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快,给我一半!”
“不能给你,给你我就不能见人了!”
“那你就眼看着为夫不能见人?”
“那你就想看你老婆不能见人?”苗晓卿眼皮跳跳的,反问。
江北那个恨啊,指着狂笑的众人咬牙威胁:“你们都给小爷等着,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小爷要强你们新娘子一百遍!”
“江小爷,您瞧瞧,新婚夜啊,春宵苦短,赶紧先拿下你老婆再说,还是,你已经习惯被你老婆拿下?”
又是一阵大笑,苗晓卿羞的脸都不敢抬起来了,偏偏江小爷脸皮厚,一句也不相让,只是双手捂在腿间的姿势,实在让人受不了,最后连苗晓卿也不捧场的哈哈笑了起来,江小爷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夜深时,闹洞房的人才散去,新人已经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老婆,我不行了,我没力气了,要不然咱们明儿再洞房吧?”
“你还是不是男人?”
“老婆,不是吧?你这么豪放?以前也没见你这么……”
“那不是还没婚礼呢吗?现在婚礼了,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还矜持什么?来吧!”
“不要啊老婆……嗯啊……老婆,你要温柔一点……”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呜呜……老婆你轻一点……”
月儿羞红了脸,悄悄躲进了云彩里,夜,愈发静了下来,而这甜蜜,却永远漫在心头,那份刻入骨髓浓浓的情,岁岁年年绵绵不休。
欢爱过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又双双去洗了一番,再回来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可是两人毫无睡意。江北穿上睡衣,倒了杯水,一边走向窗口,一边笑着说:“老婆,你穿那睡衣挺好看的,下回咱换套更新款的。”
“滚!”
江北笑了笑,脸色忽然僵住了,匆匆将手中的水杯放在窗台上,就疯了一样的往卧室外面跑,苗晓卿吓了一跳,忙唤他:“老公,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真滚了?”
回应的她的,只有江北蹬蹬下楼的脚步声,他竟慌乱的连门都不关。
苗晓卿忽然意识到不对,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自己的普通睡衣,匆匆跑到窗口向外张望。
因为是新婚夜,别墅内外灯火如昼,大门口亦是,她能清楚的看到别墅外停着的车,虽然看不清车牌,但是从造型与颜色她就能清楚的断定,是江蓠!
就在婚宴开始前,江北还曾在人群中寻找,并没有看到江蓠意外出现,因此,有那么一会儿,江北是很失望的,但很快就没有时间去忧伤了,因为客人太多了,闹洞房的花样也太多了,他们应接不暇。
而江蓠,是刚来,还是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进来?
苗晓卿意外之间便看到了江北匆匆跑出去的身影,她来不及换衣服,忙扯了一条丝巾披在肩头,也匆匆追了出去。
江蓠又抽了一支烟,轻轻揉了揉额头,司机小声提醒:“江小姐,您都坐了两个小时了,要真不想进去,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江蓠没有吭声,片刻,轻轻叹息,狠狠掐灭手中的烟,扔出窗外,低声嘱咐:“走吧!”
司机发动汽车,缓缓开了出去,忽然惊呼:“江先生!江小姐您快看,江先生跑出来了!”
江蓠震惊,猛地转头,透过车窗看过去,惊见江北穿着睡衣和拖鞋,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正在开大门。
“快走!快点……”江蓠的心,忽然慌乱起来,忙低声嘱咐。
司机犹豫了一下:“江小姐,你既然想见,不如……”
“别废话!快走,他出来了……”江蓠赶紧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有些慌张。
司机暗暗叹息了一声,又重新踩了油门,往前开去。
江北刚打开大门,就看到江蓠的车加速往前开去,忙大步追在后面,大声唤:“姐!二姐……二姐,等等!二姐……”
车一直往前开,没有半分停留,江北拼命的在后面追,追的拖鞋都掉了一只,还在拼命追。
二姐,我的亲姐姐,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就不能暂时放下恩怨打开心结,给我我最在乎的亲人的祝福吗?姐姐,你可以记得我们欠了你的,就不能想一想,我们骨子流着同样的血吗?就不能想一想,我们曾经亲密的童年吗?姐姐……
江北丢了一只拖鞋,跑的踉踉跄跄,可是他没有停下,哪怕速度忽然慢了下来,他也不曾放弃,直到脚痛的跑不动,而江蓠的车也越来越远,几乎就要拐过街角,他才明白,江蓠,终究还是离开了……
江北腿有些发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背后传来苗晓卿的惊呼:“江北……”
江北一手撑在地上,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姐,如此绝然的放弃二十多年的姐弟亲情,你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我总是不死心?为什么我总是放不下?哪怕你恨着我,而我,还是渴望再叫你一声姐姐。
苗晓卿蹲下身,紧紧抱住江北,眼泪滚滚而落。
她爱死这个男人了,他曾风流不羁,他曾笑傲人生,他曾桀骜不驯,他曾狠如豺狼,但是,他又那么重情重义,爱所有他在乎的人,珍视所有值得的感情。她懂他,一直都懂,懂他在桀骜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纯真的心。
“江北,还会有机会的,一定会的!我们生孩子的时候,过满月的时候,她会来的,一定会的……江北,你别这样……江北……”苗晓卿疼的心都要碎掉了,紧紧抱住江北,想要给他安慰,自己却先落下泪来。
“她一定还很恨我?老婆,她是我姐姐啊!从小到大,她都疼我,她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怎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了?老婆,你没有哥哥姐姐,你不懂……”
“我懂!江北我懂,我知道你在乎,我知道你爱自己的姐妹,老公,我都明白,但是……一定还有机会,人生长着呢!她会明白的。”苗晓卿泣不成声。
江北低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新婚的喜悦也无法冲淡因断裂的亲情而生出的伤感。
“大半夜的,唱哪出呢?”
静寂的夜里,忽然响起的声音,很远,却很清晰。
江北和苗晓卿震惊的抬头,却看到江蓠从远处一步一步走近,手里还拎着两个礼袋。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艳,眼神坚定,下巴微微仰起,只是眼眶,红红的,夜色都遮挡不住。
苗晓卿笑了,笑了一下,眼泪却更多的落了下来,忙将同样震惊的江北也拉了起来。
“三十岁的大男人,哭什么哭?丢人不丢人?结个婚就激动成这个样子?啧啧……我可跟你说,回头别跟人说是我弟弟,我丢不起这个人!”江蓠一步一步走过来,将手中的袋子扔进苗晓卿怀里:“笨丫头,给你的!看在钻石的份上,以后对我弟弟好点,看着他提醒他,让他像个男人,别整天抹眼泪!也不知道你这个老婆是怎么当的,更不知道这个笨小子看上你什么了?一样的傻!”
苗晓卿扑哧笑了,老老实实接过袋子,站在了江北身后。
江北抹去脸上的泪,哽咽着轻声唤:“二姐,你来了为什么又走?怎么不进去?或者给我打个电话,我出来接你。”
“我回自己家还要打电话通知你啊?这么快就想赶我出门?江北你也忒心急了吧?”江蓠狠狠瞪了他一眼,掏出纸巾:“赶紧擦擦,别丢我的人。”
江北接过纸巾,随便抹了抹,忙说:“姐,回家说话吧!”
江蓠看了闻声跑出来,却没敢靠近、远远站着等候的江夫人一眼,淡淡的说:“不了,太晚了。”
“仪式你不来,晚宴你也不来,跟哪个臭男人鬼混去了?”江北擦干泪水,悻悻的反问。
“滚!怎么不哭了?嗬,又变成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小爷了?别跟姐姐来这套,比谁脾气大是吧?你未必能赢。”江蓠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的眼眶却依旧还红着。
看到他摔倒,看到他哭着叫“二姐”,她居然不争气的当时就哭了,可恶的司机,居然问都不问,就把车给停了,还厚着脸皮对她说,车坏了!当她不知道呢?不过是看透她舍不得,看透她想要见自己的亲弟弟,想要给他一声祝福,哪怕那个门她依旧不会进,但是这个弟弟,她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这么大人了,也结婚成家了,以后别动不动就哭……”江蓠又狠狠训斥他。
苗晓卿忙接过话去:“他平时才不哭呢!他只会把别人气哭,他是想您了……他舍不得……”
江蓠的眼底有星光轻轻闪烁,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你笨还不承认,多嘴!以为就你一个人懂他呢?”
语气强悍的要命,可是颤抖的声音掩饰不住她的心疼。说到底,不过口是心非罢了。
“袋子里是送这个笨丫头的钻石项链,单单坠子就三克拉呢!别因为讨厌我,就当垃圾给扔了。”江蓠狠狠瞪了苗晓卿一眼,顿了顿,又轻声说:“别误会,我可不是喜欢你这么笨的丫头,我是自己不想戴了。”
苗晓卿看了一眼崭新的袋子和礼盒,偷偷笑了,也不点破,但江蓠还是尴尬了一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还笑!说你笨还不承认?讨厌!”
苗晓卿笑意更浓,她明白,江蓠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她若真的讨厌她,又怎么会这么大手笔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还有一个袋子,是从国外带来的精油。笨丫头,可不是给你自己用的,让他也用点,是舒缓压力的,他最近忙成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平时泡澡给他滴一些,房间里也熏一熏。”
苗晓卿忙点点头,笑着碰碰江北的手臂:“看二姐多疼你!我可沾你的光了。”
江北的眼眶还红着,但眼底的惊喜藏也藏不住。
他不说话,江蓠便有些尴尬,她可不会告诉他,她从早晨就开始纠结,熬到晚宴时分换了衣服却憋在房间里抽烟,客人大部分散去了她才敢来,却又在外面挣扎了两个小时。
“好了,穿个睡衣就跑出来了,什么形象?我走了,你们赶紧回去,虽然天热,但夜风是凉的,别感冒了。”江蓠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为苗晓卿扯了扯滑落的丝巾,又给江北扯了扯凌乱的衣襟,轻轻一笑,又嘱咐:“给你们一声老套的祝福吧:新婚愉快,白头到老!可别怪我打扰了你们的新婚夜哦!”
江蓠转身要走,江北颤抖着轻声唤:“二姐,明天……回家来吃饭好吗?大姐也回来了,但是她后天一早就走。”
江蓠顿了一下,缓缓转身,眼眶还是红着,但已经有笑意浮上了眼底,轻声说:“不了!笨丫头,要是肚子争气呢,就赶紧怀个孩子,我一定会来看我的小侄子的!走了,别再叫我了,我困死了!”
江北轻声笑了笑,拿胳膊捅捅脸红红的苗晓卿:“老婆,儿子面子大,咱们不成啊!看你的了!”
苗晓卿脸色更红,顿感压力。
如果现在能生,她也愿意,可是小福星啊,你几时才会来呢?
“呃……”苗晓卿忽然弯下了腰,低声呕吐起来,江北和江蓠大惊。
江北一边为她拍背,一边转头看向江蓠,用崇拜的眼神盯着她,江蓠脸颊抽了抽,呆呆的问:“不会……不会我说有,就有了吧?”
江北忙问:“江半仙,你给算算,是男孩还是女孩?”
江蓠眼睛狠狠一瞪:“滚!你才半仙。”
刚刚呕吐完的苗晓卿扑哧笑了出来,轻声说:“真巧,也许不是呢?”
江北认真的点头:“老婆,是,一定是!我就说嘛,新婚夜就不该那啥,你瞧瞧你刚才还那么猛……”
“臭江北,我撕了你的嘴!”苗晓卿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脸红到了耳根。
这个笨蛋,怎么在亲姐姐面前什么都敢说?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江蓠扑哧笑了出来,江北也笑了,伸出手,紧紧抱住苗晓卿:“老婆,真的看你的了。那个母老虎回不回家门,全在你的肚子了!”
江蓠笑着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回走,背着身摆摆手:“笨丫头,我认识本市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明天记得来找我!”
江北笑了,苗晓卿也笑了,就连头顶的月儿,似乎也弯起了眼睛,一起笑了……
梁瑾一边换鞋,一边嘱咐皓皓:“儿子,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皓皓看了奶奶一眼,祖孙俩偷偷一笑,都没吭声,皓皓乖乖的换了鞋子。
梁瑾伸手提过皓皓的书包,慌慌张张的往外走:“妈,我送皓皓上学去了,您可别忘了一会儿吃药。中午云帆和海若会带着孩子来吃饭,我回来的时候买菜,您就不用管了。”
“好的。”夏夫人笑着看着他们离去,忙转身跑向了阳台。
这套房子是多层,他们是三楼,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的情形。
“快点儿子,别迟到了。”
母子一起走到楼下,梁瑾一边回头招呼走的慢吞吞的皓皓,一边打开车库的电动门。
门缓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汽车,她却忽然呆了,手中的书包“啪嗒”掉落在地上。
车库里一夜之间完全变了样子,到处都是玫瑰,火红火红的,唯有车的引擎盖上,白色的玫瑰圈出一个大大的心形,然后依然用火红的玫瑰填补了空白。不单单是这些,车库的房顶上,凡是车触碰不到的地方,还挂满了一串一串的气球,用粉红的丝带缠绕着,垂下的丝带长长短短的,将梁瑾的心也紧紧绕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猛地转头去看,身后,儿子皓皓乖巧的依偎在云航的怀里,捂着嘴偷偷的笑。云航一动不动的站着,带着淡淡的微笑,脉脉望着她,没有一个字的誓言,也没有一声低低呼唤,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她亦是。
时光仿佛穿透了岁月,近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那一年的初遇,她刚刚毕业,去他所在的单位为公司的事情办手续,那是她工作的第一天,紧张、不安,甚至和人说话都有些惶恐。是他接待了她,彼时,他研究生毕业,也刚刚工作没两年,她脸红红的窘态让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她怯怯的眼神更无缘由的就让他心生怜惜。
拿着她的资料,办完自己管理范围内的工作,他居然破天荒的又领着她跑上跑下,找人签字、盖章、输入资料,将不属于他份内的事情也一并做完了。
领到证件的时候,她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料到会这么快,来之前,年长的同事曾经告诉她,她会在这一件事情上跑至少三五天,一个礼拜也不一定。
她懵懂着,但也仅仅说了一声谢谢,回去之后别人告诉她她才知道,他把她该去跑的手续,全帮她一并跑完了,包括找局长签字,单单这一项,别人去的话,可能一次签不下来,若他不帮她,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
她首战告捷,极高的工作效率让她在老板和主管面前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也给她自己增加了许多的自信,但她知道,这一切源于那个眼神纯净、笑容温和的男子,所以,在领到第一个月薪水的时候,她去找了他,说要请他吃饭。
她开口的时候,脸又红了,但仍怕他误会,赶紧解释,只是为了谢谢他的帮助。他婉言谢绝了,她过意不去,第二天又去,他看着执着的她,笑了。
真的,她太像刚一上班时又紧张又努力又单纯的自己了,只是不同的是,他不想和父亲一样沾手生意,也不需要太拼命的努力,因为他的家境非常优越;而她,父亲早逝,靠奖学金和亲戚的资助,才读完了大学。那时的他们,是属于不同世界的。
他接受了她的邀请,选了一间很干净也小有名气的饭店,看菜谱的时候,她暗暗抽了一口冷气,却仍硬着头皮让他点菜。他点的不多,荤素搭配也很合理,她暗暗算了算,也是要好几百块的,那时她第一个月的薪水只有不到两千块,还要寄回一部分给母亲。
又心疼又明白这是应该的,她在纠结中吃完了这顿饭,去结账才知道,他一早就付过了。
她更窘了,着急的要把钱还他,他却笑了,推回她的钱,笑着说:“改天你请我两次。”
这样的两次,她一直记在心里,也真的去请了,结果两次又变成了四次,四次变成了六次,哪怕她先把钱交给服务员,对方最后都给她退了回来。
每一次,她都脸红红的,因为着急和歉疚。那时,也正是她的单纯打动了他,他愈发的想要把六次变成八次,甚至变成无数次……
年轻的心,在一次次工作或私下不多的接触里,慢慢靠近,并在他生病还坚持工作的那一天,忽然就推向了小高潮。
那一天,她因工作而去了他的单位,只是想偷偷的远远看他一眼,没想到,却看到了脸色发红、难受的揉着额头的他。
她匆匆办完了公事,忍不住就跑过去找他,他却微笑着说自己没事。
当那一只微凉的小手覆在他滚烫的额头时,他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着她,忽然就懵了。
他灼灼的视线让她的脸更红了,忙收回了手,强硬的将他从椅子里拉起来,推着打车去了医院。
从下午五点左右挂号,又等待检查结果,再挂上针,输了好几瓶液体,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多,输最后一瓶液体的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她没怎么说话,除了不时的将水打开盖子后放在他手里或者嘴边,就一直是安静的。
因为液体的关系,他不饿也不渴,她也没吃东西,就那么一直陪着他,直到完全输完。
秋夜的风,微微的凉,并肩走在马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在拐弯处躲避车辆的时候,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轻声嘱咐:“小心!”
她慌张的转头去看,却汗颜的发现,那辆所谓该躲避的车,离她足足有四五米远,根本就不构成威胁。
他的手却再也没有放开,他偷偷的笑,仿佛坏主意得逞了一样,却不知道,她的心底,也有小火花不停的噼里啪啦的悄悄燃烧。
他的掌心温暖、微微湿润,却让她觉得很踏实很舒服,真想这样走下去,一辈子不放开。
送她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说了再见,手似乎仍忘了放开,她走也走不了,不走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垂了头,轻轻咬着唇,等着他真的放手。
垂落在脸颊的发丝被他的手轻轻拢在耳后,她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清,唇瓣上忽然一热,那是他轻轻吻了一下,又飞快的离开了,手也松开了。
“再见!”他轻声道别,目送双颊通红的她上了楼。
她上了楼还在发呆,忽然想起肩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便匆匆扯了下来,飞快的往楼下跑去。
他已经不在了,她失望的望着大门的方向发起了呆,背后却忽然传来幽幽的询问声:“怎么又回来了?”
她猛地转身,惊讶的发现,桂花树下,他还在。
心忽然就停跳了,缓缓走过去,依稀闻到桂花的香,来自树,也来自他身上。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她第一次那么大胆的抬头迎向他灼热的目光。
当她把外套递过去的时候,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她便跌入了他滚烫的怀抱里,外套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无人去捡拾。
那个浅浅的吻不再有,再袭来的是,是绵长的热吻,吻的月儿躲入了云里,吻的风儿停止了呼吸,桂花飘落在肩头,淡淡的香,从鼻尖,一直蔓延到心间……
热恋的日子是快乐的,和所有的恋人一样,悄悄约会、拥抱、热吻、甚至偶尔身体的厮缠。交付彼此,是在他生日的夜,那一夜,她不停的颤抖,他亦是。第一次不那么成功,因为彼此都太紧张,但有了第一次,尝到了甜头的他们,便再也收不住。
当他带着喜悦将她的情况告诉母亲的时候,却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因为,他们相差的太多了。
他长在城市,家境优越,工作稳定,没有任何负担;而她,生长在一个小镇,父亲早逝,母亲多病,工作也不稳定,还要赡养母亲,他们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想,母亲可以为他找到更好的,母亲不强迫他娶谁,但他起码也要找个他喜欢,又门当户对的吧?哪怕比他们家稍微差一点呢!可她的家庭条件,差了不是一点点。
他坚持,母亲很生气,母亲身体又不怎么好,他只能将原本就没大范围公开的感情,隐藏的愈发深了。他怕母亲若太过激,会伤害到他爱的女人。
他以为他有时间慢慢说服母亲,却不知道,没过多久,他的世界,便颠覆了。
这一颠覆,就彻底改变了他许多年的人生。
没有人能接受父亲眼睁睁摔死在你面前的惨况。那一刻,他完全懵了,灵魂都游离了。就在距离自己不足十米远的地方,躺着他温和慈爱的父亲,就在不久前,父亲还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试图说服母亲,而现在,他在冰冷的地上躺着,身边是鲜红的血,头顶还有白色的……落地时,他只微微抽搐了几下,便安静了,永远的安静了……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父亲究竟熬了多久,又走到了多么绝望的末路,在他眼里,没有父亲解决不了的问题。直到高利贷举着砍刀找上门,将家都砸了,他才知道,父亲的挣扎,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没有落几滴泪,因为从父亲落在他脚下,血如花绽放在他眼底的那一刻,他的灵魂,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母亲曾说过,他那段时间的眼神,冷的让她都感觉到害怕。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底,只有仇恨。
提出分手的时候,她痛哭失声,也曾追问为什么,他不答,但态度坚决的不可能有一丝的改变。她已经知道了他父亲的事,却没想到,会是他离开她的原因。那时她也不知道,分手后,他大病了一场,却没有对任何人诉过苦。
没有苦苦哀求,没有寻死觅活的抗议,她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又在泪水里等来了他订婚、结婚的消息。
他结婚那天,她正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办好了手续,交了钱,一个人去面对流产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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