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权之下,真相都会被掩埋。
有时候我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旁人的遭遇,或者义愤填膺的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骂两句强权之下的艰难,吐槽两句强权主义的黑暗,事情便会被渐渐遗忘。
当真正身处漩涡的时候,才会真正感受到这些当事人本身的无力。
这一刻,作为一个死者女儿的封长羽,我对她恨不起来。
她也有自己的无奈,她只不过想要给自己死去的父亲讨回公道,却走投无路。
封长羽趴在地上还在哭:“我等了十多年的时间,终于有机会接近你身边,成了你女朋友,哪怕我有意无意试探,你也从来没觉得你应该为我父亲的死做点什么,承担点什么,司云衍,你根本不知道我在你身边都是怎么过的!”
“我遭受良心的谴责,和爸爸的做法背道相驰,教会你怎么去爱,只有完全打入你的家庭,我才有办法让我爸爸真正沉冤得雪,然而你……”
她说到这里看向我。
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是我的出现破坏了她最后的希望。
不难想象,她在与世隔绝的土著聚集地靠着这个信念硬撑下来回到文明世界,放弃了自己的灵魂,换取项目组信任,就为了有机会重新回到司云衍身边,伺机报仇。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个我出现。
怪我吗?
司云衍忽然之间一下子将我给挡在了身后,封长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一支注射器来,对着我就狠狠戳过来。
要不是司云衍推了我这一下,怕是封长羽这一下子就将注射器扎在我身上了。
封长羽见一击不中,马上又戳司云衍,她已经彻底放弃理智了,死一个不亏,死两个她赚,反正今晚她是铁了心一定要杀人了。
司云衍比她动作更快,然而注射器在她手上,司云衍还要顾及到我怀着孕,动作不能太大,比起来失去理智的封长羽,他居然占不到便宜。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我们两个人拼命躲闪,封长羽不要命的到处追赶,楼上走廊里空间太窄,施展不开,好几次我们险些被封长羽的注射器给扎到。
虽然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封长羽既然能带出来,我们就知道那里头的万一足以让人一击毙命的。
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司云衍一边护着我,一边被封长羽给追赶到了一个死角。
封长羽抓着针头,像个疯婆子女巫一样桀桀怪笑,一步一步逼近我们,目露凶光,我贴着墙壁站着,三面都是墙,面前是司云衍,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就算硬闯,封长羽还是有机会在司云衍身上扎一针。
我可没有把握在这么窄的走廊里,不被她扎一针平安无事的从她身边挤出去。
情况越来越危险,封长羽得意极了,“怎么样,跑啊!冷血动物,贱女人,你们倒是跑啊!活着做不成夫妻,死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合葬一个墓的!我就是要让你们生生世世分离!”
真够恶毒的,这种时候想着怎么活命要紧,骂人话已经没工夫生气了。
我紧张极了,试图抢到司云衍前面去替他挡着,“司云衍,你别管我了,反正我活不长,我去弄死她,你赶紧走……”
司云衍却怒道:“闭嘴!瞎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她不能怎么样!”
我不听,硬是要挤到他面前,左右不过也是个癌症患者,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我已经不愿意去想那么多了。
封长羽的嘴脸异常恶心:“怎么,这时候了还要在我面前秀恩爱吗?别忘了,贱女人,我才是正妻,你死了也是个第三者插足!去死吧!”
她高举针头,冲过来就往下扎。
我想都没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拽着司云衍往旁边一甩,整个人挤出来挡在了他身前,张开双臂将司云衍护在身后,两眼一闭等死。
死就死吧。
我死了能换来司云衍平安活着也值了。
封长羽呀的大叫一声,我一咬牙,等着身上被针扎进来尖锐的疼一下,然而最恐怖的那一瞬间过去,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针没有扎在我身上。
封长羽也安静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飞快的略过,难道是司云衍被我挡在了身后,却依旧伸出手来拦住了针头?
那可坏了!
“不要!”我惊叫着睁开眼睛,一转身将司云衍抱住了,仿佛我不赶紧抱着他,他就会死一样。
可是司云衍好好的。
他并没有伸手拦下即将扎在我身上的针头,甚至封长羽手里的针也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反而扎在了她自己身上。
刚刚封长羽差点戳到我的一瞬间,司云衍情急之下在我身后抬腿踹了封长羽一脚,刚好踹在她胯骨上,封长羽一下子失去平衡,摔了一跤。
这一摔,注射器被她自己戳进了自己身体里。
那是不知道什么成分的剧毒,应该还是提纯过的,效果显著,不过是三秒钟时间,封长羽已经完全安静了。
司云衍脸色也有点苍白,甚至有些惊恐,看我没事,大大松了一口气,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用力,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一样。
“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我惊魂未定的被司云衍抱着好一会儿,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才将我松开,我扭头看着地上的封长羽,死不瞑目,眼睛圆瞪,浑身皮肤迅速变得紫青一块块的,口吐白沫,死状难看极了。
“自作孽不可活,她或许也不想要这样的。”
身为医生,我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怕死人,但现在,看着封长羽的尸体躺在我面前,我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一辈子太凄惨,目标太简单,也活得太累。
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这么死了或许是抱憾而终,但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司云衍怕我有所不适,试图捂住我的眼睛,但是晚了,一阵阵难受反胃的感觉冒上来,我十分的想吐,忍不住就地弯下腰干呕个不停。
弄的司云衍在旁边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容易等我舒服点了,司云衍抱着我回房间躺下,摸着我的额头道:“还好,还没发烧,我先去处理了尸体,一会儿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马上跟我说,知道吗?”
我抓着他的袖子:“你准备怎么处理她的尸体?”
“交给项目组。”他声音很沉静,完全没有家里刚死了人该有的情绪,紧张,惊慌,或者厌恶。
但实际上他真正暴露出来的情绪完全没有他的声音来的平淡,黑沉沉的眼窝里,深紫色的眸子看起来就像是黑色的一样,空泛的剩下两个黑洞,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我知道他此时心里波涛汹涌,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只不过是在我面前强装淡定罢了,他一定需要一个宣泄口让自己积压的情绪发泄出去。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点点头,没拦着他,只是道:“找件不要的衣服套在身上,尽量不要和她的尸体有直接接触。”
在这种时候,已经完全不需要去顾忌他不念旧情狠心将封长羽的尸体都要交给项目组去做研究这种事了,活人永远比死人来的重要,封长羽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司云衍再三叮嘱我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一定要说,这才不放心的出门。
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猜测司云衍此时正在干什么,他抱起了封长羽的尸体,下楼,开门,上车,发动机的闷响在密集不断的雨点声中很快消失了。
“呕……”我再次没忍住一阵干呕,肚子里抽痛了几下,也许是怀孕期间直面了一个死人真的会对我造成影响,毕竟我第一次上解剖课,直接接触福尔马林里头捞出来的死尸都没有什么感觉的。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忽然之间在我面前消失不见,而前不久她还想着要了我和司云衍的命来着。
躺着也没有多舒服,我干脆掀开被子下床,拉开窗帘看着外头密集不断的雨幕,感觉心里和这场雨一样潮湿。
她真的死了。
一直以来我以为她死了却并没有死的人,一直以来占据了司云衍心中一席之地的一个人,现在真的结结实实的死在我面前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庆幸还是该形式化的为这个人的死亡感到默哀。
她死前已经毁掉了她自己在司云衍心目中所有的形象,带着对司云衍的爱恨交加,带着司云衍妻子的身份死去。
这或许是我唯一的遗憾吧。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她都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要让她死而复生,去跟司云衍离婚吗?
司云衍并没有去太久,我也没有在窗户前站多久,他就已经回来了,我在窗户里看到楼下他的车子穿过雨幕停在了院子里,心底一阵踏实。
从现在开始,他就真正的属于我了,完完全全的真正属于我一个人,他心里的位置,以及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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