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她想要甩掉他的借口罢了吧！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睁开时，这才掏出打火机，把指间香烟点燃，垂下目光，深吸一口，喷出浓浓的烟雾。

　　“你好象心情不太愉快。”毛丹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旁，深思地望着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抬头，没有看她，只轻轻绕过她身旁，走向屋子大门。

　　“为什么我跟你说话，你总是不理呢？”毛丹妮不甘心地追上来，“你这样很没礼貌诶。”

　　楼明只轻轻冷哼了一声，走进大门，一眼便看到，除在还在学校的肖雅，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在，他朝威严地坐在沙发上的奶奶恭敬地请安，“奶奶好。”

　　季维真望了望他，淡淡点头，“嗯。回来了。”

　　他答了一声“是”，又转向肖清远，叫了声，“爸爸。”

　　肖清远眉眼含笑，“好，人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说罢站起身来，拍了拍楼明肩背，“走，帮你妈妈端端盘子去，今天保姆阿姨请假了。”

　　楼明点头，将烟掐灭，随父亲走向厨房。

　　毛丹妮因为天天出入大宅，已经淡化了请安的礼节，听到说要开饭，轻巧地说：“呀，看起来，我是最后一个到家的哟。”

　　“那可不？”肖剑峰叫道：“明明是一起下班的，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先到家的？”

　　毛丹妮笑道：“是你总开快车好不好？这还赖我啦？”

　　奶奶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再看了看孙子，“你们两个，共用一辆车就行了，干嘛无端的要浪费气油？你们当钱是好来的呀？”

　　肖剑峰讪讪地伸了伸舌头，毛丹妮则走过去，扶住奶奶胳膊，“哎呀，奶奶，因为我经常要出去办事，有时候直接从外面回家了，共用一辆车不方便嘛。”声音俏里含娇，哄着老奶奶。

　　季维真眉眼一垂，轻轻“唔”了一声，不再言语，肖剑峰赶紧扶住她另一边胳膊，朝妻子伸了伸舌头。

　　厨房里，张丽桃正在盛饭，楼明赶紧走到她旁边，接过她手上的饭碗，突然发现母亲脸上泛着反常的红晕，不禁问道：“妈，你很热吗？”

　　张丽桃困惑地看他一眼，“怎么这么问？”手上不停，又盛好了一碗饭，交到儿子另一只手上。

　　楼明眉峰微皱，再看了看母亲脸色，“你脸色……我以为是因为太热。”转身将饭碗放到餐桌上，看到奶奶坐上了桌，大家纷纷落座。

　　奶奶目光有意无意地又瞟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的毛丹妮，再看了看来回身拿碗的楼明，心里的不满又更盛了些。

　　这个孙媳妇当真是一点家事都没做过，更让她不满的是，居然结婚四年还不生孩子。

　　“小峰，”奶奶拍了拍身旁的孙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生孩子？”

　　肖剑峰张了张嘴，看了妻子一眼，垂下目光，“奶奶，我们现在正是打拼事业的时候，还不想这么快生孩子。”

　　奶奶皱眉，“你做你的事业，生孩子由女人来完成，碍你什么了？”

　　毛丹妮有些不悦地鼓起腮，“奶奶，谁说生孩子只是女人的事啦？带孩子多辛苦啊，我一个人也不行啊。”

　　楼明最后才端着自己的饭碗坐到位子上，脸上表情很淡。关于生孩子的话题，在这个餐桌上已经讨论过无数次，每次都没有新鲜的内容，每次都会毫无结果。

　　奶奶重重地一叹，“唉，看来我是指望不上抱曾孙子了。以后不提也罢。”声音黯然，拿起筷子。

　　毛丹妮懊恼地碰了碰肖剑峰，又不快地瞪向对面的楼明，“奶奶干嘛总是拿我们来说啊，大哥比我们还先结婚，不是也没有生孩子嘛。”

　　楼明一愣，心头一道伤疤突然被撕开似的，突然抽了一下，疼得他手指一跳，握在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折断了。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凝定了一般，蓦然间安静得令人不安。

　　兰若非离家出走多年不见了踪迹，大家都很想知道原因，但楼明不说，谁也不敢问。妻子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生孩子。现在毛丹妮这样抢白，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楼明紧紧咬着牙，在静默中慢慢起身，走到柜子前要重新取一双筷子，心头突然闪过兰若非对他避之尤恐不及的态度，突然间感觉无比挫败。

　　毛丹妮自知说错了话，望着楼明位子桌面上折断的筷子，心里一虚，紧紧闭嘴不敢再作声。

　　张丽桃眸光闪动，转头望着儿子背影，心头一酸。她知道兰若非带着他的孩子回来了，但却不能告诉他。

　　楼明取了筷子转身，张丽桃一眼便见儿子灰败的表情，心中一痛，胸口麻痒难当，再也忍耐不住一阵猛咳，坐在她身旁的肖清远赶紧轻拍她背，却没能压下她那阵猛烈的咳喘。

　　楼明忙取来一杯清水，递到母亲面前。

　　张丽桃勉强停下咳嗽，抬眸望着儿子，眼中一热，两行热泪突然坠下，惊得楼明心头微惊。

　　.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气氛沉重诡异。

　　待到大家都散去了，楼明还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奶奶居然也奇怪地没有离开。

　　张丽桃起身收拾餐桌，楼明望了望满桌的碗盘，默然起身帮忙。

　　奶奶重重地一叹，“唉，要是你老婆在，你妈妈就没这么累了。”

　　楼明和张丽桃同时一愣，手中动作停顿下来，目光一齐向奶奶望了眼又马上转开。

　　楼明窝心地咬牙，又继续将碗筷收拢。

　　“你就没再找找吗？”奶奶仰头望着他。

　　张丽桃也默默地继续干活，一边久不时瞟向那两个奇怪的人，奶奶坐着问话，儿子站着沉默。

　　奶奶见她的问话得不到回应，不禁恼火，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问：“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把老婆都气走了？”

　　楼明暗暗呼出一口气，才慢慢开口，“也许，是很严重的错吧……我也不确定。”

　　张丽桃沉默将盘子放到水槽边。

　　“你不确定？”奶奶提高了音量，“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

　　“……是，”楼明迟疑着，“是我没有做好丈夫……令她失望了。”

　　奶奶再次重重地叹气，“唉，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她难掩心头失望，站起身来。

　　楼明想过去扶她，却又不敢，他从来不敢僭越他们之间那层隔膜，她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而他，是卑微的。

　　他就这样，一直望着奶奶走出厨房，突然发现奶奶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缓慢了，他突然惊觉，他从幼年长到青年，而奶奶，却从老年迈向暮年。

　　.

　　镜子里，映出一张刚刚沐浴过后的娇颜，双颊红润着，大眼忽闪着。

　　在手掌心里挤上营养水，轻轻拍打到脸上，脸色显得越发的莹润透亮了。

　　兰若非轻叹着，望着镜中的自己，容颜未老，心境却已百岁了呢。

　　将桌上一条挂饰收进妆盒里，突然看到那枚形单影只的珍珠耳环，伸手拈了起来，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目光瞟向桌上手表，是必须睡觉的时间了，明天还有工作，别人的周末，她却不能歇着，还得到工地跟踪进度。

　　她喜欢这样充实的生活，美中不足的是，中间被那个男人搅乱了，不过，她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希望以后风平浪静。

　　她心里期待着，取下头上发卡，熄了桌上台灯。

　　.

　　夜深沉。月光恬淡。微风撩动纱帘。

　　黑暗中，楼明睁着双眸，拥着被子，一手枕在脑后，望着落地窗边一抹淡淡月华。

　　曾经，他们争执过后，她最喜欢站在那里，隐在帘子的后面。

　　那个让他一想起就会心痛的女人，到底想要怎样？

　　他细细地回想着，想着奶奶提的问题，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是啊，到底犯了什么错？

　　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甘心放开她吗？

　　绝对不可以！他压在棉被上的手蓦然紧握。他等了四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现。

　　“无论如何，你仍然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承不承认！即使你不再爱我，你仍然是我的妻子！”

　　.

　　周一，早晨，丽湖园小区工地已经一片忙碌。

　　兰若非穿着灰色的工地服，头上戴着安全帽，正在认真检查手上的资料，这是一会要给验收组签字的验收表格，她们已经填好了基础信息，就等验收填上数据了。

　　抬腕看了看手表，验收人员应该快到了，今天他会不会来呢？他应该不会来了吧。

　　她走出楼道口，就看到了那边走过来的一行三人，那其中个子最高的，可不正是他么。

　　楼明头上一顶红色安全帽，步伐沉稳，走近她时，目光并没有特别在她身上停留，只是略略扫了扫她，淡淡地招呼：“兰总，早。”

　　兰若非暗笑自己过于紧张，赶紧点头，回了一句“早”。

　　“可以开始了吧？”楼明望了望她手上的资料夹。

　　“是，”兰若非看另外两人已经走进楼道，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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