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要问，”兰若非心中想着，看妈妈已经跟了过来，三人进了电梯，她才又耐心道：“因为你还小啊，自己乘电梯万一遇到停电或电梯坏掉，会被关在里面，会找不到妈妈和婆婆，会很危险。”

　　兰司宇点头，似懂非懂，眨着圆溜溜的大眼望着妈妈，“所以，小宇不可以一个人乘电梯。”

　　“对，真乖，”兰若非刮了刮儿子的小翘鼻，“必须有妈妈或者婆婆带着才可以。”

　　“哦。”兰司宇点头，马上又疑惑地皱起眉，“那，今天那个奶奶可不可以？”

　　兰若非一愣，望了望母亲，再望着儿子，“奶奶？今天那个奶奶？她是谁啊？”

　　李新月恍然，“哦”一声，“是亲家……哦，楼明的妈妈。今天我带小宇见过她。”

　　兰若非若有所思，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三人出了电梯，她才接着刚才的话，回答儿子的问题，“今天的奶奶呀，你不可以跟她走哦。”

　　“她是坏人吗？”兰司宇小小的心灵里，只有“好人”与“坏人”的分别。

　　兰若非悄悄伸了伸舌头，教育失当，赶紧补救，“她不是坏人呀，只是，你必须跟妈妈和婆婆在一起，谁带你都不能跟他走。”

　　“哦。”兰司宇看到已经走出了大厦的玻璃大门，挣了挣。

　　兰若非知道，儿子是要下地跑了，一弯身将他轻轻放到地上，小家伙马上发现了目标，小短腿一迈，飞跑了出去，叫道：“狗狗，等我！”

　　兰若非叹道：“他怎么就这么有精力呢？”

　　李新月抿嘴笑着：“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不比他差多少。”

　　“欧，妈妈，”兰若非不信，“人家是女孩子呀。”

　　“女孩子就该欺文啦？”李新月目光追寻着孙子，看到他正狂热地追逐着那只小狗，“孩子怕最没伴，看，他把小狗当玩伴了。”

　　兰若非看准旁边一张长椅，两人走过去坐下。

　　“妈妈，养个孩子长大，要费多少心力，现在我体会到了。”兰若非轻轻地说，“你一个人带我长大，一定很辛苦吧？”

　　李新月笑了笑，“是很辛苦，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象我那样……”

　　“我当然不会啦，我不是还有你嘛，”兰若非打断她，她敏感地觉察到，母亲接下来将会说到的问题与楼明有关，她不想讨论那个话题。

　　李新月有些无奈地轻叹，“嗯。我嘛，也老了，帮不了你多少忙了。”

　　“谁说老啦！”兰若非轻嚷，她最不喜欢听母亲一再强调自己已经老去，尽管她知道这是事实。

　　李新月知道女儿不喜欢听这些，只好轻轻点头，笑道：“好吧。我不老，还年轻着呢。”

　　“嘿嘿。就是，你还要帮忙我，把小宇带大，看着他读书，上大学，结婚生孩子，还要带重孙子上学结婚，哈哈……”越说越觉得高兴，内心却也伤感。

　　李新月拍了拍女儿，“嘿，真是，那我不成老妖精啦！”

　　兰若非还笑着，突然想到刚才谈起与张丽桃见面的事，又问道：“对了，那个，小宇的奶奶……今天说什么了？”

　　李新月望了望女儿，又把目光投向远处，看到兰司宇已经和小狗在草地上打滚。

　　“她说，小宇真可爱，她真舍不得……呃，她想，”李新月说得断续，似乎很为难，“她一直希望，你们能够……”

　　兰若非已然明白，目光垂下，望着自己放在裙褶里交握的双手，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和楼明之间，不太可能……”她摊了摊手，说得有些艰难，“我们，有太多不合适的地方，而且，他心里另有爱人。”

　　李新月吃惊地睁大眼睛，“另有爱人？……怪不得，当年我就觉得这婚结得太蹊跷，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强烈要求要与你结婚？”

　　兰若非抬起眸光，转了个方向，望着远处小区的院墙，上面爬满了月季花丛。

　　“妈妈，楼明他在肖家大宅里过得很压抑，因为他迫切地想要摆脱那个家，需要一个理由搬出来……”她语音有些艰涩，“所以……”

　　李新月吃惊在张大嘴，“噢！不会……这太残忍了！”她不愿意相信，她的女儿，不过是楼明为了达到目的利用的棋子而已，她宁愿希望，他们因为别的理由而分开，那样，至少女儿不会这么不值得。

　　“就是这个原因。”兰若非落寞地说，“就是这个原因啊，妈妈。”

　　“他告诉你的吗？”李新月怎样都不愿意相信，事实真相会那么让人心痛。

　　兰若非淡淡笑了笑，“他怎么会承认？是我猜的，但也是事实。”

　　李新月暗中舒了一口气，他没有亲口这样说，至少还有一丝的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他有没有找过你……说要复合的话？”李新月试探着问。

　　兰若非知道母亲们心里想什么，有些无奈，“即使找了，也没什么意义。妈妈，我很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一时冲动答应他的求婚。”

　　李新月望着女儿漂亮的侧脸，惋惜着：“其实抛开感情来说，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是，他很优秀，”兰若非咬了咬唇，“出色到……我都不敢仰视他!”

　　李新月心里一动，想到自己年少时青涩的恋情，那一种情不自禁和酸楚，不禁轻轻叹道：“小非，小宇他奶奶说，楼明这几年从来没有交往过别的女孩子……”

　　“哼，”兰若非轻轻冷笑，“因为他不需要交往别的女孩子。”

　　李新月仔细咀嚼着女儿的话，猜测着：“你说的另有爱人，难道你知道是谁吗？”

　　兰若非轻声道：“是，我可以猜到。”回头望了望母亲，突然叹息：“妈妈，其实我不愿意去照顾奶奶的，看起来好象是我有多舍不得他家似的，巴巴的赶着去巴结人家。”

　　李新月摸了摸女儿的长发，点头，“嗯，妈理解你。你是为了你婆婆。”

　　“嗯。”兰若非仰头，天空灰濛濛一片，城市越是繁华，夜空越是迷濛，使得她的声音也变得深幽幽的，“其实，奶奶挺可怜的。”

　　李新月静静听着，她知道女儿的善良又被触动了。

　　“奶奶曾经也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养育了爸爸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还有三个孙子，可是她并不幸福。”兰若非声音轻轻的，却清晰干净，“病成这样子了，连个帮她擦澡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个，兰若非声音突然一梗，赶紧低下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昨晚上帮她洗澡，看到她身子那么瘦，因为住院后一直没洗澡而害怕我嫌弃，都不敢脱衣服……我觉得她好可怜……”

　　李新月握住女儿的手，捏了捏，“小非，你真是太善良了，你应该会有好报，不应该象我一样命苦的。”

　　“唔，”兰若非回眸一笑，眼底有淡淡泪波，“妈妈，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苦的。”

　　.

　　静谧的夜，城市的光晕黯淡了月华。

　　兰若非静静趴着窗户，目光没有焦距，心中却思潮暗涌。

　　她一直在回忆昨夜那个拥抱，那一记落在她颊畔的吻，那包围住她的，让她身心都燥热起来的男性体温。

　　原来，她还是会这么的想念。

　　似乎，在四年之后相逢的短短时日，比起在那将近一年的婚姻里，他给她的拥抱更多，尽管她并不情愿。

　　但她始终相信，拥抱对于他，并不代表什么，但对于她，却会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不该幻想的，”她突然回神，拍了拍脸，“我还是这样的喜欢做梦，到底怎样才会真正长大？”

　　懊恼地离开窗边，坐到书桌前拿过毕业照片，她站在中间一排靠边的位置。

　　拿到学位，让人惊喜。

　　她从未想过，她还有圆大学梦的一天。

　　她更未想到，自己可以象现在这样的幸福。

　　是的，她现在是幸福的，妈妈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还有钟爱的儿子，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为她最爱的两个人赚取不菲的生活。

　　这才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

　　桌面上，她的手机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是肖清远。

　　她有些疑惑，拿起手机接听，那头传来肖清远小心冀冀的声音，“小非？”

　　兰若非轻轻“噢”了一声，问道：“爸爸，这么晚了什么事？”

　　“你现在睡了吗？”肖清远似乎在思考着，语速很慢。

　　她看了看时间，十点钟，本来是该睡了的。

　　“还没，”她抓了抓头发，“爸，奶奶怎么样了？”

　　肖清远似乎舒了一口气似的，“还是你有心，还记挂着奶奶。”肖清远苦恼地说：“比起我们，奶奶现在好象更需要你。”

　　兰若非“噢”了一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

　　“唉，”肖清远深深一叹，“奶奶今天没吃饭。”

　　“没吃饭？”兰若非吃惊地睁大眼睛，“为什么没吃？没人给做吗？”

　　肖清远明显地心情低沉了下去，“是，丹妮买来，她也没吃，我以为她会吃……”

　　“哦，”兰若非轻轻叹道：“那么？现在要做些宵夜给她送过来吧。”

　　“那就太好了，”肖清远高兴地，又似在压抑着声音，“她饿得睡不着，心情不太好。”

　　兰若非起身走向厨房，走了几步又愣了一下，自己终究还是心肠不够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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