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裴寂,我恨你
裴寂的声音里带着对我无可奈何的叹息,好像我做的真的很过分,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却是冷漠的,根本不带有一丝的温度。
“所以?你现在是要强迫我和你上床吗?”我躺在他身下,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
我必须承认我有些害怕,可我依然强装镇定。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把我叫到面前时,你都说了些什么吗?”我慢慢地说道:“你说,你不会强迫女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裴寂。
在我所签约的模特经纪公司的老总办公室。
我被叫过去时,他正在和唐凛说笑,那样好看的一双眉眼。我几乎失神。
他先问我是不是缺钱,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在得到了我的回答后,他看着我,温柔地对我微笑,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懂所谓的“跟着他”究竟有什么深层的含义,我甚至就单纯地问,是不是要我给他当佣人,帮他洗衣服、打扫卫生。
我仍然记得在我说出这句话时,唐凛那几乎响彻整间办公室的狂笑。
“他是要你陪他睡觉。”唐凛这样说。
当时我便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裴寂大约也是看出了我的羞窘和尴尬,便踢了踢唐凛的脚示意他收敛,接着就对我说:“别担心,我裴寂不会强迫女人。只要你跟着我,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给你钱,顺便还会帮你弟弟留意合适的肾源。前提是,你要跟着我。”
这是我从乡下来到东都的第二个诱惑。第一个是当模特儿。
我没拒绝成为模特儿,是因为有钱赚;我没拒绝裴寂,是因为他钱多,还关照了我弟弟林琅。
尽管后来我们依然上了床,可初次是我主动的。
他说过,他不会强迫女人。
但愿现在也不会。
听了我的话,裴寂垂着眼帘,清冷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们彼此对视,空气中流淌着既暧昧又疏离的奇怪氛围。须臾,他搭在车座上的右手动了动,五指细长,骨节分明,能撩花人的眼。他缓缓向我的脸颊伸来,我没有闪躲。
他的手温热,和他给人的感觉全然不相同。
“我说我不会强迫女人是不假。但也要看那个人是谁。”裴寂漆黑发亮的眸子凝望着我,他勾着嘴角淡笑:“曼曼,你是特别的存在。特别到我入狱四年,依旧对你念念不忘。”
我偏了偏头,不去看他,“你应该忘记,那样我们都会好过一点。”
“可惜我不会忘,并且永远都不会忘。”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鬓角滑到我的下颚,又沿着我的颈项落在我的锁骨,我的身体因他的触碰而颤抖,双手不由得把衣服抓的更加用力。
裴寂见状,轻轻地呵笑了一声,“曼曼,你如果配合一点会愉快很多。就像以前我们做过很多次那样。”
我眼睫颤了颤,问道:“配合你一次,你就会放了我吗?”
裴寂的手一顿,笑着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当然不会。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裴寂,难道你爱我吗?”我也笑起来,有些讽刺。
“难道你不爱我吗?”裴寂不答反问。
“我不爱你。”我回答的无比迅速,且平静。我说我从一开始对你,就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我说你只是花钱包养了我一段日子的金主。
我以为我说了这番话裴寂会发火,可他却只温和地说:“我知道。”
他攥住我的手腕一抬,另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将我身上的T恤撩到了胸口。
我想挣扎,可是腿被他牢牢压着,手也用不上力气。
“正因为你对我没有感情,所以你才会不留余力地和别人联手对付我。”裴寂的指尖在我的纹身处摩挲,音量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我听到,可我却又清楚地听得到。
他说:“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对你那么好。”仿佛在自我拷问。
我挣扎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顾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裴寂回神,“是知道你和谁联手,还是知道你拒绝出庭为我作证的真实原因?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僵硬地看着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了,聪明如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至多只是,表现出一无所知罢了。
即使我也怀疑过他知道了全部。
我这般愕然,裴寂唇线弧度完美又优雅,“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过曼曼,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做爱就是很好的培养感情的方式。”
我很累了,尤其是听完裴寂说的话,更是身心俱疲。
我只能声嘶力竭地说:“裴寂,我会报警的。你想再回监狱吗?”
裴寂俯下身来,手绕到我背后,将我的身体微微托起,他盯着我的眼睛,浅浅蹙眉道:“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机会?”
“你只要把我带在身边,我就总会有机会。”
裴寂轻笑,压低了声音说:“我等着。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他像是挑衅般解开我的内衣搭扣,滚烫的唇落在我的嘴角,触感柔软。
他的腿贴着我,没有隔着布料,明显的毛发,略痒。
我心里发慌,扭着手腕,颤声说:“我曾经以为,你和那些一心只想跟我上床的男人不一样。”
裴寂的唇移到我的耳边,潮热的呼吸喷进我耳朵里,伴随着他冰冷刺骨的话语。
“我曾经也以为,你和那些一心只想要我死的人,不一样。”他侧首看我,视线在我脸上辗转。“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
“是的,我们都错了。”我和他对视,“大错特错。”
裴寂沉默地看了我两秒,又蓦地笑了:“既然错了,就该一错到底。”
他是真真切切笑着的,音色却冷得让人发寒。
干涩的疼,像要被撕裂般,疼得让我眼前变得水光一片。有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埋进我的头发里,我低声说:“裴寂,我恨你。”
裴寂没有应声,只将我抱紧在怀里。
人的欲望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就像永远都填不满。我从最初的喊叫,到最后的痛哭,我都记不清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者是骂了些什么,总之只记得裴寂疯狂的索要,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从未见他如此。
到后来,我全身脱力地晕了过去。
昏睡时,我做了很多杂乱无章的梦,却十有八九都和裴寂有关。
感觉是睡了很长时间,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
我想看看是谁,却只觉眼皮沉重的厉害,根本睁不开。直到我手背上猛地刺痛,像被针扎了一样,我才一下子醒来。
掀开眼看到天花板,大片熟悉的石雕花,是我最喜欢的桔梗花。
裴寂曾问我为什么喜欢它。
我告诉他:因为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想起往事,我也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大脑彻底清醒,我直直地坐起身,下一秒全身的肌肉都被牵扯到,止不住地酸痛起来。
“哎?你醒了?”有个长相秀丽的女人坐在床边,看着我说:“你身体有些虚弱,还是先躺会儿吧,等这瓶葡萄糖输完就好多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认识,又垂眸看了眼我的手背,上面扎了输液针。
在女人的惊叫声中,我把针头拔掉,然后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
“林小姐,林小姐你……”女人试图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
我忍着腿间的不适,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裴寂挺拔的身躯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手里拿着一杯热水,问我:“去哪儿?”
我直视着他的眼说:“我要回家。”
“你回不去了。”裴寂扫了眼我的双脚,“去床上躺好。”
我不为所动,坚定地说:“我要回家。”
裴寂表情不变,又给我出了选择题:“是我抱你去床上躺好,还是你自己乖乖去躺好?”
我握紧了拳头,大声地说:“我要回家!”
裴寂眼神无波地凝视着我,我与他对峙,就是不退让。随即他回身将水杯交给一直安静站在他身后的女佣手里。手上空无一物,他将我打横抱起,我尖叫着,他毫无怜惜地把我扔回到床上。
“想让我用锁链把你锁住,你就叫的再大声一点。”他的音色冰冷。
我瞪着他,却终是安静地闭上了嘴。
“这样才乖。”裴寂微微一笑,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他把被子重新给我盖上,目光落在白色被面上的点点猩红,又拿起我的手看了看。
站在一边的秀丽女人说:“刚扎上针,她就醒了。”
“再扎。”裴寂淡淡地说道。
闻言我想抽回手,他攥着不放,等秀丽女人再给我扎上针,我又要去拔,却听裴寂漠然道:“你拔一次,我就让她给你扎一次。疼的人只会是你。”
我听了,没有犹豫,又把针头拔掉。
“哎!”秀丽女人惊讶地看我。
裴寂说:“苏柔然,给她扎上。”
苏柔然为难道:“她不愿意扎针,要不就算了吧。躺床上好好修养几天也行。”
“我让你给她扎上。”裴寂看着我,语气不容拒绝,“一直到她不会再把针头拔掉为止。”
苏柔然叹了口气,只得照做。
我盯着裴寂,又一次把针头拔掉。
裴寂眉头都没皱一下,苏柔然便二话不说又给我把针扎上。
拔针,扎针,来回几次后,我两只手的手背都肿了起来,垃圾桶里扔的都是沾了我血的医用棉球。
但我仍旧。
“别再拔了,得不偿失。”苏柔然挡住我的手,好声劝道:“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打断她说:“我没有父母。”
苏柔然瞬间收声,神情有几分尴尬。
可我倒没有再去拔针头。
裴寂睨着我,见我不闹了,他轻呵一声,伸手道:“把水给我。”
女佣将水杯递给他,他摸着杯子,又抿了一小口,才对我说:“你不喜欢喝热水,现在水温刚好。”
我抿了抿明显发干的嘴唇,接过水杯,转了半圈避开裴寂碰过的地方,才喝了大半。
大概是我的举止稍显幼稚,裴寂竟然笑出了声,听不出半分不悦。
他把杯子拿走放在床头柜上,又命令我躺下。
苏柔然收拾好医疗箱准备离开,裴寂和她一起走出房间,房门被轻轻掩上。
我看了眼被留下照看我的女佣,翻过身去。
门外两人的交谈声清晰传来。
“你妈那边要是问起,我怎么说?”
“实话实说。她知道我去滨城的目的。瞒也无用。”
“……怪不得这段时间她血压升高。怎么降都降不下来。”
“辛苦你了。我明天回去看看。”
“嗯,我先走了。对了,那个药膏你记得给她涂,位置敏感,每天都要清水冲洗,不然很容易感染,到时候更麻烦。还有,没有恢复之前不要再做了。”
“谢谢,你可以走了。不送。”
“新人娶进房,媒人扔过墙。我算是看明白了,唉,走了走了。”
随着高跟鞋的踩踏声渐渐消失,裴寂又推开门走了进来,“你先出去吧。”大约是在说女佣。
很快关门声响起,我觉得床一陷,裴寂坐在了床边,他将我输着液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轻声问道:“睡着了?”
我不吭声,就看着前方。
他又问:“不想理我?生我的气了?”
他说:“这次是我要的狠了,下次我会稍微克制一点。”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忍不住冷声说道。
裴寂轻轻地笑了,“暂时是不会有下次了。你擦伤了,来,正面朝上躺平,我帮你涂药膏。”
我想到刚刚苏柔然说的话,忙扭头看裴寂,他拿了一管银白色的药膏和未开封的棉签在等着我。
“涂什么药膏?我不需要。”
“你需要。涂了药膏才能快点好。不然会感染。”裴寂边说边拉了下被子。
我说我不需要!
裴寂才缓和了没多久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却仍是心平气和地跟我说:“曼曼,你是一定要跟我唱反调?”
“你不放我回家,我就会一直跟你唱反调!”我守着被子说道。
裴寂眯了眯眼。
他垂眸看手里的药膏和棉签,把棉签放下,拧开药膏盖,挤了黄豆大小的一点在中指指腹上。
我拧起眉,没来得及细想他就猛然把被子掀开,身体一下子贴紧我。
“裴寂!”我失声叫道。
“我在这儿。”裴寂笑得有如君子,手下却做着令人羞愤欲死的事情。
我用力地想夹紧双腿,可却被他放在中间的一条腿阻碍着,我的脸明显发热,右手被他握着,左手推搡着他,“你、你走开!”
“我会走开,很快。”
我把眼睛闭得紧紧的,裴寂笑着亲了亲我的脸,像受酷刑般挨过一分钟,他起身离开。
他抽了纸巾擦着手,完全没有任何异样,我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却还问:“怎么那么害羞?嗯?”
我自然是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
等他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扔掉纸巾,理了理我的输液管,说道:“累的话接着睡吧,我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睡不好。”我说我要回家,我说我的丈夫还在等我。
裴寂睨着我,淡淡地说:“到东都的第一时间,我就给你的……丈夫打过电话了。最多不超过一周,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就会送过来。”
“我不签字,协议就不会生效。”
“从表面上来看,你说的是不错。不过……”裴寂笑着看我:“你签不签字,又有什么所谓?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是程易安提起,我没有拒绝而已。”
程易安提起?
我怔愣地问:“你说的是,易安提出来要和我离婚的?”
裴寂说:“很意外?我也很意外。看来程易安也算是一个聪明人。”
裴寂难得称赞一个人,却是因为对方要和我离婚。
程易安怎么会提出要和我离婚?
难道是……程易心?
由于我的缘故,林志远唆使人绑架了程易心,还强奸了她,所以程易安怪我才要和我离婚?
有可能,很有可能。
想着,我看向裴寂,“我要给易安打电话。”
裴寂静静地看着我,等我说下去。于是我继续说:“我想问他易心的情况。”
“程易心目前还在医院接受治疗。那五个人和你的二十万都交给了警方,剩下的金耀会妥善处理。”
我看着裴寂,“我想听易安亲口说。”
“你不相信我?”裴寂淡然地问道。
我扯着嘴角:“换做是你,你会相信我吗?”
裴寂说:“我不会相信你,但你该相信我。毕竟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
我看了看他,明白自己想和程易安通话是痴心妄想,干脆不再多费口舌闭上了眼。
裴寂则静谧无声地坐着,像不存在一般。
大概是之前睡的久了,这一觉我睡的很浅,外面有车开过都能把我惊醒。
醒来,时至傍晚,液输完了,裴寂也不在了。
我本来是不想动,可口又干的不行,放在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喝了像没喝一样,只得下床去找水。
床边不再像上午那样什么都没有,多了双白色拖鞋,我穿上刚好合适。
拿着杯子才要出去,我又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白色丝质睡裙,料子很薄微透,里面什么都没穿,不用仔细看都能看出来。
想了想,我熟门熟路地走进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很大,比在滨城的程家都要大上许多。当初这里三分之二都是裴寂买给我的衣服、鞋子、包包等,可我离开时没有带走任何一样,除了那条手链。现在这里几乎空了,只有几件我曾穿过的衣服和裴寂的十几套定制西装和手工皮鞋,我上前看了看,他的西装全都是崭新的,只有一套是旧的。是我陪裴寂飞去法国选料、量体,和设计师沟通最适合他的样式,最后足足等了六个月才等来成衣。
没想到他还留着。
我盯着那套西装发了一会儿呆,才拿了件相对低调的黑色外套穿上,把扣子扣好,我再次拿起水杯开门下楼。
楼下有几个女佣在忙碌,看见我下来皆是一愣,她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对我比较好。
客厅里,裴寂正坐在沙发上用座机和人谈话。
我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要进厨房,几个女佣却惶恐地喊道:“林、林小姐好。”
这一声惊动了裴寂,他转头看过来,“醒了?”注意到我手里的杯子,他笑了笑。
“我还要留一条命回滨城,总不能把自己渴死。”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裴寂点了点头,看那几个女佣:“还不去帮林小姐倒杯水?”
“是、是!”几个女佣应着,都想来接杯子。
我手往后一缩,“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她们伺候。”
“哦。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你们……”裴寂对那几个女佣说:“等孟亚茹探亲回来,就去跟她辞职吧。钱一分不会少。”
几个女佣闻言,立即慌乱无神地说:“少爷,请不要辞退我们。林小姐,林小姐您行行好,有事让我们帮您做,我们都不能缺这份工作。林小姐,林小姐求您了。”
看着她们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样,我想到过去的自己,心软地把杯子交给其中一个女佣,她喜笑颜开地去倒水。其他几个还问我需要她们做些什么。
我摇摇头,转身看裴寂,他笑得随意又坦然。
“用这种方式威胁我你很有成就感?”我走到他跟前,低眸望着他。
裴寂说:“感觉一般。”
大概是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裴寂又说:“不,不是在跟你说话,是曼曼。”
他轻叹:“是,她刚睡醒,脾气很大。”
他又笑:“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
我蹙眉瞪着他,那边女佣倒了水送来,我想接过就回楼上,裴寂却拉住我的手腕,“坐下,陪我一会儿。”
“不坐,不陪。放手。”我烦躁地甩着手。
“我在和金耀通话,你不想问他关于程易心的事?”裴寂捏住了我现在的命脉,我的确非常担心程易心。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犹豫,裴寂又往下拉我的手腕,我顺势坐在他身边。
紧低着头不敢乱看的女佣把杯子放在桌上,微微弯腰后便迅速地退开了。
裴寂虚虚地握着我的右手,没怎么用力,拇指在我还贴着医用胶带的手背上打圈,几个针眼明显,真是不大好看。我拧眉把止血棉球和胶带撕下来,没见垃圾桶,直接扔进了他的烟灰缸里。
裴寂无声地笑看我,我不耐烦地看他,等他把电话给我。
“金耀,曼曼要和你说话。”裴寂说着,把座机拿到了桌上,按下免提。
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过了会儿,还是先礼貌性地叫了声:“何先生。”尽管他给我的印象不如他的外表那么好,但他正在帮我的忙,我也不能表现的没有素质。
“林小姐,你好。”何金耀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好。”我抿了抿唇,问道:“易心她怎么样了?”
何金耀说:“程易心身体上除了撕裂伤外并无大碍,倒是心理上,她过不去那一关。醒来后试图自杀过一次,救下了。医院专门派了特护给她,防止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我垂下眼帘,问他能不能请心理医生开导程易心。
何金耀却说:“我认为最需要心理医生开导的,该是她那位蛮不讲理的母亲。”
方桂芝?
我正在疑惑,何金耀便徐徐说道:“在得知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时,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安抚女儿,而是问询那二十万的下落并索要巨额赔偿,之后又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坐地不起嚎啕大哭,边哭边说女儿成了破鞋,以后嫁不了好人家。以至于总是有好事之徒到病房外去看程易心。程易心刚醒来时情绪激动是很正常的事,却也没有表现出自杀倾向。但经过她母亲这么一闹,十分钟后她就拿了水果刀割腕,由此可见程易心是受不了她母亲施加的压力才想要以死来逃避。”
“……想象得到。”我忽略了方桂芝,她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我已和程易心的兄长,程易安谈过话,我告知他为了程易心的身心健康,最好近期都不要让他的母亲出现在程易心的面前。上午我去了一趟医院,在病房里只看到程易安,看来他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可是,易安他腿脚不方便,怎么照顾易心?”程易安连照顾自己都困难。
何金耀笑道:“有特护,不需要他照顾。他只要陪着程易心。”
“对,你说过的,我忘了。”我茫然地点点头,内心迫切地想要回到滨城,可裴寂的态度表明,这会是件很艰难的事。
我盯着座机上亮着的提示灯,余光瞥着裴寂。
他不知几时点了一根烟,正靠着沙发,姿态慵懒地抽着。
我又问何金耀,那五个人的最终下场会是如何。
“你想他们如何?”何金耀问道。
“……我不知道。”我低声说道。
“绑架、勒索、强奸,数罪并罚,他们的量刑至少在十年以上,并且需要交纳数目可观的处罚金或是没收财产。”何金耀说着,莫名停顿了几秒,“如果你觉得不够,死刑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大多是本地混混,犯得事不在少数,翻旧账这种事,我很拿手。”
听了何金耀的话,我沉默了,那五个人渣的身影和龌龊的笑声在我脑海,在我耳边都挥之不去,堪比噩梦。
于是我说道:“有一个叫林志远的,我希望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至于其他人,何先生翻了旧账后决定吧。”
何金耀笑了几声,“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他们全部去死。”
他的话音落下,裴寂也笑了起来,有稀薄的白色烟雾从他唇间吐出,烟熏得他微微眯起了细长的双眼。
我装作不懂他们微笑的含义,问何金耀:“警察那边没有问我吗?我不用回去配合调查吗?”
裴寂抖落烟灰,“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何律师会解决。对吗?何律师?”
“裴先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毕竟钱到位了。”何金耀笑得分外愉快。
我不经意地皱了皱眉,身体向后一靠,裴寂说:“没有想问的了?”我不理会他,他也不在意,他对何金耀说:“这件事完了你过来吧。”
“怎么?你才回去我爸就找你了?”
“在你之前,我跟何叔通了电话,他得知我没能劝你一起过来,气的对着我骂了你十分钟。词汇量很丰富。”
何金耀叹道:“他是裴家的家庭律师,也没到该退休的年龄。非要我过去干什么?给他打下手?”
“你来帮我。我的麻烦很多。”裴寂说笑着,拿起只有淡淡热气的杯子示意我赶快喝掉。
“你不是裴家的二少爷?你有麻烦,金牌律师何海鸣为你服务。”
我喝着水,裴寂看了我一眼,“比起我,何叔还是只会听我爸妈的。”
何金耀失笑:“有道理,毕竟钱给到位的是他们。”
“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裴寂认真地说道。
何金耀沉吟了片刻,终是松口道:“等这件事情结束,我把事务所打点好就过去。”
裴寂微笑:“谢了。”
“客气。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到时就多给些薪水吧。”
“薪水方面,我们再谈。不打扰你了。”裴寂把燃了大半截的烟捻灭。
“哎裴寂!你这人……”
何金耀控诉的话只说出了半句,裴寂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连声“再见”都没说。
他把座机放回原处,朝餐厅看去,对我说:“睡了一天,你一定饿了。我们去吃饭。”
他起身想牵着我的手,我直接两只手都捧住了杯子,他五指慢慢收拢,若无其事地笑道:“走吧。”
餐厅里,两个女佣正恭敬地等候。
裴寂和我入座后,她们才去厨房端了菜出来。
素炒三丝、红烧狮子头、干贝虾仁水蒸蛋,和内容丰富的乌鸡汤。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都是我喜爱的。
女佣要帮我盛汤,裴寂制止了她,亲自盛了一碗放在我左手边,“多喝汤,补气血。”
我默然地端起米饭。
诚如裴寂所说,睡了一天我是饿了,但我饭量一向不大,吃了一小碗米饭,喝了一碗鸡汤就饱了。裴寂还想逼我啃一只鸡腿,我不从,他只得自己吃下去。
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吃饭讲究细嚼慢咽,我吃完了,他第二碗米饭才刚刚开始。
我没兴趣坐在这儿看着他吃,想走他又不准,我便故意气他,问道:“你要留我多久才会放我回滨城?”
话一问出口,裴寂的筷子就停了,他掀起眼帘看我,薄唇紧闭,嘴里慢慢咀嚼着食物。
我说:“你留得了我一时,留不了我一世。就算你把我带回来了,我也会想尽办法离开。我不是雷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算你真的把我当宠物养,大多数宠物也有走丢、逃跑的时候,更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裴寂喝了口汤,喉结上下滑动,他才说道:“只要主人严加看管,任何宠物都不会有那个时候。你也不会有。”
“裴寂,把我困在你身边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我瞪着他问道。
裴寂勾起嘴角:“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但我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你的感受不重要。你只需要让我开心就可以了。”裴寂淡淡地说着自私的话。
我没办法再跟他说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爆发。
我起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我没再躺下,而是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看着下方那大片大片的花圃发呆。
七月,初夏,天还不太热,桔梗花的花期到了。蓝色、紫色、白色,小小的钟形花朵看起来平凡又朴素。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别墅没变,花圃没变,装饰没变,只是人变了。
曾经我会和裴寂大半夜的不睡觉,两个人窝在秋千椅里看只有三两颗的星星;而如今我和他却连最平常的交流都无法顺利进行,我严防死守,他笑里藏刀,彼此都话里有话。
而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是我——林曼殊。
怨不得别人。
只能怨自己。
天渐渐黑了,晚风微凉,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裴寂的声音突兀响起:“进来,你的身体还没好。”
我晃了晃悬在空中的双脚,没听他的,很快他又沉声道:“曼曼,进来。”
我低头看花园,昏黄的夜灯下,花影朦胧。
我从秋千椅上下来,回身进房,裴寂将落地窗关紧,风在下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拿了一套睡衣对我说:“去洗澡,洗完我帮你涂药膏。”
“涂药膏”三个字唤醒了我,我回想起上午他用中指,立刻夺过睡衣冷声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涂。”
“你确定?”裴寂拿起药膏。
我闷声不吭地又夺过药膏进了浴室,洗了澡,涂好药膏我出来,见裴寂还在,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你为什么还不走?”
裴寂扬眉:“走?走去哪儿?”
“难道你要我跟你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我们不是一直都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去别的房间睡。”
“我决定在你伤处没好前不会再碰你,但如果你再惹我生气,就不太好说了。”我走出了两步,听到裴寂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回头看他,他坐在床尾,冲我露出一个绅士典范的微笑。
我脚尖回转,他轻轻拍了拍身边位置,等我坐下,他进浴室拿了毛巾和吹风机。
对于他的行为我没有反抗,总归都是无用的反抗。
吹风机的强力热风很烫,烫的我头皮发疼,我不适地歪了歪头,裴寂关掉它,问我:“烫到你了?”
我抿紧唇,他又说:“我离得远一些。”
刺耳的噪音又响起,就在我耳边,除了它什么都听不到。
裴寂站在我身前,手指来回拨弄着我的头发,我看着他灰色的家居服,轻声说道:“二哥,你就放我走吧。”带着哽咽。
他不会听见的,我以为他不会听见。
可他听见了。
五分钟后,我的头发九成干,他慢慢把吹风机的插头拔下,将线一圈圈缠在筒身上,他垂眸,问我:“曼曼,你刚才说什么?”
我一愣,摇头说没说什么。
他把整理好的吹风机放下,“你说要我放你走。还叫了我二哥。”
“我没有叫。你听错了。”我嘴硬地说道。
“别的我也许会听错。”裴寂否定了我。
我感觉很糟糕,索性抬起脸仰看他,“是,我叫了你二哥,我想你放我走。”
裴寂双手插进裤兜里,神情冷淡:“你在求我?”
求他?
这个词有点好笑,我看着他,慢慢地说道:“我不是没有求过你。”
“你要把我送给蒋世成时,我求你。纪禾不会游泳,被唐凛丢进水里,我求你;林琅病情突然恶化,需要尽快做换肾手术,我求你。裴寂,我不是没有求过你。只是你从来不会心软。”
“得知你突然出狱,纪禾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对你服软,别那么犟。”我想起纪禾说过的话,笑了:“她说只要你肯放过我,哪怕我跪下给你磕头也不为过,活着才最重要。”
我的声音变得沙哑,“那时我告诉她,我就算死也不会再求你,我要给自己留点尊严。但是什么尊严能跟命相提并论?从芳菲见到你,我多少次想求你,但我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心软。”
纪禾懂我的骨头有多硬,却不懂裴寂的心比我的骨头更硬。
裴寂的手抚上我的脸,眉心微拧:“曼曼,你不是我。你不能这么说。”
“那么你会心软吗?如果你会心软,我现在就可以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放我走。”
我扶着床,缓缓屈膝跪在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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