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无语地趴在爸爸肩头翻个白眼，心里才要升起的那点后怕被她奶的这一连串咒骂削得半点不剩，包括她对奶的那点难得的恻隐之心。

　　这么彪悍不羁的奶，还是远着些吧！

　　“妈你别嚷了，还有孩子在呢。再说你冲我们嚷有什么用？”

　　苏建亭捂住小闺女的耳朵，不满地低声劝着老妈。

　　邓翠萍哪里是讲理的人，矛头直接对准他！“你个窝囊废，怎么当大哥的？连兄弟都管不好，我生你有什么用？”

　　“爸，奶又犯病了，快送医院！”苏宓听不下去，尖着嗓子打断邓翠萍的滔滔不绝。

　　对付邓翠萍这种记吃不记打的人，就得常给她长长记性！镇卫生院开的诊断书还在呢，精神异常，建议送精神病院做专业的检查治疗。

　　邓翠萍抬手就是一巴掌，嘴里狠毒的咒骂一串串往外涌。

　　苏建亭咬牙转过身，背上挨了老妈这重重的一巴掌，火辣辣得疼，心里却哇凉哇凉的。

　　他妈真是半点力气都不留。这一巴掌要是落在小闺女脸上，脑子说不定都打坏了。

　　“妈，你疯了，你真疯了！明天我就送你上麻风院！”

　　“苏建亭！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为了俩野种你跟你亲妈我翻脸？你良心喂了狗了！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糊涂窝囊的儿子！滚！”

　　邓翠萍摔了枕头，又拿起窗台上的针线笸箩掷过来！

　　黑沉的大剪刀带着风声，在半空画出短短的抛物线，剪刀口张开，露出尖锐的两角，像是饿狼的獠牙！

　　“爸小心！”

　　苏宓瞳孔收缩，尖叫着推搡爸爸肩头！

　　苏云慕抡起扫地的扫把，一个纵跳准确将剪刀飞扑到地上，却躲不开随后飞来的针线笸箩。各色线团砸上他后背，一根银针好笑地扎在衣裳背心，灯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寒光。

　　“你奶疯了，快走。”

　　苏建亭吓出一头冷汗，捞起儿子冲到院子，把俩孩子往车子上一放，推上车就跑。

　　苏宓心砰砰跳，张嘴重重吸着冰凉的空气。脸颊上微微一凉，落雪了。

　　为了俩野种你跟你亲妈翻脸？

　　俩野种。

　　俩。

　　原来哥哥也不是爸妈亲生的。

　　原来奶从来对他们都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因为他们不是苏家亲生子孙，连哥哥也不是！

　　原来奶对爸妈不待见，是因为爸妈收养了她跟哥哥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野种！

　　依着奶跟叔的强盗理论，他们一定认为是她跟哥哥白吃了苏家这么多年的粮食，那些都应该孝敬到他们肚里的！

　　真相永远是这样不堪。苏宓虽然吃惊，却还能接受。毕竟她上辈子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她亲爹叫陈卫国，亲妈叫白玉霜。

　　可她不知道的是，哥哥居然也不是爸妈亲生的！

　　对他们那么好的爸妈……

　　“别怕，你奶疯了，说的都是疯话，等明天把她送麻风院，就不会打你们骂你们了。”

　　逆着风，苏建亭的声音有些模糊，听起来像是带着哽咽。

　　苏宓鼻子发酸，心里堵堵的，张张嘴，落进几片冰凉的雪花，却想不出合适的话说。

　　苏云慕同样一路沉默。

　　苏建亭发狠地蹬着车子，上坡路骑得跟平地上一样快，前头的车灯照出老远，能看清雪花飘落的悠闲姿态。

　　苏宓望着自在飘落的雪花出神，震惊过后，很平静地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难怪她一直觉得哥哥出色得不合常理；难怪他们家俩孩子长相跟谁都不像；难怪他们就是没有亲人缘！

　　除了爸妈，他们讨不到任何一个亲戚的喜欢。奶跟叔就不说了，二姑跟小姑的态度也完全不能用冷淡形容，简直就是颐指气使，拿他们当苏家的下人使唤。

　　因为他们俩不受待见，爸妈跟亲戚闹了不少意见，虽然没翻脸，可关系都淡了远了。

　　都是为了他们……

　　“爸，你别生气，奶只是被叔气到，等她消气就好了。”

　　苏宓深吸口气，冰凉的空气吸进肺腑，连带头脑都为之一清！

　　爸妈那么爱他们，他们要懂得感恩回报，而不能自私地装不知道，肆意挥霍爸妈的包容与牺牲。

　　他们是那样重感情的人，对他们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都掏心掏肺得好，怎么可能不重视真正的亲情！

　　她苏宓虽然人笨，上辈子被人欺负到死，可她既然重新活过，那就得活出个样子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绝不含糊！

　　“奶总是在生气，骂人，打人。”

　　苏云慕蓦然开口，平平的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情绪，显然被那句野种给伤到了。

　　苏宓心里咯噔一声，再张张嘴想要劝，想起哥哥的机灵聪慧，又觉得一切解释都显得那么无力。

　　“你奶她，病了。”

　　苏建亭喘着气，挤出干瘪的一句，谁都无法说服，包括他自己。

　　苏云慕却没有反驳。

　　三人沉默地回家，林祥芝等得心急。

　　“怎么这么晚，天都黑透了。饿坏了吧？快上炕暖和暖和吃饭。”

　　妻子（妈妈）的话像是一道暖流，瞬间流淌在父子三人心间。置身自家简陋却温暖明亮的小屋，仿佛能隔绝外间一切冰冷喧嚣，只余温馨静谧。

　　“王洪义跟雷大哥他们干仗，把大道给堵上了，耽搁了一会儿。”苏建亭望着媳妇的笑脸，心里头憋着的那口凉气慢慢缓过来，话说得也没那么费劲，帮忙拾掇着端饭。

　　“哥，洗手。”苏宓留心着不对劲的哥哥，拉起他的手往脸盆架边上拖。

　　苏云慕兑上温水，沉默地帮她洗了手。

　　“哥，擦。”苏宓张着湿淋淋的小手，站在地上等人服务，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分散他的心事。

　　苏云慕弯腰拿手巾给她擦手，耳朵正好凑在苏宓跟前。

　　“哥，奶的话我听见了，不过没关系。爸妈还是咱爸妈，你还是我哥。”

　　苏云慕被妹妹的气声儿吐得耳朵痒痒的，忍着想避开挠一把的冲动，耐心听她把话说完。

　　他把手巾搭回脸盆架上，蹲下来帮妹妹整理撸起一点的袖口。

　　“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想。吃饭。”

　　苏宓挑眉望着眼前货真价实“小孩子家家”的哥哥，莫名觉得有些看不懂他。

　　这样平静的情绪到底代表什么？压抑的火山？他不会冲动地生出想要离家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吧？

　　脸颊上温热一触，苏宓被哥哥一把抱起，走回东屋炕上。

　　“光看着我就能饱？吃饭。”

　　苏宓震惊捂脸！

　　这是大总裁的套路啊！秀色可餐的那个梗！她被哥哥调戏了？

　　果然还是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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