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管如何，你有我了。齐羡没有忍心告诉她，这句话是错的。

　　更准确地来说，以后不管如何，终究会一个人。

　　看不清现实的人，是天真的，太看清现实的人，就会让人觉得有一点无趣了。他还不希望她觉得他是一个无趣的人，所以，他闭了嘴。

　　不要谈一切，一切都不须谈，我们就试一试，走下去，能不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老实讲，这一个晚上，其实唐舒砚没有睡得太好，脑子里乱，心就乱，一乱整个世界都动荡，好像随时都可能坐起身来，她强忍着坐起身的冲动，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终于假装睡着了一整夜。

　　早上拉开窗帘，不太温柔的光线直射而来，她用手去挡，闭上眼的那一刻有一种一场大梦后，不知身在何处的消沉感。

　　齐羡不会哄人，身边的人也不会因为身边的人过的不好而情绪低沉，永远都是很理智为那个过得不好的人去分析为什么过的不好，然后，能帮就帮，情绪这个东西比较昂贵，他们不轻易地动。

　　可是偏偏，中途不知道哪一条线错乱了，竟然让这个女人闯了进来，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她可以为了朋友的人生而辗转一夜，感慨世事虐人。

　　她可以在一个早上，咬着唇皱着眉，站在窗边不知如何是好。

　　她似乎很擅长动情动绪。

　　跟他相反……这就导致他不太理解，但是他愿意给她一个空间。

　　却在他穿上最后一件外套时，猝不及防被窗边女怼了：“薄凉！”

　　他：“你说什么？”

　　唐舒砚忍不住继续说：“不要这样一副世事动你不动的样子，有时候，让人很寒心的好不好？”

　　齐羡觉得很莫名其妙：“所以，昨天早上跟我就缘分一事闹成分歧，今天早上又要来说我性格让人难受？！我那么差，你怎么喜欢我的……？！”

　　最后一个问题，他自灵魂深处发问。

　　唐舒砚低下头：“我是普通人啊……”她心酸道，“我需要安慰啊，你不是普通人，所以你认为我的烦恼都是庸人自扰，认定我作茧自缚对不对？”

　　齐羡猝不及防开口：“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另一半，也不会是一个合格的C伴。”

　　因为她虽然是一个普通人，却是一个很擅长把独特的性格表现出来的普通人，无心的人并不喜欢看到的一面，她全部放出来。

　　他不得不提醒她：“我们……不是恋爱关系，你懂？”

　　唐舒砚立刻点头。然后在他再次开口更伤人之前说：“我出去找千恙了，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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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石心肠的人，唐舒砚认清了，却难以责怪。她的选择，她认。说到底她跟千恙，都是一样过的不好的人。

　　不同的只是，千恙在走出来进行时，而她刚刚陷进去难以自拔。

　　……

　　她试图做一个懂事的他的女人。只是他的女人而已。

　　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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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在，跳进去，等待窒息。在不得不出来的时候，自己就出来了。等待幸福不知道哪年哪月可以等到，那我换绝望，我聪明吧？！”

　　唐舒砚终究是没有找到千恙，却在半个月以后，收到了千恙的一封邮件，只是一句对她的关心。

　　千恙收到了这么一句回复。

　　【等待，绝望。】

　　……

　　项目到尾，做好以后，也是唐舒砚回唐氏的时候。

　　唐舒雅这两天比较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是她的好男闺蜜说的——

　　有关于她的妹妹。

　　但是她觉得那个小道消息太不可能了，同时又不认为这个万千变幻的世界，是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抱着这样的矛盾心理，终于在一个用午餐的好时间里，开车去了齐氏。

　　坐在车里，不曾下来，她开始望见，她的妹妹从里面走出来，直奔那一辆漆黑低沉的车。

　　那是谁的车？

　　她跟上去。

　　望见他们远离市中心，却来到了一家转角显得格外安静的日本料理店。

　　她终于看清楚，那辆车的主人，齐羡。

　　在没确认之前，她还是冷静的，吃个饭并不算什么。可是撒谎呢……？！

　　唐舒砚接到了唐舒雅的电话，她看了对面点菜的人，微笑地回答：“姐，我跟齐总一起吃的。”

　　唐舒雅不着痕迹松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试探：“他跟赵修不是一对？你还想要插足？！”

　　唐舒砚立刻皱了眉头，有时候跟这个姐姐对话，她不知道是这个姐姐故意伤害还是无意。，比如那一句你还想要插足？！透着十足的不舒服感……

　　她认真解释：“齐总跟赵总不是那种关系，是我当时误会了。”

　　唐舒雅说：“那么现在，你跟齐总是什么情况能告诉我吗？”

　　唐舒砚咬了咬唇，望着对面看过来的目光说：“如果他愿意给我一个认真开始的机会，那么我会要的。”

　　唐舒雅：“……”

　　挂了电话，她自嘲地想，妹妹是不是总比姐姐幸运一点点？！姐姐拥有不了的机会，她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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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姐姐？”

　　“是。”

　　唐舒砚微微点头，齐羡摇头，有时候，他不太明白唐舒砚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们的关系是扭曲的，你这么做，是在辜负你的姐姐跟你的父亲。”

　　“那你呢？你这么不认真地对待人生对待感情，就不怕被叔叔跟阿姨知道吗？”

　　忽然来自对方的伐问，使得双方都是一愣。

　　齐羡笑：“所以从这一点看，我很差吧……？！”

　　唐舒砚，你是怨的。

　　也是在这一刻，已经距离那个她光着脚跑向他的夜晚整整过了二十天，齐羡正式对唐舒砚二小姐开了口：“我们，结束吧。”

　　感情，始终是一件过于麻烦的事情。

　　她嫌你给的不够，却在一开始说她可以忍受，却在中途不堪忍受，他看着也难受，他想要做一个好人，放了她。

　　唐舒砚这一刻居然没有说话。

　　直到安静很久，她问他：“项目到了收尾的时候，所以，你在这个时候提出结束真的很合适。那么我问你，在项目刚开始的时候，你对我的接受，其中有没有对稳定项目的考量？”

　　如果有，那他真的是一个合格商人。

　　不过她不希望他不合格，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情人，固然伤人，做得一个合格的商人却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情人，对他的女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齐羡开口：“我承认，那个时候接受你有益于项目的稳定，天下的大定，但是，我不缺跟我合作的人。”

　　唐舒砚的心，低空飞行，总算在他的“但是”里，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么……

　　她笑着举起杯，却落了泪：“我们好聚好散。”

　　不管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感情，只要是纯粹的，她就不怨。

　　齐羡，淡然拿杯碰了她一下，仰头全数喝下。

　　唐舒砚为他这一份全数，感到心满意足。大概过了十天后，她回了唐氏，被叫去了爸爸的办公室。

　　对此次她的用功，有始有终，她的父亲表现得很满意，对她突然升腾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感受：“舒砚，想不想去国外进修啊？”

　　唐舒雅坐在沙发上，清冷地眨了眨眼，为爸爸补充他未曾说出口的话：“如果你有这个野心跟我一起扛起我们唐氏，那么去吧！！”

　　唐舒雅是希望她走的，因为她在这里跟齐羡有太多可能性。唐舒雅是不希望她走的，因为，自己原来是爸爸只能指望的唯一一个人，可能在她离开之后，她再回来，自己就再也不是那个唯一了。

　　唐舒雅一边感叹人心的自私跟复杂，一边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包括连对自己的亲生妹妹都没有办法做到：单纯，友好。

　　这样的攻击性是她牺牲了原来的自己，在商界上练出来的，她为了今天得到的一切付出了太多，唐舒砚永远也无法想象跟体会：如果可能会失去这一切，她会有多害怕。

　　“好。”出乎唐舒雅跟唐父的意料，唐舒砚经历了这个项目以后，像是脱胎换骨，果断地落下了一个字。

　　“你答应了？”唐父尚且不信，“你不是最爱自由的吗？”

　　唐舒砚苦笑。

　　自由这种东西，就连心底没有人的人都不曾拥有过，何况现在她是一个心里有人的人。

　　“自由这种东西啊……我只听说过，没碰过。就像是两情相悦的爱情。”她说。

　　唐父无言以对：“那么，好的。”

　　他会帮她安排好一切。

　　“那我走啦……”她离开，没有半分留念，却让唐父盯着她的背影对她姐姐感叹，“你觉不觉得你的妹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舒雅有抽烟的冲动。

　　她在她的妹妹的身上，的确看到了蜕变的影子，她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这蜕变是谁亲手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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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舒砚给千恙发了一封邮件，告诉她最近近况，千恙的回复很简洁：“喝一杯吧，告别一下。”

　　她笑着接听了同时响起的来电。

　　约好了地点，她步行过去。

　　你知道吗，我很不勇敢，你跟他是走到看到了结局，我跟他，是我因不敢看结局而终究，撤离他的世界。真想知道，小说里的那些女生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还真的被她们傻乎乎的就给追到了。

　　可是齐羡，你为什么就不能傻一点……配合我一点，告诉我：人间有童话。

　　像是一个孤岛。

　　你不走近，我也不走近，各自守在各自的安全地带，灰暗地带你别碰，会疼。

　　她收回了自己扔在外头的心，自己把门关起来缝缝补补，洗洗干净，然后心如止水。见到千恙，她已经喝了半瓶的威士忌，明明已经距离离婚那时过了好久，她好像依旧比她更伤。

　　望见唐舒砚，千恙就笑了：“知道吗？有些人的伤口，是需要渐渐地发酵……那伤口才让你知道原来你不是不痛的。要到好久回味过来。我知道他也疼吧，只是最后，我们连疼，都无法在同一个时间点。”

　　“很重要吗？”唐舒砚晃着酒杯，失神地问，“我们可以为一个项目焦头烂额，可以为不能彻底飞翔而煎熬，为什么偏偏要把感情耗在腻人的感情上？我们难道就不能学一学齐羡……在他的世界里，“情”这个字只占一点点。”

　　千恙说：“所以你马上不就要变得跟他一样了么？你看你，你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了……我都可以知道你以后会有多忙，姿态又有多公事公办，你们这些人，都赞同活在一个没有感情就没有伤害的世界里。”

　　“现在连我都一样了吗？”唐舒砚微微一怔，低头笑了，也许，因为太怕疼了吧。

　　她说：“算了，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了。自己发生过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吧……”唐舒砚喝下那一杯酒，默然地看着旁边的人喝的比她更凶，默默地放下了酒杯。

　　得克制，就算在想要大醉的时候，因为还有一个小孩子在等自己把她的妈妈平安送回去。

　　充斥着责任的年代，洒脱引人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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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睡不好，他穿着黑色睡袍，独自下楼到客厅的吧台上，用玻璃杯倒了一杯水，放进几颗冰块。

　　“叮当”脆响，他轻看冰块渐渐融化，手中温度开始冰凉。都说心中若无事便是好时节，这样于他而言，从来不难。

　　因为不难，反而显得那股子烦躁愈发古怪了。

　　他喝了一整杯冰水，依然感到非常郁闷。

　　阳台上的昙花，在凌晨三点大放光彩。这个男人也只是握着杯子，目不斜视走过。已经连看花开的心情都没有了，可想而知这个人如今处在怎样狼狈的境地里。

　　手机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不该出现的人发来的短信：“齐总，我是唐舒雅，大概后天，舒砚就要去德国了。所以我跟父亲想说，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正好谢谢您上段日子对她的照顾。”

　　照顾？

　　上扬的嘴角都嘲讽，照顾他剥夺了他们唐家二小姐的女孩儿身份么？！

　　怎么总有人喜欢靠近他这个混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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