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会吃完饭，你回家好好泡个澡，休息休息再来吧。”她看了看腕上手表，真凑巧，那些上班的孙子孙媳妇们该来问安了，“奶奶这里我先看着就好。”

　　肖清远看了看老母亲，老母亲也看了看儿子。

　　“这……”肖清远犹豫着。

　　季维真见儿子脸上倦容显现，果断地帮他下决定：“对，你回去歇一会，叫张丽桃给你按一按。”张丽桃有按摩的技能，多年来他们母子受益良多。

　　“好吧，”肖清远这才答应了，“我也感觉好久没有洗澡的样子了。”

　　他也看了看时间，又笑道：“哎呀，说起来真是，我现在就感觉痒痒，想马上回去了。”

　　“那马上吃饭吧。”兰若非转身开了保温锅，“吃完我给奶奶也好好洗个澡。”

　　季维真不自然地瞪了兰若非一眼，别扭道：“我不活动，不出汗，不用洗。”

　　兰若非抿着嘴，想笑又忍住了，手上麻利地布置饭菜。其实她知道，奶奶住院后一直没有洗澡，恐怕是害躁了。

　　“好了，奶奶，爸爸，那就吃饭吧。”转身托住奶奶胳膊，把她扶了起来。

　　床与桌子的距离不过三四步远，但奶奶走起来却非常费劲，在椅子上坐好时，已然累得身上见汗。

　　.

　　令兰若非意外的是，奶奶的孙子和孙媳妇们并没有来。

　　肖清远陪老母亲吃完饭后，当真回了家。

　　兰若非也当真准备好了要帮奶奶洗澡。

　　可是，老人却别扭地坐着不愿意起来。

　　“嗯？奶奶？”兰若非睁着大眼，凑到奶奶面前，“你确定不要洗吗？”

　　奶奶却垂着眼帘，脸上神情似羞还怯，沉默着。

　　“哦——，我知道了，”兰若非抿了抿唇，“奶奶是害怕了吧？”

　　这个奶奶瞪了兰若非一眼，迅速回应：“我会怕什么？”

　　“怕冷了呗。”兰若非抿唇。

　　“本来就挺冷嘛。”奶奶突然说，声音别扭得象个小孩。

　　兰若非噗一声笑，搂住奶奶的胳膊，以一种温柔的姿势，却又霸道的力量，将奶奶扶了起来，“不用怕，热水很暖，而且也有浴室取暖器啊……话说，现在可是夏天了哟。”

　　季维真心中早就蠢蠢欲动，只不过还不想放下心里那层顾虑，她真的好多天没洗澡了，总不好开口叫儿子帮忙吧。

　　这下随着兰若非，挪着小碎步走进浴室，坐到兰若非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

　　兰若非站在奶奶身后，轻轻揉了揉奶奶瘦消的肩膀，想到她一生要强，老来虽然生活富足，心灵却孤独，居然连续多日不曾有人照顾到她没有洗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疼惜，轻轻问道：“奶奶，要开取暖器吗？”

　　奶奶手指颤威威慢慢解着衣服上的钮扣，咬了咬牙道：“其实，当真不冷，是我害怕你嫌我脏啦。”

　　兰若非蹲到奶奶面前，拉下她的手，微笑着，一边替她解开扣子，一边说：“我妈妈也曾经住过很久的医院，所以我知道，整天躺在床上，一定很痛苦。”她的声音里含着一种诚挚，流露着一股暖暖的柔情，继续说道：

　　“其实奶奶，你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你为你的孩子们挣下了这么大一片产业，你现在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跟他们提要求，叫他们给你。”

　　说到后面，兰若非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坚定。

　　她解完了扣子，手轻轻一掀，欲将奶奶衣服脱下。

　　奶奶却紧张地抓住衣服襟口。

　　兰若非轻轻一笑，“那奶奶自己脱吧。”她转身打开水龙头，一边调着水温，一边说：“奶奶是当妈妈的人，你的孩子，从婴儿的时候开始，你一直觉得他的身体是最美的吧？但是作为孩子，他们有的长大后却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妈妈的身体哦。”

　　她调好水温，回头一看。

　　奶奶已经将上衣脱了下来，沉默着，似在听她说话。

　　兰若非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感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奶奶，撑起她，帮忙脱下了裤子，在奶奶耳边轻轻说道：“奶奶，我也曾经这样帮过妈妈洗澡的。”

　　季维真突然深深一叹，“养孩子，到底养来干什么呢？”

　　兰若非吃惊地轻呼，“噢，不可以这样说哦，爸爸可是很孝顺的哦。”一边拿过花洒，用温暖的水流打湿奶奶的短发，不禁又笑道：“幸好奶奶是短发，不然会很难洗噢。”

　　“早晓得我就留着长头发了。”奶奶一抬头，白了兰若非一眼。

　　兰若非将洗发精挤掌心，揉在奶**发上，一边轻轻搓着，一边说话逗她，“嗯。等你留长了头发，肯定也不会再生病啦，整不到我的。”

　　奶奶体会到兰若非言语中一股暖暖的体贴和祝愿，心里闪过一丝遗憾，皱起眉头，“是整不到你了……那时候，不晓得你又会跑到哪里去了……”

　　兰若非嘲笑道：“奶奶不会是舍不得我了吧？”

　　“哼！”奶奶鼻子轻哼，“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哦？”

　　“哈，”兰若非活泼地笑，“该冲水啰。”

　　季维真配合地闭上眼睛，任水流冲洗着头发上的泡沫，冲去她连日来结在心头的阴郁，这个正在忙碌地在她头发上揉抚着的女孩，好象给她心里的某一道紧闭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水流的声音，掩盖了外面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毛丹妮进到房里，看到居然空无一人，诧异地四处望着，叫了声“奶奶”。

　　然后，她看到浴室的门关着，心想着即使奶奶在里面，外面也应该有人才对啊。

　　好奇的，她在门上敲了敲，但却没有回应，于是握着门把轻轻一扭。

　　再然后，她看到让她惊心的一幕。

　　奶奶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兰若非面上含笑，站在旁边，正在往奶奶身上冲着水。

　　她开门的声音，把里面的两人吓了一跳，兰若非手中的花洒掉在地上，失了控制，弹到墙角，水线射向奶奶脸上。

　　“哎呀，”兰若非惊叫着，身子一偏，挡在奶奶面前，自己却被水淋湿了一大片。

　　季维真洗澡本来就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愿意光身面对兰若非，这下被毛丹妮突然闯来瞧见，心里一慌，本能地想要藏起来，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地。

　　兰若非惊吓得魂险些飞了，眼明手快地伸手一把抱住奶奶身子，奶奶这才避过一摔。

　　毛丹妮惊诧得张大着嘴，愣愣地望着她们。

　　兰若非却已经吓得小脸苍白，惊魂未定，身上发颤，奶奶如果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奶奶？你没事吧？”她声音发颤，小心冀冀地问，察看奶奶脸上神色。

　　季维真狠狠瞪了毛丹妮一眼，颤威威说道：“看够了没有？快关门！”

　　兰若非见奶奶说话中气还算足，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摔到，吓死我啦！”

　　毛丹妮讷讷地“哦”了一声，这才合上嘴，拉上门，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吁了一口气，刚才的一幕也吓到她了。

　　但她受惊吓，并不是因为奶奶差点摔到，而是看到奶奶苍老干枯的身体。

　　多么可怕的身体！难道人老了都会变成那样吗？

　　再睁开眼睛时，突然看到推门进来的楼明，两人同时一愣。

　　毛丹妮还陷在刚才的尴尬中，见到楼明疑问的眼神，她手指向浴室里指了指。

　　楼明看到了小桌上的保温锅，默然走到窗边，坐在沙发上。

　　她还在这里！他垂下眼眸，想象着她的模样。

　　毛丹妮静静望着他，想象着等一会他看到被淋得快湿透的兰若非会有什么反应。

　　浴室里传来轻轻的说话声，还有水流声，但他们一个因为离得稍远，一个因为满腔心事，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兰若非的声音传了出来，“外面有人吗？”

　　楼明猛地抬头，望向浴室门口，毛丹妮还靠在门板上，发呆咬唇地望着他，似乎没有听到里面兰若非的呼叫。

　　“没有人吗？”兰若非不确定地叫道，这次音量又高了些。

　　“有，我在外面。”楼明赶紧回答道，移开目光，不再朝着那扇门。

　　兰若非听到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奶奶的衣服淋湿了，麻烦再拿一套干净的递进来哦。”

　　“好，知道了。”他起身走到衣柜旁边。

　　才刚刚要拉开柜门，毛丹妮已经来到旁边，轻轻将他推开，“还是我来吧。奶奶在洗澡，你会不方便。”

　　.

　　浴室里，季维真穿上了干净衣服，顿时觉得又安全了，底气又足了，看了看扶着她的兰若非，本来被水淋湿了后背一片，后来怕她摔倒又抱住她，被她身上的水又打湿了面前一片。

　　“你湿成这样了，会冷吧？”奶奶目光里含着一股戏谑。

　　兰若非懊恼地蹙起秀眉，“问题的重点不是我冷不冷，而是我这样子怎么见人，看，衣服全都贴到身上了。”

　　是，贴到身上了。季维真又望她一眼，衣服料子本来就薄，还是可怜的嫩绿色，本来是飘逸的，现在却变成了半透明，使得她身上曲｜线毕露，连胸｜衣上的花纹都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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