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曲梦瞪着眼睛，想齐欢和程小宝的事。

　　程小宝还爱着齐欢，对齐欢未必是好事。齐欢只是在程小宝车里坐了那么一会儿，俩人都还没说什么，齐欢就已经是一副魂都丢到九条街外的样子，这让曲梦很为齐欢担忧。

　　曲梦想起了少年时的程小宝，那时，程小宝、曲梦、齐欢三人是初中同学，程小宝是齐欢的同桌。

　　初中时候的小宝还长得很稚嫩，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瘦瘦的，经常被班里别的男生欺负，甚至有些女生都喜欢欺负他。

　　初中毕业后，大家升上高中，曲梦和齐欢还是同班，但是却没看到程小宝。后来听说小宝没有再读书，已经去工作了，在他叔叔的餐馆学做厨师。

　　高一开学一个多月后，有一天放学，曲梦和齐欢出了校门，俩人都没留意路边栏杆上坐着的那个少年。因为那时候，他们放学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校门口栏杆上坐着男生或女生。

　　然后，就听到有人叫：“齐欢——”

　　曲梦和齐欢停下脚步，四周看了一下，那天因为她俩放学拖沓，走得比较晚了。她俩看了一圈周围，没见到别的同学，除了路边栏杆上坐着的那个男生。他两条腿晃着，手里还叼着一根烟。

　　曲梦和齐欢当时都没认出这人是谁，正拿不准是不是这个男生在叫，就听那个男生又叫了一声：“齐欢，不认识我了？”

　　这一次，曲梦和齐欢认出了这个男生是程小宝。

　　曲梦和齐欢走近一些，就看到程小宝几个月不见，变化很大，原先瘦瘦的身板稍微壮实了些，头上有一撮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耷拉在额前，像个社会上的小混混。

　　程小宝唇边长出一圈浅浅的毛，看上去比绒毛要硬，却又比真正的胡髭要柔软些。

　　曲梦只走了几步，就没有再靠近程小宝，齐欢却一直走到小宝面前，站立着，看着小宝。

　　小宝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齐欢，然后吸了一口烟，将烟圈慢慢喷出，淡淡的烟圈像巫婆的手，缓缓地罩在齐欢脸上，抚摸着齐欢的眼睛、鼻子、嘴唇，齐欢居然也不躲开。

　　曲梦看着微微蹙了蹙眉，她记得齐欢可是和她一样，很讨厌男生的那些烟味的。

　　这时候，程小宝说话了：“齐欢，我有话跟你说。”

　　齐欢看着小宝，既没有对程小宝说，好，有什么话你说吧。也没有像以前遇到别的男生纠缠时那样，对曲梦说，曲梦，我们走，然后转身拉着曲梦离去。

　　齐欢听完程小宝这句话，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俩人静静地互相对望着。

　　曲梦站在离齐欢稍后一点的地方，她忽然觉得这种气氛好诡异，她犹豫一下，试着对齐欢说：“欢，我到前面去等你？”

　　齐欢听了曲梦的话，没有回头。她既没有说，好，你到前面等我去，也没有说，梦你别走，或者说我和你一起走。

　　齐欢什么也没说。

　　虽然齐欢什么也没说，但是曲梦知道，这是齐欢同意了，同意她到前面等她。

　　曲梦有些诧异地慢慢转身向前走去，边走边回头看，齐欢背对着她，她看不到齐欢的表情。

　　她只能看到程小宝还在抽烟，一口接一口，慢慢地喷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罩向齐欢的脸。

　　曲梦觉得自己走得够远了，然后就停了下来，站到路边去。她没有再回头看程小宝和齐欢，她低着头，用脚踢着路边的一颗又一颗石子，静静地等着齐欢。

　　过了好一会儿后，齐欢过来了。

　　曲梦问齐欢：“程小宝和你说什么？”

　　齐欢对曲梦说：“他说请我们去吃哈根达斯。”

　　“就只说了这个？”曲梦看着齐欢的眼睛，追问道，一边观察齐欢的表情。

　　曲梦觉得齐欢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

　　齐欢却不答她，拽着她就跟着小宝走了。那一天，三个人去吃了哈根达斯。

　　那是曲梦和齐欢中学时代吃的最贵的一次雪糕。

　　吃完雪糕，他们还去河边散步到很晚，程小宝才送齐欢和曲梦回去。

　　回家的路上，曲梦悄声对齐欢说：“欢，你对小宝好像不一样。”

　　齐欢看了看曲梦，说：“小宝和我同桌时，帮我修理那支我爸用过的英雄钢笔。你知道的，那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小宝为了修它，两只手足足黑了一个多星期才洗干净。”

　　曲梦后来很多次想起齐欢说过的、程小宝为她修钢笔这件事，就觉得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鲜花和热烈的表白无法攻克的女人心，却轻易地被男人为她做的一件小事俘虏。

　　而很多男人，愿意为女人花费不菲，掏腰包为女人购买时尚手袋、高档衣服以及珠宝首饰，却不愿意为女人用心去做一件小事。

　　熟不知，那些珠宝首饰只能收买女人的心一时，远不如一件让女人动容、动心的小事，能更长久地收买女人心。

　　曲梦自己在上外读大学时，胡新平有一次和她约了到校门口接她，结果，到了约定的时间，天空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时，曲梦和胡新平都没手机，曲梦没法和胡新平联系。她望着窗外的大雨，犹豫要不要到校门口赴约。

　　如果不去，她怕胡新平等着，去了又担心这么大雨，胡新平可能看着雨大，到哪里避雨去了，没在校门口，她自己反而白跑一趟。

　　曲梦犹豫再三，决定赌一把，于是拿了一把雨伞，冒着大雨来到校门口，果然就看到胡新平站在大雨中等她。

　　胡新平手中的雨伞根本不管用，他整个人都湿透了。当然，曲梦自己也淋透了。

　　曲梦后来问起胡新平，原来胡新平的想法竟然和她一样，也是担心万一他不去，曲梦一个人在大雨中等他可怎么是好？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却把曲梦感动得一塌糊涂。曲梦记得自己在大雨中看到胡新平的那个刹那，就在心里想，她这辈子都要死心塌地做胡新平的女人。

　　吃过“哈根达斯”雪糕之后不久，程小宝和齐欢就恋爱了。

　　程小宝经常在放学或者周末的时候，来约齐欢逛街，齐欢就经常要曲梦帮她向齐欢母亲撒谎，掩护她和程小宝拍拖。

　　有时候，齐欢和程小宝看电影、压河堤，曲梦还经常被齐欢拽着，充当他们的电灯泡。

　　曲梦为此经常发牢骚，可齐欢依然不放过她，还是要拽着她去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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