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医院里，突然响起了小旭充满恐惧与委屈的声音。

　　为了治他的病，他找了许多医生，都有表示想要动手术的愿望，每个医生都跟他说有希望，但到最后都没有给他进行手术，那些话听起来都一个样，哪怕是现在刘铭说的那些话，与那些医生说的话都一样。

　　那些话，他都听得能背了，再不想听了。

　　“小旭……”

　　韩晴想要跟小旭说刘铭不是那个意思，但刘铭摆摆手阻止她，直接对小旭说：“我可以给你动手术。”

　　小旭眼中隐隐有泪，听到这句话时愣了愣，不确定地看着刘铭，几乎以为刚刚自己听到的幻听。

　　刘铭肯定地点头道：“你没有听错，我可以给你动手术。”

　　小旭紧紧盯着刘铭，慢慢道：“即使手术结果会导致严重的语言障碍和记忆障碍，会导致不能说话和失去记忆，即使如此你也可以为我的脑袋动手术吗？”

　　刘铭点头道：“机会并不是零，作为医生应该给病人说清楚可能的风险，由病人自己决定是不是动手术，下面这句话可能不是很适合医生来说，可是手术后如果没有出现那种风险呢？”

　　刘铭笑了笑，又道：“这样的说法其实跟刚刚我说的那些话一样，跟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医生说的那些话语气也是差不多，不过说出来的内容，会不会让你比较好受些？”

　　小旭却像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长久以来的恐惧和委屈都释放出来，放声大哭。

　　以前的医生，没有一个像刘铭这样与他交流的，那些医生只让他自己了解手术的风险，而且似乎生怕自己理解得不够深刻，恨不得把那些风险一字一句刻在他的心里、脑海里。

　　医生真的是一种很轻松的职业，因为只要诊出症状，剩下的全由病人自己头疼去，动不动手术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医生本身不需要去拿主意，这样真是轻松，也真是……狡猾啊。

　　小旭一度是这么认为的，偏偏他自己也无法拿定主意，在那些医生一遍遍提醒自己那些个风险的时候，他变得越来越害怕，害怕一旦动手术，他就真的再也不能说话，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所以小旭一直在使诈，他一直问医生愿不愿意给他动手术，一遍一遍问那些医生手术的风险怎么办，这何尝不是把问题甩回到医生身上，让医生也来跟着头疼？

　　用自己身体的问题设法让医生难受，他也是一个狡猾的人。

　　而现在，刘铭明确表示愿意给他动手术，不管手术是不是有风险，他都愿意这么做，而且说的话也与别人不同，让他一下子卸下了心里的防线，哭得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刘铭才轻轻问道：“你愿意让我给你动手术吗？”

　　小旭止住了哭泣，渐渐冷静下来，一番沉默之后，他看着刘铭，道：“明天，可以吗？”

　　明天要动手术的话会有些仓促，不过刘铭不想现在说这些再让小旭胡思乱想，以为自己要打退堂鼓，便对他道：“我会让人联系你妈妈，让她明天过来一下，具体的我会跟她说明。”

　　小旭点点头，看着刘铭和韩晴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他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目光却慢慢变得愈发凝聚。

　　他的意思并不是明天要动手术，而是明天要给刘铭具体的答复，很难得终于遇到一个能够做决定的医生，那他也要自己做出决定才行。

　　出了医院后，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刘铭的样子似在沉思，韩晴知道他肯定在想着小旭的手术问题。

　　现在决定给小旭动手术了，可是问题是，要怎么动这个手术？

　　正如他们之前所说的那样，小旭的肿瘤长在语言中枢附近，位置实在太近了，人的大脑又如此复杂，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术，后遗症的风险极大，或者该说没有风险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在一家中华餐馆门前，刘铭停了下来，问韩晴：“在这里吃怎么样？”

　　“啊？啊……哦，不，好！”

　　刘铭忍不住笑道：“好还是不好？”

　　韩晴连连点头，这才想起之前她跟刘铭已经说好要一起去吃饭的，虽然她实际上已经吃过饭了，中间因为小旭而多等了些时间，可她还是没有会饿的感觉。

　　要了个包厢，刚坐下准备点餐，韩晴连忙道：“不要点太多。”

　　刘铭向她看过来。

　　韩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很饿。”

　　刘铭点点头，点了简单的几个菜，但他的眉头一直皱着，也没有任何要舒缓开的迹象，可见哪怕在这个时候，他脑海之中还是在飞快地过着各种手术方法。

　　“师兄，你真的要给小旭动手术吗？”

　　话刚出口，韩晴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如果不是想要给小旭动手术，刘铭何必跟他那么说，又何必现在在苦恼？

　　对于她的问题，刘铭却很认真地点头以作回答。

　　“可是手术的后遗症怎么办？小旭的肿瘤在语言中枢附近，手术后极大可能会出现语言障碍，甚至会失去记忆。”

　　刘铭道：“所以我在想要通过什么办法，可以准确地避开语文中枢，只将肿瘤拿出来。”

　　韩晴摇头道：“师兄，要是真的有能够不伤及语言中枢而完成切除的话，其他医院早就已经做了，它又不会在受到刺激时能够自己发出信号提醒，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是不是有触及它？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手术时一边动刀一边祈祷不要伤及它吧？”

　　刘铭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韩晴，道：“你刚刚说什么？”

　　韩晴被吓了一跳，连忙小声道：“师兄，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肯定是说错话了，刚刚那些话里肯定有那么一两名不是一个医生应该说的，她自以为不在医院就懈怠了，没想到刘铭反应这么大，肯定是生气了。

　　刘铭紧紧地盯着她，似乎生怕将她盯没了，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韩晴回忆刚刚说过的话，想着是哪一句令刘铭不快，最后豁出去一般将她觉得最有可能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手术时一边动刀一边祈祷不要伤及它吧？”

　　“不对，不是这一句。”

　　韩晴突然一愣，只见刘铭皱着眉头目光闪动，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是自己刚刚说的话让他想到了什么吗？

　　韩晴努力回忆，道：“它又不会在受到刺激时能够自己发出信号提醒，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是不是有触及它？”

　　“对，就是这一句！”刘铭猛一拍掌，双眉顿展，开心笑道，“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韩晴一怔，问道：“师兄，你是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刘铭点头道：“等今晚我回去研究一下是否可行，明天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菜上了，刘铭招呼韩晴吃饭。

　　韩晴只得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回应吃饭的事还是刘铭的“明天再说”，总之被吊着胃口的感觉很不好受，虽然她早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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