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长眠于此。
几步的距离,我走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当我终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肚子的话反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面对他。
司云衍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已经烧的剩下烟蒂还在冒烟,猩红的火光一点点闪烁,被他的身体挡住,直到我站在他面前才看得见。
冰冷的墓碑上写着封长羽的名字,一张小小的照片贴在那上头,我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到那张照片上的轮廓。
哪怕只是黑白的遗照,也掩饰不住照片上的女人魅力四射的气质,她很自信,也很漂亮,那是一种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的光芒。
司云衍像一尊雕塑一样倚在上头,就算是我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他也依旧不为所动,一双眼窝深陷的眸子黯然无光,在夜幕下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黑影。
我们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对我视而不见,我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他,一身的酒气,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才喝成这样。
其实时间也才过去了没多久,总觉得好像熬过了好几个小时那么漫长,这点时间里,我预想了无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也许我对他大吼大叫,也许我拽着他又哭又闹,也许我转头就跑却盼着他追上来。
但无论如何我猜不到他会怎样做。然后我才发现我对他的了解真的是太浅薄了,浅薄到我不敢轻易去试探他。
于是我蹲下来,轻声道:“怎么喝这么多酒,会不舒服的。”
温柔的都不像我了。
果然内心戏都不会变成现实。
司云衍根本就不理会我,我伸手抽走了他手里剩下的烟蒂,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我忍着一颗心被塞进绞肉机一样难受的感觉,尽量让自己不要说话口气太重。
此时在封长羽的墓碑前,我总有种即将失去司云衍的不好预感,我怕极了这种感觉,每一个呼吸都小心翼翼。
司云衍依旧不给我半点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墓碑上封长羽遗照的笑容仿佛都变成了嘲讽的笑。
“夜深了,回去吧。”
“别烦我。”
他让我别烦他。
语言比利刃更伤人,司云衍他从不需要去小心翼翼的奉承什么人,所以他大概不会懂得这个道理,我胸腔里凉凉的难受。
却依旧耐心如初,哪怕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这样子,既然他让我别烦他,那我干脆就真的不烦他,席地而坐,等他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跟我一起回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夜深露重,地上很凉,冷气穿透我的屁股直冲脑门,我哆嗦着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冷?”司云衍忽然问了一个字,我受宠若惊的差点蹦起来,原来他还没有彻底无视我。
“我……还好吧。”确实很冷,心里比身上更冷,然而他这个字让我觉得舒服多了。
司云衍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墓碑坐着,长叹一声:“冷就冷了,不用在我面前逞强。”
我只是哦了一声,并没说话,心情更复杂了。
“她可以说是为我而死的。”司云衍忽然就开始说话,口气很平淡,我心里咯噔一下,没出声。
他继续说道:“和你一样,她也是个医生,认识我以后,她放弃了自己原来擅长的领域,专攻糖尿病的研究项目,寻找能够让我好一点的办法。”
“后来她听说北美丛林有一种野生的植物,提取物可以刺激胰腺生产胰岛素,如果能够增加提纯程度,几乎有望治愈糖尿病,我并不同意她去那种地方冒险,但她还是去了。”
【这一段是我瞎编的,不存在什么能够提纯之后生产胰岛素的植物,为了剧情,请勿对号入座】
“再后来……”
他拍拍墓碑。
故事很简单,很老套,一个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姑娘,明知道危险也还是要投身其中,只为了能够让她爱的人好一点。
“可惜了,我没有预见到她会遇到危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司云衍没有这种能力,也许他现在还不会这么难受,意外随时都会发生,谁都有可能遇到意外,可他要是将没有阻止意外发生的责任包揽到自己身上……
那他该多爱封长羽。
我不敢去想了。
“她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子,为了能够让你好起来她丢掉了自己的生命,你却在这里作践自己,你觉得她会愿意见到你这样?”
司云衍冷笑一声:“闭嘴吧,别用那一套理论在我面前瞎扯淡,死了就是死了,说再多做再多她也听不见看不见。别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就会相信鬼神说,幼稚。”
我被堵的没话说。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慢慢变成了一个俗人,说着我曾经最不屑一顾的话,去仰慕站在我头顶上男人的鼻息。
我怕失去他,怕得要命。
司云衍忽然转头看着我,一瞬间我以为他终于要从封长羽的阴影中走出来,注意到我的存在了,然而他并没有给我开心的时间,却道:“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原来是在责怪我。
还没飘起来的心一下子就跌落了。
“黑爷说的。”我如实回答。
司云衍呵呵两声,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往回走,我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后面,可他走了两步却忽然闷声不响的直挺挺倒下来。
我本能的伸手接住他,哪能接得住他的重量,连带着我一起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慌乱了。
“司云衍,司云衍你醒醒,你怎么了……”
司云衍忽如其来的晕倒让我慌了手脚,手抖的不像话,除了喊叫根本忘了自己该做点什么抢救他,医生也不是万能的,此时此刻我只是个着急的束手束脚的女人而已。
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司云衍弄到医院去的。
他是因为饮酒过量吸烟太多血糖飙升才会忽然晕倒的,简直就是自己作死。
我在他床边一瞬不瞬的守着,困得要死却死撑着不肯睡,眼睛已经熬肿了,只是希望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
能这样守着他的感觉真好,谁也抢不走,我也不用担心他会在别的女人身边搂搂抱抱。
从前的我从来不会有这样卑微的想法,只是我和他之间差距真的太远太远,遥远到我一辈子都追不上的那么远。
看着安安静静躺着的司云衍,我好想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梦,梦里会不会有我出现,或者他正在梦见封长羽么?
冷静下来我总算想明白了昨天戴芷君忽然打电话找我的目的。
司云衍搞不好往年每一年的这一天都要作死一番吧,所以戴芷君会很担心,她说那番话也并不是想开了,只是将我当做了幌子。
如果我能够改变司云衍的这个毛病,那她也不会介意让我继续改变司云衍其他的毛病,反正她不会吃亏。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深谋远虑。
可惜了,我就是个和别人一般无二的俗人,我做不到让司云衍为了我放弃他心里的封长羽。
人死了,留给活人的就只有最美好的记忆,这些留在内心深处的美好会随着时间一点点被习惯性的美化,变得越来越美好。
或者渐渐被遗忘。
哪怕遗忘都是美好的遗忘。
“长羽……”司云衍说梦话了。他磁性好听的声音,在无意识的梦里喊得别的女人的名字,这一下刺激的我睡意全无。
在他心里,我算是个屁,只有封长羽才是他真正惦记的人吧?眼睛很酸,鼻子很酸,我想哭,也确实哭出来了,简单粗暴,泪如泉涌。
果然眼泪能带走负面情绪的,我终于哭够了的时候司云衍也醒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司云衍倒也干脆,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道:“头晕,恶心,没劲。”
“你血糖压不下去,这些症状都是没法避免的,慢慢恢复吧。”
他又闭上眼睛,大概是习以为常了。
我们谁也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儿,司云衍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又睁开眼,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多久没睡了?”
“没多久……”我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出来我眼睛肿不光是因为没睡觉困的,更多是因为哭肿的。
“别在我面前说瞎话。”他挪了挪身子,摊开一只胳膊,并且掀开被子让我躺上去,“过来睡觉。”
我看着他躺过的地方,他的身边他的手臂,对我的诱惑是极大的。
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昨晚还在封长羽的墓前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就连睡梦中还在喊着她的名字,醒来就对着我表现的一副关心?
见我犹豫,他加重了口气:“我现在非常不舒服,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不想了,左右我也困的懵逼,管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先睡醒了再说。
我躺了上去。
这时节天气转冷的很快,说凉倒也确实很凉了,躺在他的被窝里热乎乎的很舒服,睡意袭来,我感觉以前连台手术下来都没这么累的。
几乎是秒睡着。
入睡前我恍惚听见他说了一句:“我不准你跟她一样。”
困意来袭,我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就被拉入黑暗,和她一样,是怎样呢?原来我在他眼里,连和封长羽有相似之处的资格都没有。
封长羽那张黑白照片上的脸出现在我梦境里,艳光四射,对着我嘲讽的笑。
喜欢再婚何妨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再婚何妨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