她还可以忍受。
保镖正准备去扶陆晴羽,看到男人从缝隙里爬了出来,不敢泄劲儿,继续咬紧牙关推石头,他一个人的力气毕竟有限,但石头被推动之后松泛了不少。
虽然艰难,但男人依然侧着身爬出了缝隙,这时陆晴羽也咬着牙忍痛站了起来,“哗啦啦”的雨水带着寒意浇在她的身上,她扶着车尾全身颤抖不已,经历了这么多死,她心理和生理的承受能力都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提高,同不算什么,她只怕伤到孩子,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在乎孩子。
“谢谢。”男人满身泥泞,从车尾跳下,一手捡起地上的伞撑在陆晴羽的头上,另一只手搂着陆晴羽的肩,快步往回走。
他们走出不远,“咚咚咚”数声巨响,那块悬空的山体在大雨的冲刷中落下,被埋的轿车瞬间变了形。
弹出的小石头砸在男人的身上,他护着陆晴羽,以免飞石伤到她。
全身都在痛,但是陆晴羽咬紧牙关,没有吭一声,她不自觉的抓住男人的衣服,紧紧的拽在手心,伤痕累累的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混合泥水和血水的手印。
回到大宅,陆晴羽已经痛得站不住,每个细胞都在抗议,若不是男人一直抱着她的肩,恐怕她早已经瘫倒在泥地里。
男人对陆晴羽感激不已,若不是她的坚持,恐怕他已经和被埋的爱车一起变了形,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动,男人抱紧陆晴羽,不断的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陆晴羽回答得有气无力,她的腹部传来阵阵抽痛。
男人松开陆晴羽,才发现她的脸比纸白,嘴唇呈现出青紫色,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到陆晴羽身上纯白的睡裙除了泥土还有血色,更有血水顺着她的腿往下流,汇聚在胡桃色的地板上红了一片。
刚刚捡回一条命的男人没办法在这样的雨夜送陆晴羽去医院,他心急火燎的抱她上楼,心无旁骛的替她脱下睡裙,然后用大毛巾包裹她,男人看到陆晴羽依然冷得发抖,他立刻脱下身上的衣服钻进被子抱紧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慌。
肚子慢慢的没那么痛了,身子也开始有了温度,陆晴羽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闭上眼睛,在心底做最坏的打算。
耳畔有灼热的呼吸在吹拂,陆晴羽不断的问自己,用自己孩子的命换他的命到底值不值?
她竟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心里不断的祈祷,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如果再失去这个孩子,她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当母亲了。
习惯了孩子在腹中动来动去的感觉,此时想睡着了一般的安静,陆晴羽的泪越发汹涌。
男人看着陆晴羽流泪,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如果他没有执意要走,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他自责不已,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吻去陆晴羽眼角的泪珠,咸涩的眼泪让男人尝到了苦味儿,甚至麻木了舌尖。
他的唇带着暖人的温度,呼吸里还有醉人的酒香,陆晴羽却并未沉醉其中,反而哭得更加伤心,她不能看着他死,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离开,两个都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已经分不清孰轻孰重。
“别哭,别哭……”他在她的耳畔低喃,就像魔咒一般反反复复。
她没有哭,只是在流泪。
泪越来越多,陆晴羽咬着唇没让辗转在喉咙里的哭泣声脱口而出,她的身体剧烈的颤动。
“宝宝会没事的,宝宝没有那么脆弱。”男人的大手隔着毛巾轻轻盖在陆晴羽凸起的小腹上,他也被那些血给吓到了,但他仍然乐观的相信,孩子还在,并未离去。
陆晴羽却不能像男人那么乐观,她张嘴想说话,却是悲痛的哭声脱口而出。
她好难过,好难过,仿佛人生已经没有希望。
“我的宝宝,宝宝……”陆晴羽转身钻入男人的怀中,寻求安慰,他在她的心目中已经像保护神一般的存在,也只有他才在意她的眼泪,在意她的痛苦。
男人轻拍陆晴羽的背,虽然她的气色比过去好了,但肉并没长多少,还是那么瘦,肚子越来越大,才像个孕妇。
“宝宝,宝宝……”陆晴羽的泪将男人的胸口浸湿了一大片,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却依然悲痛欲绝,嘴里不断的呼唤她的孩子。
虽然孩子还未出生,但她已经有了当妈妈的自觉,每天和孩子说话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她不想改掉这个习惯。
不管她如何轻拂小腹,宝宝都没有反应,她能感觉到血在流,虽然不多,但并未停止,那些血也许就是她的宝宝的生命,她的眼泪并不能改变什么。
男人捧起陆晴羽的脸,让她与自己面对面,眼对眼,鼻观心,柔声安慰:“别哭了,宝宝不喜欢听到妈妈哭。”
“我的宝宝没有了……”陆晴羽并不想哭,可是泪水就像自来水,打开水龙头就“哗哗”往外涌。
用指腹擦去陆晴羽的眼泪,男人吻在了她的额头:“以后我赔你一个宝宝,好不好?”
陆晴羽虽然听懂了男人的意思,但她不愿再相信爱情,更不愿相信男人会真心的爱她,对她好,如果她将来有了女儿,她不会告诉女儿爱情是忠贞不渝,会告诉女儿,爱情只是一个运气,大多数人都没有中奖,有时候意外中奖,也有可能空欢喜一场。
“不,我只要我的孩子。”她闭着眼睛摇头拒绝。
“唉……”男人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你不应该救我,让我死了也好……”
他的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悲剧,似乎从未有过开心快乐的时候,总是活得很压抑,压抑到透不过气,只能在自己的世界苦苦挣扎。
和陆晴羽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喜欢看她笑,更喜欢和她说话,就算闲聊几句也会心情愉悦,所以他才会在醉酒后驾车来看她,只一眼就有一夜的好梦。
“我不能看着你死。”回想男人死里逃生,陆晴羽仍然心有余悸,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依然会救他,迷蒙的泪眼看着男人,眼底只有模糊的轮廓,脑海中却有最清晰的模样。
如果他们的心中没有恨意,只是在平凡的街头相遇,也许有一段美好的恋情。
“谢谢。”谢谢她选择了他,就像彷徨人生中的一个肯定,让他对人生不再充满质疑。
男人的手落在陆晴羽单薄的肩上,那里也有难以消除的疤痕,他轻轻吻上那些疤痕,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哭得累了,陆晴羽在男人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男人却睡意全无,握紧陆晴羽伤痕累累的手,虽然没有亲见,但他想象得出她刨土石时多么的用力,手破了皮,很多擦伤,指甲里也全是泥沙,有干涸的血珠凝在表面。
他轻轻坐起来,找了件浴袍穿上便用毛巾帮陆晴羽擦头发,那么轻那么柔,仿佛她是易碎品,承受不起太重的力道,男人凝视着陆晴羽俏丽的睡颜,手指轻轻颤动,在心中描摹她的模样,即便是在梦中,陆晴羽依然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她不可能有好梦,更不可能睡得香甜。
窗外依然狂风大作,大雨如梭,窗户映着树影斑驳,摇摆不定。
男人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前倾,唇在即将碰到陆晴羽嘴唇的时候,她倏然睁开了眼睛,男人一惊,连忙后退,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宝宝,宝宝……”陆晴羽杏目膛圆,唇角在经历了数次上扬又垂下之后喜极而泣:“宝宝在踢我,宝宝还好好的……”
“真的?”男人同样又惊又喜,大手钻进了毛巾,直接盖在了陆晴羽光滑紧实的小腹上,他感受到生命的奇迹,红了眼眶。
“宝宝,我的宝宝,谢谢你没要离开妈妈……妈妈爱你……”明明是很开心的事,陆晴羽依然泣不成声。
男人松了口气继续用毛巾擦拭陆晴羽湿透的长发,他很享受这样温馨的时刻,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没有仇没有恨没有怨,只有满满的暖意。
陆晴羽将眼泪擦在毛巾上,然后笑着对男人说:“我的宝宝好乖,不想我难过,最懂妈妈的心。”
“是很乖!”男人点头,因为陆晴羽的笑而开怀,眉眼中暖意盎然。
“宝宝,你一直要乖乖的哦,不许惹妈妈哭,不然妈妈要打小屁股哦!”陆晴羽正说着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她连忙改口:“乖乖,妈妈不打屁股,不打屁股,妈妈爱你怎么舍得打你的屁股。”
陆晴羽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完又对男人说:“我宝贝好聪明啊,听到我说要打屁股就不高兴了,使劲踢了我几脚呢!”
“是吗?”男人说着又伸出手,盖在了陆晴羽的腹部,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有感应般又踢了几下,男人笑咧了嘴:“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宝宝知道我们在跟他她玩儿呢!”陆晴羽推开男人的手:“你去睡觉吧,我没事了!”
“我睡沙发,陪着你,有需要就叫我!”男人说着走到了沙发边沉沉的躺了下去,这一夜真可谓惊险刺激,当他被困在车里时以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已经摸出手机写遗书,没想到陆晴羽却冒着大风大雨来找他,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单薄的身体竟然能推动大石,他第一次为自己不纯的目的感到羞愧,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不是利用陆晴羽,而是与她做交换,这样才能不那么自责。
第二天,雨停了,修路队把塌方的路段清理干净男人叫来一辆车,载着他和陆晴羽去成里做检查。
车在山里开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人影,除了山就是树,陆晴羽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么偏远的地方,她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不容易到达一个小镇,天已经黑了,她从未听过这个镇的名字,彻底远离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镇上的医院有值班医生给陆晴羽做了B超,胎盘和孩子都好好的,只要卧床休息就行了,连药都不用吃,医生告诉陆晴羽,因为她的胎盘太靠近宫颈,劳累之后就容易出血。
陆晴羽将医生的话转述给了男人,男人点点头,说了声:“那就好!”
夜里走山路不安全,得了前一天的教训,男人不敢再冒险,更不敢拿陆晴羽的身体开玩笑,他找到镇上最好的酒店,开了个标间两个人住一起。
“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回去。”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男人也累了,进房间就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虽说是镇上最好的酒店但装修比较陈旧,陆晴羽因为心情好,所以看什么都顺眼,连陈旧的房间她也能接受,房间的面积挺大,还能看江景。
陆晴羽坐在窗边,潮湿的江风轻轻吹在她的脸上,闭上眼睛好好的享受。
静谧的夜里只听得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陆晴羽转头看着熟睡的男人,笑着想,如果她悄悄的离开,恐怕他也不会知道,不过她不想离开,继续待在大宅里当寄生虫也不错,有人照顾有人关怀的日子她不想太快结束。
房间里没有纯净水,陆晴羽口渴想喝水,她轻手轻脚的起身,准备去酒店一楼的小超市买瓶水,到超市才想起没带钱,又返回房间拿钱。
打开门就看到男人慌慌张张的站在门口,头发乱着,眼睛红着,衬衫一半塞在裤子里,一半掉在外面,他看到陆晴羽的瞬间仿佛受了惊吓般瞪大了眼睛。
看到男人这个反应,陆晴羽捂着嘴偷笑:“你以为我要逃跑吗?”
男人很快恢复了平静,没说话,转身回到床边坐下,隐隐有怒意透出。
“我去买水可是身上没钱,给我钱,你要喝什么我去买。”陆晴羽站在男人的面前,伸出手。
“忘记医生说要卧床休息了吗?”男人抬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你去睡着!”
“好,我要喝依云的矿泉水。”陆晴羽躺在另一张床上,挥挥手:“快去快回!”
“嗯!”男人用手整理了头发,将掉在外面的半截衬衫塞进裤子里,然后穿上外套出门,酒店的超市没有依云矿泉水,他走了好多家超市都没有买到,只能将可以买到的矿泉水都买回去让陆晴羽挑选。
陆晴羽看到男人提着一大袋子矿泉水回来笑眯了眼:“买这么多干什么,用来洗澡吗?”
“没有依云,如果这些你都不想喝就没办法了。”男人把装水的袋子放在陆晴羽的床边,然后随便拿了一瓶矿泉水躺床上喝。
看着那一袋子水,陆晴羽感动不已,她也没挑剔,随便拿了一瓶,和男人一样躺床上喝,可是她刚刚喝了一口就被男人抢了过去:“等一下。”
“啊?”陆晴羽愣愣的看着他进了浴室,然后有水声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从浴室出来,把水还给陆晴羽。
手里的水变得暖暖的,陆晴羽再次被感动。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
温热的水缓缓流进喉咙,陆晴羽才想起向男人道谢。
男人侧躺着,背对她说了声:“应该的。”
陆晴羽提醒自己别忘了他们是盟友,虽然现在他一直在付出,她一直在得到,相信不久之后她便可以回报他,不管他有何种的目,她依然很高兴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前一夜辗转难眠,这一夜陆晴羽睡得格外的沉,男人走进了她的梦,帮她擦头发,给她买樱桃,原本是美好的梦却突然间变了样,男人撕下面皮,露出狰狞的脸,他是恶魔,要吸食陆晴羽肚子里孩子的灵魂。
从噩梦中惊醒,陆晴羽再无睡意,睁开眼看隔壁床,男人的睡颜沉静而祥和,他怎么可能是恶魔,这么好的人她又能遇上几个,就算他利用她,也是有苦衷,并非他本性邪恶。
在心底为男人辩解之后陆晴羽感觉好多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有些日子没做恶梦,她害怕再回到噩梦缠身的窘境,睁着眼看天花板,宝宝也醒了,在她的肚子里胡折腾。
陆晴羽轻轻抚摸小腹,唇畔有了笑意,这样的日子很美好,为什么一定要报仇呢,有什么仇恨不能化解一定要让对方痛苦呢?
男人突然翻了个身,面对陆晴羽,他竟然也没有睡着,漆黑的眼睛如子夜的繁星一般闪耀,陆晴羽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失了神,将盘踞在脑海中的话说了出来:“不要报仇好不好?”
悠长的沉默之后男人坚定的回答:“我会夺走君耀宸拥有的一切!”
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在他的心中沉积了多年,扳倒君耀宸是他这些年奋斗的目标,目标不倒,恨意不消,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放弃,更何况陆晴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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