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刘明阳得逞的笑，似乎还带着幸灾乐祸，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出口处顾南的身影，随后凑近王岩耳旁说道：“如果你以后跟他分手了，记得回来找我。”

　　这话不知道几分真假，反正王岩笑笑，不置可否。

　　刘明阳说了声“再见”后，带着书往门口那边走去。

　　王岩转过身目送他离开，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南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尖还在低着雨。他黑色的外套上沾着一些水珠，一旁的老板正让他把伞放在一侧，不要弄湿了地板。

　　王岩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顾南站在那里多久了，怪不得刘明阳最后会在她耳旁说出那样奇怪的话。

　　顾南静默在门口，身形颀长样貌出众的他，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的视线却只是静静的锁定在王岩身上，王岩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正要开口解释，顾南却已经打断了他。他的神色冷漠，只有简短两个字，“走吧。”

　　王岩所有的话都被冷冻在这两个字里，她点点头，随着顾南往外走。

　　雨并不小，街上夜灯如昼，行人渐少。仿若天地之间只剩下淅沥沥的雨。

　　顾南走得快，王岩得一路快走才能跟上她。

　　从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顾南紧抿的下颚线和长长的睫毛。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接触到顾南那冷冰冰的视线，她又咽了回去。

　　一路疾步走到车里，收了伞，顾南坐进了驾驶位。

　　引擎呜咽一声，像是苏醒的野兽一般冲进了雨夜之中。顾南速度很快，他阴沉着脸，一直不肯说话。车里很闷，有着雨天特有的潮湿。两边的树木在雨夜中偏偏倒倒，余光一闪，突然前方有黑影一闪。

　　王岩吓得惊呼一声，“顾南！小心！”

　　不知从什么方向跑来的一只野狗，突然冲进了斑马线。顾南手握方向盘急转，车头猛烈打转，险些撞上了一侧的护栏。

　　好在雨天的人少，没有撞到行人。

　　王岩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顾南。慌乱之中，顾南的眼镜飞了出去，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如纸，喘着粗气，一双幽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窗。

　　王岩心里一阵刺痛，赶忙道：“没事，是一只狗。你没有撞到什么。”

　　顾南没有说话，他似乎情绪很不好，不知是看见了她和刘明阳，还是刚才的场景让他想到了之前的车祸。他一句话也不肯说，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只是不住的喘息，似乎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狼狈的顾南，顾南总是不动声色的，淡漠的，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何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

　　王岩解开安全带，开始四处找他的眼镜。她找了许多地方，位置下，座椅里，脚下，却没有找到顾南的眼镜。

　　顾南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要再找了！！我不需要！！”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抓得她手腕生疼。王岩突然明白了，顾南刚才没有看到，雨夜视线不好，他根本看不清楚。

　　此刻的他必定很懊恼悔恨，更深深的厌恶自己的无能。

　　他的脸色转为通红，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

　　王岩眼睛往下看了一下，冲他淡淡一笑，“喏，眼镜在你脚底下。”

　　顾南微微一怔，似乎察觉到自己刚才脾气失控了。他转过身去，弯下腰去摸眼镜。可是他只是茫然的摸着，似乎并不清楚眼镜落在了哪里，只是凭感觉去抓。

　　王岩眼睛猛的一酸，却别过头去。

　　顾南当真……没有了眼镜，什么都看不见。他那般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自己。

　　顾南重新戴上了眼镜，他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些。仿若刚才那个脾气暴躁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重新启动汽车上路，王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声说道：“要不然，还是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不知顾南是不是听进了她的话，果真寻了一个辅道靠边停了下来。

　　雨声轻轻敲打在玻璃窗上，车内寂静得可怕。

　　雨刮器不停来回刷挡风玻璃上的雨，顾南干脆熄了火。他把座位往后调了一些，身体往上一靠，双眸紧闭，似乎不愿意多言。

　　他的四周自动形成了一个别人无法靠近的圈。他浑身散发的冷漠气息叫人望而却步。

　　王岩想要告诉他，即使他彻底失明，对于她来说，他还是他。

　　他不用在她面前小心翼翼。

　　他不用自卑。

　　她认识的顾南，永远都是那个如乔木一般挺拔高大的男人。

　　她听得顾南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看到。”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突然厌烦了所有的隐藏和猜忌。她轻轻叫了他的名字，“顾南。”

　　顾南转过身来，王岩突然伸手慢慢取掉了他的眼镜放到了一侧。淡淡的灯光之下，他长长的睫毛像是羽翼一般，衬得他的眼睛幽黑，像是一口深潭。王岩倾身靠近，一个如蝉翼般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右眼上。

　　她的气息滚烫，喷薄在他额前。

　　她说：“顾南，不要害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丈夫。”

　　顾南突然睁开了眼，睫毛一扫她的下巴。他的眼睛清冷无比，直直的盯着王岩，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诉：“顾青昭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很早之前。”

　　“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有区别吗？”

　　顾南的呼吸粗重了一分，“如果你是因为同情我而跟我结婚，那我们的婚姻没有意义。我不想在感情上绑架你，更不想你因为同情而忽略了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王岩怔住了，顾南的话像是一记重拳敲在自己心上，她转过头去，茫茫然问道：“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不清楚吗？”

　　顾南的声音低沉，却像是寒刀一般锐利，“刘明阳就不会成为你的拖累。他更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

　　那一瞬间，王岩的心像是瞬间被人钻了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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