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术？脑外科？”

　　韩晴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刘铭挑眉，冷冷地看着她。

　　韩晴嘿嘿笑道：“师兄，这事太突然，你让我先惊喜一下。”

　　刘铭无语，杯子举起，将里面的茶水喝了一口。

　　今天病人不多，医院里不算很忙，刘铭也就忙里偷个闲，带韩晴出来一起吃晚饭。

　　韩晴一开始还高兴坏了，想着她的冷面师兄终于是开窍了，没想到离开了医院到了饭桌上，这男人说的还是与医院有关的事情。

　　但韩晴还是很高兴，只要能够与刘铭一起动手术，她都很高兴，但却有些不安，道：“师兄，我可以吗？”

　　刘铭挑眉，道：“害怕了？”

　　韩晴摇头，理所当然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刘铭露出一个“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韩晴想了想，道：“可是为什么是我？”

　　看到刘铭的神色有些不对，韩晴连忙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技术还很低，医院里不管是谁的技术都比我强，都能当你的助手，甚至让他们执刀都没有问题，对了！还有蔡医生，我之前还看到她为了要参与你的这个手术，一直在研究材料呢！”

　　说到蔡萍，刘铭难得沉默了会儿，点头道：“蔡医生的医术确实不错，技术也远比你要好。”

　　韩晴的嘴巴当即鼓起，好就好了，什么叫“远比”？

　　刘铭不管她想什么，紧接着说下去：“不过这一次的手术难度也不是难到非要让她来当助手才能完成，你这种程度就可以胜任了，到时候医院里其他医生都忙，她需要照看着点儿。”

　　韩晴拿起茶杯喝茶，手指捏着茶杯颇为用力，这是杀鸡不用宰牛刀的意思吗？

　　一阵不快。

　　但很快，韩晴又有些担心，道：“可是蔡医生很想要参与这场手术，我看到她为此准备了许多，如果她知道她不能参加这个手术，会不会很失望？”

　　刘铭挑眉道：“她已经知道了。”

　　“啊？什么时候？”

　　“我第二天就告诉她了。”

　　韩晴张大嘴巴，手都来不及掩住，喃喃道：“难怪……”

　　刘铭皱起眉头。

　　韩晴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点事情。”

　　刘铭直接道：“那你是要不要参加？”

　　“要！”

　　韩晴脱口而出，然后伸手招呼服务员又要了一道菜，之后对刘铭道：“这餐也是你请客。”

　　刘铭盯着她，不说话。

　　韩晴适时地转移话题：“师兄，听说病人昏睡了整整五年，你要用什么方法来做手术？”

　　刘铭道：“从CT和MRI上面可以看到病人颈椎的变形，脊柱管已经明显收窄了，所以我打算要在脊髓内埋入电极，给予电流刺激。”

　　“咦？那就不能算是脑外科手术了。”韩晴惊疑一声，皱眉道，“可是病人已经昏睡了五年之长，一直处于植物状态下，就算使用电流刺激，只怕也很难让他回复意识吧？”

　　刘铭点头，补充道：“而且因为颈椎的变形，埋入电极的手术具有相当高的风险，手术很有可能会弄伤脊髓，而且就算成功进行手术，病人回复意识的机率只怕也不到百分之一，所以这个手术不但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没有意义。”

　　韩晴错愕道：“那是为什么？”

　　刘铭看着韩晴，静默良久，而后道：“我们是医生吧？”

　　韩晴一愕，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如果什么也不干，病人只会这样继续衰弱下去，对于医生来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但如果怕失败而不去尝试，或者说机率太低而不用动手术，那与见死不救没有什么区别，百分之一虽然小，但如果就是这百分之一，让病人醒过来了呢？”

　　韩晴连连点头，不由得充满期待。

　　……

　　第二天到宏远上班，韩晴便到特别病房去看看那位昏睡了五年的病人，那是一位六十高龄的老人。

　　年纪这么大，又躺了整整五年时间，韩晴越想越是觉得，希望不大。

　　病人的家属并没有在医院陪伴，毕竟在过去那五年时光里，他们已经有过太多次希望失望的历程，而今似乎已经习惯了，对于这次手术是不是可以让老人醒过来，他们都不抱期待，可是因为多年的坚持，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就如刘铭昨天晚上所说过的，万一刚好是这百分之一的机率，病人醒过来了呢？

　　哪怕已经悲观失望，可是只要还没有绝望，任何机会都应该抓上一抓。

　　现在老人每天都动脉营养法，通过导管向大动脉输送营养的方法来维持生命，以人工呼吸器协助呼吸，还连接着导尿管，身体在贴满监察器下度日，每天皆是如此，其嘴唇干裂，看起来不仅仅是憔悴，更是完全不见生机。

　　这般……狼狈模样，全身上下插满了导管，完全看不到生命的美好与……尊严。

　　韩晴忽然想起很多新闻，说的都是这样的医疗，有些人在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之后，都拒绝接受治疗，与其是在医院里全身插满导管那般失去尊严地活着，不如选择体面地死去。

　　作为医生，往往只能尊重病人自己的选择，但是韩晴恨不得自己拥有绝顶的医术，能够求助所有需要被求助的病人。

　　正在活着，与逐渐死去，那是医生眼中看到的两种病人，但韩晴所看到的，却往往都是正在活着的病人，因为对方如果不是还活着，她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既然活着，就想救他。

　　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蔡萍，韩晴连忙打招呼。

　　“蔡医生。”

　　蔡萍却像没有看到她一样，直接走了过去。

　　韩晴一怔，手慢慢放了下来，看着蔡萍远远走去。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一场手术便反目成仇，在她印象里，蔡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但因为这场手术是刘铭的，而且也是蔡萍一开始有所期待，从各方面考虑之后都觉得应该是她担任助手的，却最终被不可能的人选夺走，才让她落差更大，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韩晴有些愧疚，可是紧接着一想，自己也没错啊，她本来就已经被刘铭安排好跟着他一起学习的，现在这场手术也是，就像以往的那些手术一样，只是不同的是，这个手术比较典型，而且更加困难罢了。

　　可是难又怎么样？

　　有刘铭在，再难的手术，韩晴也敢接！

　　手术的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手术内容是切除颈椎的棘突，在脊髓后索埋入电极，手术全程采用俯伏姿势。”

　　参与手术的，还有负责麻醉的吴察。

　　当看到吴察在场的时候，韩晴更是彻底放心了。

　　“切开皮肤。”

　　“切开筋膜。”

　　刘铭的动作很快，韩晴迅速地提供工具，像是很快看到了呼吸的节奏，速度也慢慢地快了起来。

　　“以气动刀切除椎弓。”

　　切除的过程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切除完毕。”

　　韩晴略屏着呼吸，不敢稍有放松。

　　吴察在一边看着，连连点头，刘铭的技术果然还是那么高超，下手快而准确，而且完全没有被棘突的变形所影响，不过更让吴察欣慰的，则是韩晴的进步，与当初刚到宏远之时判若两人。

　　“在硬膜处埋入电极。”

　　吴察眼角突然一跳，道：“等等，有异状。”

　　刘铭停了下来，韩晴也顿时不动。

　　吴察冷静说道：“饱和度正在下降，现在是88！血压也在下降，现在是70！”

　　韩晴的心提了起来，有些慌张地看向刘铭。

　　刘铭却很冷静，道：“能够换气吗？”

　　“可以，麻醉品也没有异常，但饱和度没有停止下降的迹象，现在已经是80！肺动脉压70！”

　　情况几乎是急转直下，韩晴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

　　刘铭沉声说道：“是肺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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