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跟随老公履新,慈善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前几天还打算筹办圣诞慈善晚会,跟本城富商巨贾、各界名流募捐善款。
廖显农因为刚刚就任,避免瓜田李下,不肯同意这种“打秋风”,惹恼了亲亲老婆,火大地翻起十余年的旧账,闹腾得通宵不眠……
他无奈躲到办公室去,还没下班就听到妻子旧疾复发、人事不省。
更蹊跷地是秦岭不是昏倒在家里,而是在女儿的鹭鸶苑。
掌上明珠聂蒹葭野性驯,回国以后死活不肯住在家里,最近更是行踪不定,据说是去了青药集团上班,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训悬挂书房,铭记在心,廖显农的日子却越过越糟,简直到了无以为继……
东华医院V区病房外,聂蒹葭穿一件宝蓝色V领及膝雪纺裙,脑后用排钻挽起高高的髫,神气活现宛如希腊女神,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听到秦岭已经苏醒,且没什么大碍的消息,直接撇下走人了,气得聂显农面色铁青。
晨曦穿云破雾,灿然洒落上将军山下某幢不起眼的建筑上。
几十米高的墙体,全部用石砖砌成,历经岁月侵蚀,斑驳脱落。物业公司因地制宜,在墙角种上许多蔓生植物,一年又一年,渐渐遮蔽掉时光的印痕,平添了一份不动声色的沧桑。
二楼的某间卧室,投影机正放映一部法国电影,聂蒹葭懒懒地躺在紫藤沙发上,盯着屏幕上酷似阚东成的男主角发怔。
这个男人永远也不可能属于她了,原来失去聂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什么也不是,昔日裙下之臣,只剩下一个池少辉。
项阳这个亲弟弟,还时常来探望,却在要不要争夺遗产,要不要认史青书做父亲这件事上,激烈争吵。
项阳对史青书偏见之深,不像父子,像死仇,毫无斡旋回转的可能。
昨晚她那么匆忙离开医院,原因是接到史青书的电话,说史文良车祸被抓。
史青书的本意,是让她找聂家的关系,把史文良捞出来,聂蒹葭却自己个跑到他面前,发怒抱怨,气得他耐心崩溃,抽了这个“女儿”一巴掌,不欢而散。
聂蒹葭觉得自己悲催透了,亲父和养父都不拿她当亲生女儿。
身世秘密曝光以后,她甚至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聂显农对她不闻不问!
大概早就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只是秦岭蒙在鼓里,仅此而已。
聂家。
秦岭的病好得很快,明月也伺候在一边。
早晨,她端着刚做好的营养早餐,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秦岭春风满面,一扫连日来的颓靡。
十年前,她莫名其妙跟丈夫交恶,为免“宝贝女儿”受连累,忍痛送她到国外寄宿学校,打造出一座专属于她的城堡,呵护得无微不至。
后来,她又费心替女儿寻找可以倚靠一辈子的如意郎君,可惜都不如人意。
“又失眠了?”
秦岭细心,瞧见明月凤眼下多了两道暗影。
明月夸张地打个哈欠,“嗯,被人气得睡不着!”
秦岭找到遥控器,一边关投影机,一边将女儿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好笑地追问:
“谁敢气你?”
“阚东成!”
“虎子……他怎么你了?”
“他要跟我结婚,还要生三个孩子……”
结婚就算了,生三个孩子……呵呵。
明月忿忿撕扯手里的薄毯。
秦岭敏锐地嗅到一股吾家有女情窦初开的气息,轻笑:“生孩子这事你说了算,他说生几个就生几个呀?”
“谁要跟他生孩子!大猪蹄子!”
明月嘴上硬着,凤眸却绽放出热烈的光:
“秦阿姨,阚东成说我的名字本来该叫蒹葭,还是他给起的……是不是?”
“是啊,可惜后来……”
秦岭又想起田碧云,叹气。
别人把她的女儿教育的很好,她却把别人的女儿养得娇蛮跋扈。
真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孩子是她自己带大的,该说、该教的没有比人家少,刁蛮任性,好吃懒做,不成材就是不成材。
要一个女人大胆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成功的母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十年来,她却不止一次向丈夫道歉,说没把女儿教好。其实她不算是溺爱女儿的母亲,也自认不是个庸俗的女人,可是却生了一个不会替人着想、自私、刻薄、说话尖酸、挥霍成性的女儿,有的时候,是真伤心。
好在明月乖巧,却也闹了好几天别扭了。
原因是阚东成前天来吃饭,聂显农跟他提起,要“入赘”。
理由嘛,很充分。
“我们只有你这个女儿,没有儿子,虎子又是我从小照顾大的,要他住到我们家里,也是正常的嘛?什么入赘不入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提这档子事,你爸爸是爱女心切,又不是封建家长。”
秦岭替丈夫分辩,廖显农也不认为自己的小盘算不合理。
阚东成小时候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私下里一直把这小子当成儿子养,他执意不肯娶聂蒹葭,他也觉得聂蒹葭不适合嫁给他,无奈之际,峰回路转,明月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等他们俩结婚以后,跟他们住在一起,也不算过分嘛,难道自家刚认回来的女儿,还没有领回来,就嫁到阚家去了?
各说各有理。
但婚礼已经在筹备中,阚东成别扭几天,依旧时常来聂家,看看秦岭,看看明月。
午睡的时候,也躺在聂家的沙发上。
秦岭过来喊他:“去楼上看看新房,我让人替你们布置的。”
阚东成睡眼惺忪的坐起来,语气不耐:“忙什么呀?现在才四月,还早着呐!”
他早就在自己的别墅里弄好新房,才不想住到聂家来。
秦岭哪里不晓得他那点小心思,“早什么呀,拍婚照,订酒店,买婚纱,选钻戒,发喜帖……你们哪一样准备好了?”
阚东成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催促明月跟他一起去民政局,领婚证。
秦岭气恼:“你呀也就是遇见我这个好说话的丈母娘,明月也不是挑剔的女孩子,不然有你好瞧的!”
聂蒹葭好几日不回来,外面的消息却满天飞。
最惊悚的,是项阳死了。
死因跟项大海一样,落水溺亡。
明月相信就见鬼了,事发时聂蒹葭也在场,言之凿凿,说他酒醉后落水。
阚东成冷嗤:“聂小姐,我记得你是会游泳的,还会好几种泳姿,亲弟弟落水,没有跳下去救他?”
聂蒹葭讪讪,“东凫河水质太脏,臭烘烘的,水也很深,我只在游泳池里游过,不敢下去。”
明月不敢置信,一母同胞的弟弟落水溺毙,她居然站在岸边看热闹,说什么水脏不敢跳下去救人?!
阚东成沉吟不语。
项阳的死,三成是意外,七成是谋杀。
凶手是谁?不好说。
厉峰当机立断,立即下令抓捕史青书,冲进青药集团的时候,却没找到人,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是史青书请来的替身,一个三流蹩脚演员。
史老板早在几个小时以前,就用假护照逃出国门。
阚东成知道这个消息,气得一拳砸在案桌上,叮嘱厉峰,务必发布红色通缉令,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抓回来!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聂蒹葭的公主脾气还是依旧,离家出走,一去不归。
呼啸的北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蒙蒙细雨更添寒意。
秦岭由她气冲冲离开,并不挽留。
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明月,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才长大成人,心里禁不住涌起辛酸,她当年应该分分秒秒的把孩子留在身边,就不至于让田碧云钻了空子。
“明月,这几天我会安排一个认亲仪式,把聂家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秦岭美滋滋地描画美好前景:“然后再把你的户口迁回来,改姓聂……”
就算她很快就要出嫁,该有的程序一样不能少,明月是自己的女儿,这个必须要拨乱反正。
明月犹豫,不管田碧云对她如何,项大海始终是拿她当亲生女儿。
改姓?不可能滴。
项阳也溺死,偌大的项家,只剩下她一人了。
秦岭也觉得讪讪,项家有此下场,无论如何,跟她的女儿无关。
“……旁人爱议论议论去,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明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只是一个平凡人,感觉也是平凡人的感觉,跟秦岭和聂显农相认之后,做不到马上表现出爱他们胜于一切的模样。
时至今日,一句“妈”她还未曾喊出口。
父母爱孩子是天性,但是孩子爱父母,有的时候感情还需要培养。
秦岭叹气:“明月,我们不会逼你的,肯定会给你时间接近我们,等你愿意叫我妈的时候……再叫吧,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说起来也都是爸妈的错,没有看顾好你,也没有养过你一天。”
说到伤心处,秦岭哭了起来。
“秦阿姨,请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明月实在叫妈妈叫不出口,不想矫情。
“谁说不是我的错,当年我应该更小心的看顾你,这样也许可以避免,我真是粗心,连你的屁股上有没有胎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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