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何欢一直记得这个早上,罗母离开时的眼神。
讽刺,讥笑,还有几分伤楚和绝望,那凄凉的笑,像针尖一样扎在何欢心上,在听到主治医生说罗斯根本就没醒时,心底又蔓延了无边的疼。
那份疼,堪比任何的惩罚,她甚至很卑微的在想,如果不反驳罗母,这样心里的内疚会不会少一些?
不管怎么说,罗斯的意外,终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至于这样。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惨剧。
如果不是她,他……
空寂的病房,何欢坐在罗斯跟前,床上的他,脸色苍白,唇色略紫,原本工整的短发,此时因为治疗被剃成光亮的秃头,又是因为药水的浸泡,这会的他,人有些浮肿,全然没了往日的帅气和俊朗,如果说从前的罗斯是一道明媚的光,那么这刻,他就是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残月。
课堂上,他的天份总能得到导师的赞誉。
何欢记得很清楚,导师曾多次说过:罗斯在建筑界,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
可是现在呢?
因为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罗斯,真的对不起……
此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照顾罗斯的时候,何欢心底总会一次次说着三个字。
每说一次,内心的愧疚便会多一份,那时她多么渴望,罗母会突然出现,骂她、打她随便要求她做什么都好,却是罗母自从那一天,便离开了。
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走了。
盛夏一过,到了八月初,何欢是想了很久,这才去国防大学找方天扬。
虽然说这半月以来,两人就像寻常夫妻那样,每天除去她照顾罗斯之外,他都会接她过夜,有时会送饭,还有时会陪她在医院。
但那个‘爱’字,谁都没提。
他不说喜欢,她也不提爱,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有时何欢在想,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但想想,既然活着终要少不了俗套,也就在母亲忌日这天,她想带他,以男朋友的身份过去祭拜。
去的时候,尽管何欢幻想过他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那么的女学员围绕着。
那时的他,青绿色的军装,精神又帅气,颀长的身影,站在讲台上,手握的不是课本,而是一把教学用的道具手枪,所瞄准的半空,是随手抛出的不名物。
只听‘砰’的一声,物体打中,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学员里沸腾了,站在窗外的她,也喝彩了。
精、准、快外加帅气的姿势,直接惊得学员们大喊,“老师好棒,能不能教教我们?”
更有直接的学员,娇喊着,“哎呀,老师,人家就是握不好,您能不能过来,近距离示范一下?”
“就是就是,人家也要!”一个起哄,接二连三的都想贴近,那眉开眼笑的表情,透着小女儿的心态,看得何欢一阵醋意乱飞。
那时的方天扬,依旧的从容和稳重,完全不受任何影响,俨然魁梧不倒的青山,任凭风雪再大,他依是他,绝不妥协,惹得学员们微议。
一天一节的课程,本就少之又少,还是短短的半小时。
哎哟,等方天扬宣布课程结束,带着微微的笑意,走向何欢时,学员们开始不高兴了,“什么嘛,怎么能这样啊,那个女人是谁?好丑!”
“就是,头发乱得像鸡窝,穿着又朴素,像个清洁工一样卑微,怎么能配我们威武的教官?”
“人肉,深扒,我们一起抗议好不好?”
“……”身后一阵混乱,何欢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听到了多少,只是他嘴角笑意未变,眼神深邃得像黑洞,不等下楼就开始拉她手。
“你怎么过来?”
“怎么,我不能来?”
“淘气!”方天扬丝毫不受影响,拥着何欢,下楼的时候,有风刮起她耳侧的发,像一娄清风佛过他的脸颊,落下一道温馨的眷恋。
远远的,那笑是从未在学员前展露的温柔,低沉的嗓音以及细腻的呵护,又落在教室学员们的眼里,瞬间转化成一道道无形的光剑,直刺何欢身后。
异常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别这样!”躲开他的亲昵,何欢脸颊泛红,“都在看呢!”
方天扬正经的挑眉,“那又如何?”
“讨厌!”何欢上身是白色针织杉,下配简单的牛仔帆布鞋,站在一袭军装的方天扬面前,有些自行惭愧,脚尖一点点搓着跟前的小石块儿,“有空吗?”
“?”
“只需要半天!”
“说事!”军人的利落,在这刻彰显无疑,何欢不由得噗嗤笑了。
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是一板一眼,严谨得像古代的夫子,少有的玩笑,何欢忽然特别想看看,若是稳重的他,害羞起来,会是什么样?
摸了摸头,她说,“我想要你陪我去个地方!”
别说一个地方,就是走遍世界,那又如何?“你说!”方天扬拉开车门,等何欢坐进去,又拉了安全带,出奇不易一个吻,就偷袭成功。
看着何欢的脸红,方天扬少有的说,“真想办了你!”
何欢楞了一秒,“方天扬!!”竟想车震,他他…内心也是邪恶的。
嗳哟,去墓地的路上,因为突来的这句,何欢差点没笑抽了,如果不是妈妈忌日,或许她真会拉他一起试试车里的感觉。
就这样想着,她不怀好意的四下看了看。
最后锁定了后座,正想着这个位置不错,方天扬突然说,“我是谁?”
何欢反应过来,“男朋友啊,可以吗?”她可是知道了,那些学员对他的想入非非,于是又说,“或许未来老公,更好!”
“这还差不多!”
“嘻嘻!”挽着心爱男人的胳膊,他们一起祭拜,献花又介绍。
阴阳相隔的见面,惹得何欢眼圈红红,依偎在方天扬身旁,和故去的父母,说着幸福说着未来,在回去的路上,她心情又不禁低落了。
依罗斯现在的样子,她不知道该不该结婚……
就这样,八月一过,夏末结束又迎来初秋,叶子也慢慢开始泛黄。
中秋节,何欢曾听说过,却没真正意义上过过。
早早的,方天扬处理完事务,就去医院接她。
那天刚好是罗斯接受定期检查的日子,结果和之前的两次相同,无非是身体各项一身正常,就是睡着,除去必要的按摩,再就是声音的刺激。
用句医生的话,就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结果,尽管何欢早就想到会这样,可想和听又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心情难免的沮丧,吸了口气,很想问医生:他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还能不能醒?
最终她什么都没问,再回病房,才发现方天扬正在替罗斯擦脸。
那时,夕阳的余晖,散落他发顶、脖颈以及黑色有型的西装,那本就晶亮的鞋面,连同夕阳的光圈一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刺得她一阵酸涩。
“天扬……”因为感动,她声音带有哽咽。
方天扬本想放下毛巾,却是不等抬手便被紧紧抱住。
何欢磨蹭着脑袋,“谢谢你!”
“傻瓜,谢我什么?”
“很多!”她说,“总之就是要谢谢你!”
算起来,自从上次一起去墓地,再回来之后,她每天不是按摩就是给罗斯读各种故事,说从前有趣的事,几乎忙得不分昼夜,他不但不怪,反而还……
拿掉他手里的毛巾,何欢笑笑,“你都没帮我擦过!”
方天扬故意认真想了想,“上面倒是真没擦过,下面就不好说了。
何欢脸蛋红红,“你你……可恶!!”
“不是讨厌了?”走向她,握紧肩头,下巴抬起来,他低头吻了吻,“看在我这么深明大意的份上,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陪我?”
听上去,语气卑微的不行,但字句都带着质问呢,何欢怎么敢不从?
却不知道,多日以来的照顾,就因为这夜的疏忽,差点酿成大祸,第二天早上等何欢来的时候,见到久违不见的罗母。
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等到看见罗斯脸上的伤,何欢才知道,他掉下床,是被早上的护工发现的。
真是奇怪了,一个差不多等于植物人的病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下床?
当时罗母说得愤怒,“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何欢,是你,你保证照顾好他,所以我才离开的,可是现在呢?何欢,不能照顾,你就不要照顾,你现在算什么事?!”
“阿姨,我…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罗母噌的一声站起来,“是不是,我儿子哪天死了,你就解脱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只要他一天不醒,你一天就是罪人!”
“是,我知道我是罪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满周岁的妹妹,才会交给保姆带,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学业不继续,工作不找,全心全意的只想着照顾他,难道还不行吗?”何欢吸了口气,“昨夜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了,请相信我!”
“相信?你拿什么让我相信?”罗母掰着手指,数着之前何欢的行径,“上次你说你发誓,结果呢?何欢,结果就是你出去鬼混,我儿子自己掉下床,要不是被人发现,这会早就憋死了!”
“对不起!”除了道歉,何欢又找了两名护工,当着罗母的面表示,以后会寸步不离的照顾,就算她有事,也会有接替的人。
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罗母下了新决定。
要带罗斯回国,想想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能和方天扬在一起,何欢压根就没想过,送罗斯回国。
所以在罗母提出她必须一起时,何欢顿了下,“好!”
她答应了,也愿意承担责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方天扬开口,好在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好确保转机的途中病人是安全的。
很快中秋一过,国庆将至。
作为祖国成立,全国上下都会欢庆的日子,除去慷慨激昂的大阅兵,再就是私下聚会。
半月以来,乔尔都快成了夏飞的狗腿子,不是跟着忙前就是忙后,好不容易熬过了繁忙,本想着可以有私人的时间,那知又来什么聚会。
气得他直接摔脸子,“我不伺候了!”
哎哟,这么一声吼,狭长的会议室内,别说向来和善的老首长,就连稳重的方天扬都开始递眼色,夏飞更是拍案而起。
两人就像针尖对麦芒,越是不伺候,越是找他。
“谁不选,我就选他,就要他跑腿!”
已经容升队长的夏飞,别提多么张扬,冷哼的声音自鼻孔里冒出,生平她就爱管理这种不服的兵,越是有棱有角的人,磨练起来越刺激。
“靠!”乔尔闷着气,“真是够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不就是肩膀上这颗星吗?他不要了还不成?再怎么被瞧不起,那也好过成天跟在一女人屁股后面,颠颠的跑腿强!
操!
说不干,他就不干!!
于是乎,这天晚上的聚会,乔尔是不去,也不打算帮忙跑腿。
僵硬的身体,累了几个月,他得好好快活快活,晚上正装一换,趁着其他人聚会的时候,一个人就去了酒吧,先嗨再喝,然后再找两个妞……
小日子真他滋润,只是乔尔没想到,刚喝得七荤八素的推开总统套房,准备和怀里的妞儿乐哈的时候,忽然房门‘砰’的一声,是一身红色劲装的夏飞进来。
手里握着长鞭,甩手就打在了小妞儿的裙角,“出去!”
“啊!”妞儿吓得一阵尖叫,别说要钱了,就算给钱让她继续服务都不敢,转身跑。
乔尔气得够呛,“你,你特么,给老子滚!”
又是砰的一声,夏飞关门又上门,将手里的鞭子一丢,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粗粗的绳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喝醉的乔尔,“你再说一个滚字,试试!”
夏飞人影在乔尔眼前晃,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更别提眼里的怒火,只知道香水的味道,好特别。
他举着酒瓶,踉跄着,刚要反驳,忽然胳膊一紧,跟着那绳子就是像长了眼似的,刮掉酒瓶又缠住手腕,然后往地上一摔,就成了粽子。
穿着红色皮衣的夏飞,高高的鞋子就踮在乔尔脸边,好不挑衅。
乔尔哪里被个女人如此侮辱过,“姓夏的,你有本事就等我酒,酒醒,咱们单干,现在,现在偷袭算什么真本事?”
“也对!”夏飞忽然一笑,不止不气,还笑容可掬的说,“喝那么多酒,渴不渴?”
“你管着?”乔尔不领情,“赶紧的放开我!!”
一声愤怒的低吼,快要把套房给震破,夏飞掏了淘耳朵,正步起身,来到了乔尔的身后,猛地提起丢向正中央的半圆形大床。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夏飞,乔尔酒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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