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非晚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慕谨言已经不在了，留下陈柯来送她回去。

　　“去慕家。”

　　陈柯的手定在了方向盘上，悬在油门上的脚不敢轻易踩下，“我觉得还是先通知慕总为好，你现在的情况，他不会同意让你自己去的。”

　　“你要是不愿意送我，我就自己打车去，左右腿长在我身上，你们能拦得住？”她的语气恶劣而犀利，咄咄逼人的样子宛如换了个人。

　　车缓慢地向慕家驶去，陈柯一边开车一边暗中观察阮非晚的神情，把手机放在大腿上腾出一只手来给慕谨言发信息。

　　“你大可以通知他，不用偷偷摸摸的。”

　　冷不丁一句话，吓得手机差点掉在了地上。陈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趁着红灯的时间抓紧发送了信息。

　　他故意开的很慢，到达的时候慕谨言已经在了，半倚在车旁出神。

　　阮非晚像是没看见慕谨言似的，旁若无人地直接走进慕家，她板着脸，来往的佣人见着她连招呼都不敢打，缩着脖子匆忙躲开。

　　自打陈清出事后，慕家就恍然变了样。从前姜画待佣人还算宽厚，可现在动辄发脾气不说，已经辞去了好几个人，剩下的都人人自危，对姜画更是能躲则躲。

　　宅子里药味很重，刚进门就能听见姜画房间里剧烈的咳嗽声。厨房里的人恰好煎了药准备端上去，阮非晚直接拿过，稳稳的端着药碗上楼。

　　慕谨言一直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也不阻挠，像是在纵容她的发泄。

　　推开房门，顾白薇也在，正半蹲着给姜画擦手，听到声响回头一看竟是她，惊讶地蹲在了原地。

　　顾白薇刚好挡住了姜画的视线，只听姜画虚弱的声音传出，“怎么了，是谨言来了吗？”

　　“对，谨言回来了，还、还有阮小姐。”顾白薇小声回答，挪开了些。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出慕家！”果不其然，姜画一见她就情绪激动，打翻了床头的水杯，水花四溅蹦到了阮非晚的小腿上。

　　慕谨言下意识想挡在她前面，她已经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将药碗递给了顾白薇，“麻烦你了顾小姐，我想慕夫人应该更愿意你来给她喂药。”

　　两人都被她诡异的行为吓到，顾白薇心里毛毛的，颤抖着手舀了一勺药汁，姜画也懵了，任由一勺又一勺的药往嘴里送。

　　药碗很快见了底。

　　“慕夫人，这药大概很苦吧？”阮非晚又逼近两步，似笑非笑。

　　最后一口药堵在姜画喉咙里，她突然惊恐起来，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起来，“你是不是在里面放了什么！你想毒死我对不对！”

　　“你觉得呢？”阮非晚的眼神捉摸不透，漠然地看着姜画崩溃、咆哮。

　　顾白薇看不下去了，一边安抚姜画一边皱着眉开口，“阮小姐，不管怎样伯母都是你的长辈，你不应该这样吓唬她，她最近身体不好，我觉得即使你想讨个说法也应该等她好起来再说。”

　　“这里好像没有你说话的份吧，顾小姐？再怎么说你也还没嫁给慕谨言，所以算不得慕家人也没资格来教训我。再说了，你觉得？等到你把我所经历的都经历一遍再来发表看法也不迟，这是我和慕夫人之间的私事、还请你出去。”

　　“你！”顾白薇又恼又气，向慕谨言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不想对方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脸上挂不住，也顾不上连连咳嗽的姜画逃似的离开了。

　　“白薇！”姜画脸涨的通红，慢慢镇定了下来，语气变得狠烈，“别忘了你已经和谨言离婚了，凭什么赶白薇走，你才是最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人！”

　　“妈，够了！”慕谨言终于开口。

　　“怎么，她恐吓我你就看不见？我才说这么几句你就舍不得了！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你难道忘了这几十年来我把你养大有多么的不容易！”

　　“错在你，你本就对不起晚晚！妈，如果真的该当我是儿子，就把你和阮亦时…….”慕谨言豁出去了，就算阮非晚会被打击到他也顾不了了，只是“串通”这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阮非晚摔了药碗，“你们母子俩要吵要等我把话说完。姜画，不是只有你会耍狠，我要让你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会一件不差地统统还给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你得好好的活着，才能偿还你犯下的罪孽！”

　　她拍拍手，只觉得憋了许久的恶气终于抒发出来，心里头舒服了不少。不再给姜画叫嚣的机会，果断转身出门。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状若无意的抬眸触动了慕谨言的心。他看不透那双眼眸里的情绪，似恨似怨有着无尽的情愫，更搞不懂自己的感受，魔怔了一半地跟了上去。

　　姜画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最后一节楼梯走完，阮非晚突然双腿一软向后倒去。

　　慕谨言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她，怀里的人已没了意识，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自责地向医院赶去。

　　“孕妇的情况不是太好，主要是身体较弱加上情绪波动过大，我之前就说过她这个情况是必须要静心养胎的，饮食起居方面更要注意。现在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呢，是宝宝的这个发育……”

　　阮非晚其实根本就没有晕倒，听着病房外的对话，她愧疚地摸了摸肚子，喃喃自语，“小不点，你是在怪妈妈吗？可是妈妈为了你已经很努力了，妈妈现在不能再逃避了，你也要坚强好不好？”

　　开门声让她逼回了眼泪，面上的柔情也退了去，又戴上了冷冰冰的面具。

　　“晚晚。”慕谨言尝试着唤了她一声，即使她没有反应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医生说孩子的发育有些慢，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你必须要抓紧补充营养，不能想太多……”

　　“我知道了，谢谢你送我来医院。”阮非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让我来照顾你吧，你觉得是赎罪也好补偿也罢，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生活。我是孩子的爸爸，不管你以后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至少在你怀孕的时候让我负起该负的责任好吗？”

　　“不需要、这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关系。”

　　“阮非晚！”她的冷漠激怒了慕谨言，“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的固执只会害了他！”

　　阮非晚被拽住，挣扎在眼底闪过，回头时嘴角已勾起诡异的笑容，“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要住在老宅，让姜画来照顾我，毕竟按你的说法，她是孩子的奶奶，也该负责不是吗？”

　　慕谨言愣住了，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久久无言。

　　她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只能故意摆出嫌恶的表情，“不愿意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好，我答应！”慕谨言轻轻用力，将她拉入怀中，嗓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我会保护你，我会让你孩子都好好的。”

　　这一次，他再不敢让她相信自己了。

　　第二天，他们搬回了慕家。

　　所有人都觉得阮非晚疯了，院长、温柒、苏木、李洵轮番来劝，甚至并不怎么知情的崔雪都被温柒动员了来，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把人都赶了出去。收拾行李的事情都交给了陈柯去做，她独自去探望了阮亦时。

　　阮亦时是唯一一个不反对的，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她，“姐姐，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我怕你……”

　　“你怕我和慕谨言呆在一起，又会回心转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阮亦时连忙摆手。

　　“亦时，我们不可能了。在姜画推了外婆的时候我们就彻底结束了。外婆的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阮非晚没注意到，阮亦时没受伤的另一只手，不自觉攥成拳，微微颤抖。

　　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心理表现：心虚。

　　护士来换药，阮亦时不让她看这种画面，让护工把她送走。

　　直到病房里压抑的痛呼声终于停止，慕慎行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着自己满头大汗的未婚妻，第一时间竟不是关心而是质问，“你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你就不怕她怀疑你？”

　　阮亦时忍痛勾起嘴角，“我早就把目的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了，我想扳倒慕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奇怪。”

　　慕慎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汗。

　　……

　　阮非晚在傍晚的时候搬进慕家，宅子里静悄悄的，慕正为了逃避这一堆烦心事又出去度假了，诺大的家里只有姜画和顾白薇。

　　李阿姨也跟着慕谨言过来了，她是个实诚人，一眼就看出了阮非晚不好，心疼地几乎要抹眼泪。

　　这让阮非晚想起了外婆，她突然又些不敢面对李阿姨，匆匆回了房间。

　　行李安顿好后，晚餐也准备好了，是李阿姨和慕谨言一起做的，让她恍惚地想起在别墅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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