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佑,我是不是……”罗劲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什么?”秦佑问。
半晌,罗劲突然摇摇头,“算了,不做了,咱们回家吧。”
“家”这个字,从他口中被说出的瞬间,罗劲心中突然滑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他看着秦佑,忽然想到,他当初对秦佑说过的一句话——“哪怕一辈子以哥哥的身份陪着你,我也愿意。”
现在想想,当初真是年轻不懂事,吹牛不上税。
但是罗劲能说什么呢?从一开始,秦佑就是被他强留下的,现在秦佑肯心甘情愿的陪着他,肯爱他,肯为他孕育子嗣,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罗劲,我其实......”
秦佑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想了想,又低声说,“算了,没什么。”
只要能瞒过这段时间,以后这些事情在两人之间就再也不是问题。现在,又何必在罗劲心头多扎一根刺呢。他足够照看爱护自己,现在,该换自己来为他做些事情了。
“罗劲,父辈欠下的债,我来还给你。”
然而秦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现在的欲言又止,在一个月之后,究竟会在她跟罗劲之间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
秦佑不说,罗劲也没有去逼问,他如往常一样,悉心照看着秦佑的饮食起居,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更多的只是询问、吩咐陈叔,却没有再亲力亲为。
能住在办公室就坚决不回家睡,就算回家,他也尽可能的休息在书房。他用工作当借口,一方面躲在办公室里,借着埋头文案、去让自己遗忘秦佑,遗忘那一段将他伤的体无完肤的音频。
秦佑甚至都记不清,上一次两人一起吃饭是在什么时候,罗劲那风雨无阻的晚安吻,再也没有落在她的额头。
秦佑怎么会察觉不到罗劲的反常,不止秦佑,连陈叔跟薛梓晔都注意到了,可是罗劲不说,别人的家务事,他们更是不好插手。
另一方面,付衾带着雷昼的队员,深入挖掘着秦佑所说的那份航海图,“今年真是格外的忙碌啊......”
付衾自言自语道,自从少夫人来了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跟老板提一下涨工资的事情了。
那份关系着全世界走私航道的航海图如果重新问世,会让这个黑暗世界重新洗牌,变得被肖景东一人制定的规则约束的井然有序,还是会引起新一轮的争夺战,再次打散重组,酿造新一轮的腥风血雨,秦佑不得而知。
但是她至少知道,这一次的重新洗牌,对罗劲、对于罗家而言,是一次机会——
重新由灰彻底转白的机会!
如果在这期间,她将罗劲的黑钱生意完全转移,不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下家,只需要有人接盘,堵住肖景东以及意大利各方势力的悠悠之口......
而据她所知,莉娅的哥哥,格尼尔的长子,勉强能够达标。
其实肖景东取代现在的那位年迈的教父,成为新一任教父之后,罗劲手头的这点资源,对他而言简直是无足轻重,但是,秦佑不会选择去求他,因为——
她还有自己的一些打算。
上次那通电话,肖景东的那句提点,秦佑不是没听懂——不要给我节外生枝。
但是,听话就不是秦佑了。曾经的她心中的公正与纪律,是深植于灵魂深处,刻印在本能之中的烙印,靠一己私欲不断碰触法律的边缘,这种行为有多危险,罗劲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会比秦佑更清楚这一切。
储明哲在书店里之所以肯帮她,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
毕竟,她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还有没有机会等到下一次,罗劲是否还能在下一次机会来临之前,一直都平安无事......秦佑不敢赌。
“三天后上午十点,新光百货顶层露天咖啡厅见。”
发出这条信息之后,秦佑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轻松。
终于要结束了......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
同一时间,关押罗鸿铭的澳洲牧场。
“什么人!”
一名训练营学员大喝一声,拔枪就要射击,却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被人从身后一刀割喉,挣扎了一下,便浑身抽搐的摔倒在地。
牧场里的第一滴血,为这个杀戮之夜拉开了序幕。
这伙不明身份的敌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明显不是肖景东留下看守的训练营学员能够对付的。很快,这个远离居民区的偏远牧场,从惨叫声中,重新归于宁静。
“你说什么?!”
肖景东下颌紧绷,双眼如刀锋般射向前来汇报的肖一,“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凌晨,”肖一深吸一口气,“训练营那边没有收到日常报告任务的信号,才发现失联情况的。”
“全军覆没之前,一个信号都没有发出来?”肖景东问。
“......有,”肖一犹豫了一下,“但昨晚训练营负责值班的‘新肉’,是楠小姐。”
“楠小姐......睡着了。”
巧合吗?
肖景东下意识的怀疑着,但是,景楠跟甄雪丽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啊......
“罗鸿铭呢?”肖景东接着问。
“我正准备跟您说这件事情,没有,被带走了。”
“你联系过霍兰德没有?”肖景东的第二反应,就是霍兰德背着自己动了什么手脚,准备阴自己一次。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排除了——
且不说霍兰德没有这样多此一举的理由,就单从罗鸿铭没有被当场毙命这一条上来看,就不可能是霍兰德下的手。
其实这件事情,肖景东从一开始的出发方向就错了,如果他稍微换个方向,这伙人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秦佑呢?
只可惜,当肖景东想到这个可能得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
“这是罗家所接到的所有黑钱生意,上游问题你找肖景东解决,你们是想重新划分还是怎么样,我管不了,但罗家今后不会再插手意大利的事情。”
“而你要确保的,”秦佑腰背笔直,就算对面是两个人,而她自己只有一个人,气势也丝毫不输,比起当年有罗劲陪在身边时,只增不减,“就是在意大利对罗家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你能稳住局面,不要牵扯到罗家。”
秦佑先发制人,一开口,就将退路全部封死,丝毫不给对面格尼尔父子回旋的余地。
小格尼尔看向秦佑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一缕轻蔑,但刚要开口,给这个高傲的女人一点厉害,就被他父亲拦了下来。
他妹妹的事情,老格尼尔可还历历在目,更别说,当初在他们中间做担保人的肖景东,如今可是风头正盛,“但是秦小姐,我当初答应你的,可是不能动摇我们家的根基,你现在是在要求我站到整个西西里的对立面,这跟咱们当初约定的,可是有出入。”
“嗯,有。”秦佑大方一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副样子,反而让小格尼尔更加生气。
“但是相对的,我也给了你儿子一个金台阶,不是吗?”秦佑将手里的文件全部扔到父子俩面前,“这是罗盛全部的地下生意资料,天上平白掉的大馅饼,你们想光吃饭不干活?”
“据我所知,你儿子进军亚洲市场,需要大量的资金周转,以及,优秀到,足够在教父面前露脸的业绩,我统统都给你们准备了现成的,你们这是准备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还有,”秦佑笑着对老格尼尔说,“格尼尔先生,请叫我罗夫人,或者,罗少夫人。”
谈话中的压制不是没有道理的,罗劲曾教过她,在一场谈判中,输人不输阵,哪怕你的实力并不如对手,也绝对不能胆怯,因为,一旦被对方抓到你心理上的破绽,那么你面临的,就是万劫不复,一退再退!
比如现在,秦佑在这里小小的跟他们玩了个文字陷阱。
格尼尔家族自从莉娅的事情闹大之后,就被教父闲置已久,好不容易有一个儿子出息了,但格尼尔一家子都有一个通病——急功近利,秦佑前面理直气壮地那一番话,简直就在隔空画大饼,因为这里面,有一个绝对性的前提,那就是,教父要一直在位。
可因为先前的心理战,格尼尔父子都忽略了这个问题,但秦佑却没有,又或者说,与肖景东合作而带来的隐藏好处,这也是其中之一。
格尼尔父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贪婪的光芒。
秦佑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赌对了一次。
“这么优厚的条件,你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格尼尔点点头,“看来是这样了。”
秦佑满意的笑了一下,却听到一个声音说——
“但是秦……罗少夫人,我有一个疑问,”小格尼尔不怀好意的开口,“你做的这些事情,罗先生知道吗?”
秦佑呼吸一滞,眼尾带着几分锐利扫向他,“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与其有时间操心我,您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么大一盘生意,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吃下,别到时候画虎不成,丢人的可就不是你自己了,小格尼尔先生。”
小格尼尔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自己妹妹当初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被人活活打断双腿,最窝囊的是,他们格尼尔家居然还束手束脚的不能报复,因为这件事,他们在西西里不知被多少人抓住了笑柄,可是……
这个女人提出的条件,他又该死的不能拒绝——
毕竟,谁会拒绝上赶着送钱的人呢?
看他们两个良久不说话,秦佑果断起身,向格尼尔递出一只手,“那么,格尼尔先生,合作愉快?”
老格尼尔虽然不甘心就这样被秦佑压制,但忍得一时,当罗劲完全与意大利决裂时,没有了这层关系,罗家还不是任他们揉圆搓扁?!
想到这,老格尼尔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握上了秦佑那只伸出的手。
然而两方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隔壁大厦顶层,骰子将这一切都一丝不落的拍了下来。
……
正当秦佑因为搞定了一件心头大患而心情愉悦时,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刚走出大厦,秦佑远远就看到了罗劲等在车旁,她立刻开心的朝着罗劲快步走了过去。
连日来的冷遇让秦佑心里很是难受,今天不止搞定了格尼尔,连多日对她避而不见的罗劲,今天都破天荒的来接她回家,秦佑怎么能不开心呢?
因为那是不是意味着,罗劲单方面开始宣布的冷战,即将解封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秦佑在心里说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却深深刺痛了罗劲的双眼。
“你就这么开心吗?”
“能帮肖景东搞垮我,跟他双宿双飞,你就这么开心吗?”
秦佑可不知道罗劲心里面在想着什么,她走到罗劲跟前,开心地问,“今天公司不忙吗?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倏的,她的尾音犹如被冻在嗓子里一般,双眼瞪大,浑身血液被瞬间抽空一般——罗劲身后,格尼尔父子正被雷昼的队员一左一右钳制在车里,满脸惶恐的望着她......
“罗......罗劲,你听我解释......”
罗劲抬起一只手,“嘘——”
他轻抚上秦佑慌乱的双眼,语调平稳的哄着,“别怕,别这么看着我,我听你说,但是咱们得先回家,家里还有客人在等。”
罗劲表情如往常般温柔,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可是他越是这样,秦佑就却越是害怕——就像蛰伏待发的猛兽,下一个瞬间,他就会从暗处跳出,撕裂你的喉咙。
秦佑不知道自己怎么被罗劲带上的车,她脑中一片空白,呼吸急促,连罗劲用力掐着她的胳膊,她都没有感觉到,整个人犹如突然间失去知觉一般,心脏深处不断回响着一句话——
“他发现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秦佑身体不住地发抖,车内狭小的空间中,她的身体紧贴着罗劲,她想冷静下来,可是周围无处不在的环绕着她的、属于罗劲的气息,却让她更加恐惧不安。
“你很冷?”
罗劲低下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
秦佑快速摇了摇头。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罗劲却还是对司机说,“把空调开大一点。”
秦佑不敢抬头看罗劲,却犹如一只鸵鸟一般,深深讲透埋进了罗劲的怀中,这矛盾却有合乎情理的举动,让罗劲心里的黑暗面,不住扩散——
伤害她......
逼迫她......
将肖景东这个名字彻底从她的身体里抹去......
哪怕她血肉模糊的只剩下一层人皮,只要是独属于我的、只要是沾满了我罗劲气味的,我都会甘之如饴,视若珍宝的爱护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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