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让时间过得很快，下班时他们刚好看完了最后一个户型，站在毛坯房的客厅里。

　　楼明目光望向还在交谈的那三个人，走到窗边，静静地点燃一支香烟，耳边飘来他们的谈话。

　　“有两个户型需要修改设计，厨房的部分有些变化。今晚我加班做，明天给你们，其他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兰若非轻声说。

　　林军合上资料，“好。明天我马上做施工计划。”

　　李孟然也合上资料夹，“物资这边我马上准备。”

　　“初步定在……五天以后开工，可以吗？”兰若非目光清澈地望着她的员工，手上的笔在本子上轻敲。

　　“可以，没问题。”林军点头，“我这边工程队明天就可以组建了。”

　　李孟然笑了，“基础物资没有问题，其实不需要五天。只是，不知道海博这边需不需要挑个好日子开工。”

　　兰若非失笑，目光悄悄瞟向窗边的男人，发现他也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楼明见她望了过来，懒懒地说道：“对于海博建设来说，天天都是好日子。”

　　兰若非忙低头看表，掩饰一时收之不住的笑意，当她看清时间，又讶然轻呼：“噢！时间到了呢，楼副总，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楼明垂眸想了想，又抬起来望着她，“那好，开工的时候通知我。”

　　兰若非三人走在前面出了门，楼明才跟了出来。

　　看着快步走出楼道的兰若非，与他之间隔着李孟然和林军，这又是她在刻意避开吗？

　　“兰总，请稍等。”楼明扬声喊道。

　　兰若非停下，回头望他，目光疑惑地静静等他走近。

　　楼明走到她面前，看李孟然和林军走远了，才慢悠悠道：“和我一起晚餐。”

　　兰若非摇头退开，“我还要回公司修改设计。”

　　他望着她安全帽下的小脸，“修改设计也好，怎样都要先吃饭吧，又不需要很长时间。”

　　她还是摇头，礼貌地婉拒：“还是不行。不好意思了，楼副总……”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称呼我，”见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他有些心急，“其实是……还有工作方面的事需要谈。”

　　果然，她停下来，但仍迟疑，“工作方面……可以另外找时间谈吗？”

　　她隐约猜测谈工作只是他找的借口。她真的不想单独和他呆在一起，即使是为了工作。

　　“另外找时间的话，是在你的办公室，还是我的办公室？”他拿准，这两项她都不会选择。

　　兰若非闭了闭眼睛，轻叹，“好吧。但是有个条件，这顿饭由我来请。”

　　“可以。”楼明心下雀跃，上前一步，忍不住伸手，抓到她下巴上安全帽的系扣，准备给她解开，“我给你拿下来。”

　　他温暖的指尖触到她肌肤上，兰若非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避开，“我自己来。”

　　她逃得如此明显，快步走在他前面，楼明心头小小受挫。看她径直朝刚才李孟然开来的车子走去，他心中顿觉不妙，赶紧几大步追向她，一把抓住她手臂。

　　兰若非惊诧地回头，“怎么了？”

　　“让他们先回去，”他直白地说，“你坐我的车。”

　　兰若非抿了抿唇，皱起眉头，有些严肃地道：“楼副总……”

　　他突然伸手，拨了拨她头顶被安全帽压乱的头发，兰若非又是一下惊跳，手臂一转，挣脱他的掌握，侧身避开两步。

　　楼明摊了摊双手，“头发有点乱……”突然看到她吃惊的眼神，他笑了，“你好象很怕我。”

　　兰若非懊恼地转身，看到李孟然正降下车窗望着她。

　　“孟然，你们先走吧，我跟楼副总还有事要谈。”她扬着声音，朝马路对面喊道。

　　“那我们就不等你啰。”李孟然答应一声，驾车离开。

　　楼明心头高兴，“我的车在这边。”

　　兰若非郁闷极了，心头隐隐觉得不妥，勉强地道：“那就有劳楼副总了。”

　　楼明听到她左一声“楼副总”右一句“楼副总”，也郁闷极了。

　　每天在公司里听着这三个字时那么平常，但现从她嘴里一说出来，他便感觉无限别扭，伴着微微的酸涩，似乎这三个字在他与她之间竖起了一道藩篱。

　　开了车门锁，为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等着她。

　　她犹豫地走近，十分不想坐前面，不想离他那么近，但她看到了他眼中固执的坚持。

　　上车坐好，等到他也坐到驾驶坐上，她望着他问，“可以就近用餐吗？我还需要加班。”

　　真是客气，连吃饭都换成了用餐。

　　楼明听出了其中的疏远，他扣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引擎，“不会很长时间，”手上利落地一打方向，车子驶出停车格子，“你想吃什么？”

　　兰若非大眼恼火地望他，其实他还是这么霸道，一点都没有变。她不悦地说：“随便，我从来不挑食。”

　　楼明笑了，望她一眼，若有深意地说：“是，这个我记得。那么，就由我来定啰。”

　　.

　　餐厅很雅致，音乐也很优美，桌上的菜看起来真的很美味。

　　对面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将酸菜炒牛肉的汤汁浇在饭上，拌了拌，似在自语：“以前，你教我这样吃，后来，我就再也忘不掉了。”

　　兰若非轻轻呼气，压下心头一阵窒闷，表情淡然，“不好意思，楼副总，以前的事，我早就忘记了。”

　　楼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看了她几秒，自嘲道：“好吧，兰总，是我冒昧了。”

　　他特意将“兰总”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听得兰若非皮肤微微发麻，眉头不觉地轻皱。

　　楼明语音突然转淡，“快吃吧，你不是还要加班吗。”

　　她这才伸出筷子，探向酸菜炒牛肉的那个盘子。

　　楼明看她一直沉默，脸上也是一片淡漠神色，他方才还热络的情绪也慢慢凉了下来。

　　看来，讨论过去真的不是个好话题。

　　“这是你们在海博建设做的第一个案子，”他找话打破僵凝的气氛，“有压力吗？”

　　兰若非抬眸，见他是在认真问话，她便也认真回答：“开始还是有，我们做的案子中，这个算是比较大的了……毕竟，我们的事务所规模不大。”

　　楼明一手抚着玻璃水杯，转了半圈，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是几分钟的沉默，气氛又陷入凝重压抑。

　　“嗯。这个案子的工期比较紧，后面一段时间可能你会很辛苦。”他又找来一句，填补浮动的空茫。

　　兰若非在这样的气氛下，食不知味，但见他真的已经将话题转向工作，稍稍心安。

　　“没有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她也抓过水杯饮了一口。

　　他很想问她做这一行有多久了，但他不敢，她面对私事时冰冷的态度，使得他有些惧怕去碰触私人领域的话题。

　　放下筷子，他慢吞吞道：“那就好。希望后面一切顺利。”

　　她大眼闪烁，在他脸上悄悄睃了睃，轻道了声“谢谢。”

　　楼明淡笑，“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不必客气。”

　　老朋友……

　　兰若非心头掠过一丝淡淡怅然，也许，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呢。她正在搜索话题，却见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楼明看着手机屏幕微微皱眉，目光突然望向兰若非，接起电话，冷淡疏离地问候道：“你好。”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上表情变得凝重冰冷，“……在吃饭……在哪里你没有必要知道……不，这个周末不会回家……不为什么，就这样，挂了。”

　　电话收了线，他的目光也移开。

　　从他讲电话的语气，兰若非判断通话的对方应该是个女人。这个认知令她心头突然翻绞着一股奇异的凌乱，她悄悄握拳，压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涩。

　　“若非。”他突然低声轻唤。

　　兰若非心头一跳，迅速抬眸，蓦然望到他眼底一抹沉痛。

　　“什么？”她轻声应着。

　　他咬了咬牙，手在桌面下悄悄握紧，望着她夜色里愈发美丽的脸颊，压抑着心头风起云涌起情感，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在恨我，是吗？”

　　她转开目光，逃开他的注视，迷离地笑了笑，淡然道：“不会。”

　　他沉默地看她，她居然连恨的感情都不愿给他了吗？

　　“刚才来电话的，是毛丹妮。”他突然说，目光紧紧盯着她。

　　兰若非心里微惊，为他突如其来的坦白。但她不需要这样的坦白，轻轻一笑，“那是你的家务事，你不必告诉我。”

　　楼明点头，“最近，我想，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了什么而离开，那只是个误会……”

　　“楼副总，”她迅速打断他，“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我不想弄得复杂化，我希望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除了这个，什么都不要加上去。”

　　楼明目光一黯，紧紧盯着她，眼中隐现忧郁，许久才说：“你真的希望是这样吗？”

　　兰若非果断点头，“对，所以，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起你的家务事，我真的没有兴趣知道。”

　　楼明垂下目光，“好吧，如你所愿。那，今晚就这样吧，你不是还要工作吗，我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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