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仅仅四年过去，造化弄人，命运再一次伸出它强有力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齐欢妈妈感到，命运还在她脸上抽了一记耳光。这耳光，清脆响亮，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响声；这耳光，还强劲有力，在她脸上留下红红的指印，周围的人也都看到了。

　　许亮，她挑中的女婿，当年信守承诺，在齐欢答应他求婚的第二天，确实带着齐欢去买房了，买下了他们现在住着的这套四房两厅。那天晚上，他们还一家人——许亮、齐欢和齐欢妈妈三人——到外面吃饭庆祝。

　　齐欢妈妈记得自己当初是多么的高兴，想着齐欢终于要嫁给一个经济条件好的，在上海有房子的人，也就等于齐欢自己在上海有了房。

　　她一直想当然以为，既然许亮和齐欢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房子，购房合同和房产证上自然也该是、也一定是两个人的名字。

　　可是，直到那天潘律师和陈律师来，和许亮谈判，她在房间里听到了他们和许亮的对话，她才知道，房产证上只有许亮一个人的名字。

　　这些年，许亮给齐欢的，只是衣服、手袋、化妆品等一些女人用品而已。

　　齐欢除了许一一，其实一无所有。

　　她不知道，签约买房那天，许亮虽然和齐欢俩个人一起去了售楼部，但是，许亮始终没有提在购房合同上面加上或者使用齐欢的名字，齐欢也没提。

　　而胡汉三一样回到上海的程小宝，从善如流，按照她当年所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没有再来跪她，而是出手就送齐欢一套房子。这也是那天，她听到潘律师和陈律师说的。

　　至于她的女儿齐欢，她已不再像四年前那样，事事处处听她安排，问她意见。她甚至不再试图通知她，知会她，而是直接走人。

　　私奔！

　　最终，四年之后，齐欢还是跟着程小宝私奔了！

　　她记得那天吃晚饭，许亮没有回来，许亮因为公司忙，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吃晚饭了，齐欢突然摔了筷子，说要离婚。

　　当时，她吓坏了，赶紧劝着齐欢，让齐欢不要乱说，说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

　　齐欢就哭着对她说，当年你让我为了房子去嫁人，现在你让我为了孩子过下去，你总是让我为了这个，为了那个而生活！

　　妈妈，你什么时候能让你的女儿为了自己活一次？

　　然后，她留心听齐欢的电话，知道是程小宝回来了。

　　齐欢心中，应该是很恨她的吧？

　　不然，为什么离家出走的时候，都不告诉一声她这个做母亲呢？

　　最让她伤心，是齐欢带走了那只猫，却没有带她。

　　齐欢宁愿要“嘟嘟”，都不愿意要她这个妈！

　　“嘟嘟”既不能给齐欢看孩子，也不能做饭，更不能给孩子换洗尿布，可齐欢带走了“嘟嘟”，却把她这个做母亲的，留在了这套模型一样的房子里。

　　这个家，如果没有了齐欢，她又凭什么住在这里呢？

　　虽然许亮并没有出言赶她走。可是，许亮自己也不回家来了，不是吗？只当这个家里什么人也没有了。

　　玻璃上的小水蛇，已经越发粗大起来，面目愈发狰狞，齐欢妈妈拉上窗帘，开了房间的灯，找出潘律师留给她的名片。

　　她拿着名片，坐到沙发上，拿起沙发转角处的电话座机，拨通了潘律师的电话。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潘律师的声音：“您好，我是潘律师。”

　　“潘律师您好，我是齐欢的妈妈，可以麻烦您送我回无锡乡下吗？”

　　潘律师开着车到达许亮家的小区时，齐欢母亲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脚边放着她打包好的行李。

　　潘律师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里，齐欢妈妈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小区，坐进了车里。

　　她在房间客厅里给许亮留了纸条，像当初齐欢离开留下字条那样，她也把钥匙压在纸条上。

　　“阿姨？可以走了吗？”潘律师问。

　　“可以了，走吧。”齐欢妈妈疲惫地道。

　　她昨夜一夜未眠，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潘律师的车在闹市穿行过一程之后，开始向稍微安静些的郊区开去，齐欢妈妈对上海不熟悉，也看不懂路牌和方向，所以，她未能发现，潘律师的车在一路向北，这与去往无锡的方向是恰恰相反的。

　　潘律师一路看过好几次倒后镜，确定没有车辆跟踪他们。潘律师的车最后开进了一个别墅区，车子在一座别墅前停下。

　　齐欢妈妈狐疑地看着潘律师，潘律师微笑着，什么也没说，而是把车窗玻璃降了下来，窗外的声音瞬间传入车内，齐欢妈妈甚至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一阵孩子的“咯咯”笑声。

　　她心中一动。

　　潘律师按响了喇叭，房间里立即奔出来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人，当看到这个女人时，齐欢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那女人正是她的女儿齐欢。

　　齐欢弯腰为妈妈打开车门，叫了一声“妈！”

　　母女二人瞬间都已热泪盈眶。

　　齐欢再说一声：“妈，对不起！”

　　齐欢妈妈更是捂着嘴开始啜泣起来。

　　齐欢又叫了几声“妈”，请妈妈下车，潘律师也在旁边劝，齐欢妈妈始终没有下车。

　　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抱着许一一也出来了，应该是齐欢新请的保姆。小一一还认得外婆，朝外婆挥着粉嫩嫩的手臂，跳跃着，想扑进外婆怀里。

　　这一下，齐欢妈妈在车里再也坐不住了，她终于下了车，抱过了许一一，齐欢赶紧扶着她妈妈进到屋里。

　　齐欢妈妈一直不肯下车的原因，一来是对齐欢扔下自己，抱着许一一和“嘟嘟”离家而去的事，心中有些耿耿；二来，也是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面对程小宝。

　　及至进到房里，始终未见程小宝出现，不仅当天未见，连着住了快一个星期了，都没见程小宝露过面，齐欢也不提小宝。

　　最后，还是齐欢妈妈忍不住问了齐欢，齐欢才解释说，是潘律师的要求，让她和许亮办妥离婚手续之前，与小宝尽量少见面，甚至不见面，免得被许亮抓到一些不利的证据。

　　齐欢妈妈暗自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段时间，她不需要考虑如何面对程小宝的问题了。

　　又过了十来天，潘律师传来了消息，说许亮主动和他联系，他已经和许亮谈妥离婚条件，许亮愿意把许一一的抚养权给齐欢，也愿意每月支付五百到八百元抚养费，但是需要在协议中保障他的探视权和许一一的姓名权。

　　齐欢听了很高兴。

　　潘律师和许亮约好，第二天上午到安胜律师事务所，与齐欢签订离婚协议，然后，双方再一起去街道办理离婚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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