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又可以那么无私。

　　这就是人类。

　　“什么时候试药？”

　　齐羡有点慨然，“时间，你定。”

　　赵修扬唇：“明天吧。我今晚，去看看她。”

　　齐羡嗯了一声。

　　“假如连我也看不见了，齐羡，你记得好好照顾我跟齐爱。”

　　好好照顾……

　　我跟齐爱。

　　齐羡：“……你，瞎了就打算吃白食？”

　　赵修挑眉，“笑话，有吃白食的机会为什么不吃？！”

　　这话乍听，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其实，说着玩儿的，赵修走前，说：“就算我瞎了，我也能把她照顾好，你信不信？！”

　　齐羡很耿直：“不信。”

　　赵修笑了笑，想捶死他可以么。

　　“对了……唐舒砚跟我说，归理，给齐爱下的毒，还可以令皮肤产生异色，可是我没有发现啊，齐爱的肤色很正常。”

　　赵修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刻回过头跟齐羡说了这句话。

　　当然也好像暴露了什么……

　　齐羡淡淡地看他一眼，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以后就活在别的男人的“银”威之下，心里就有一点不太爽。

　　“那个早就治好了。”齐羡说，“就是眼睛不太好治。”

　　赵修明白了。

　　齐爱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嫂今天做了什么，看到他们还是笑眯眯的，要是她知道，兜兜转转他们居然还是把她决心保护的男人给牵扯进自己的悲剧当中，恐怕她会很不好受，而他们也不会太好受了。

　　当晚，齐爱收到了一个邀请。

　　那时，她正在用晚餐，所有人就都看见，来的人手中抱着一个一看便名贵不凡的礼装裹盒。

　　“齐小姐，赵先生邀请您换上这件衣裙，跟他去吃晚饭。”

　　齐爱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齐羡出奇的不反对：“笑笑，你去带她换衣服。”

　　笑笑立刻看向了齐爱，想看出齐爱的想法，去还是不去？！

　　齐爱说：“他在哪里？”

　　“外面有车接您。”

　　齐爱有点犹豫地喊了一声：“哥？”

　　“你什么时候在乎我让不让你去的意见了……”齐羡听到这一声哥，有一点忍俊不禁，“这么怯弱不像是你，齐爱，去吧。”

　　“……”齐爱也觉得自己有一点傻了，笑，“好。”

　　笑笑扶着齐爱，目光里有些羡慕：“姐，那我们上楼把衣服换上吧。”

　　“好。”

　　房间里，笑笑解开礼带，打开了方盒，里头静静躺着的白色公主裙纯洁无暇，圣洁绝美。她小心翼翼地把它给拿出来，扭头看向了齐爱，突然间说：“姐姐，我替你遗憾。”

　　齐爱一怔：“怎么了？”

　　“裙子很好看，可是你却没有看到。”

　　“……”闻言，齐爱也无可奈何，伸出手，果然被关心她的笑笑给立刻握住，扬了扬唇，“不是说，你要当我的眼睛吗，你看了，就相当于我看了啊……”

　　笑笑：“可是……”

　　“不要可是了。”听出笑笑口吻中的心疼，齐爱立刻止住了这话题，“快帮助我把你说的很漂亮的裙子，给穿上吧。”

　　“嗯，好的。”

　　齐爱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要这么郑重，等她坐进车里，便向司机问了：“他到底在哪儿？”

　　他不在身边，身边也没有旁的熟悉人在，她觉得有一点不安哪……

　　也许那便是被绑架过后的后遗症吧。

　　除了在家里，除了在房间里，可以独自一个人。一出家门，一旦是孑然一身，她就很不舒服。

　　司机回答：“一会儿就到了。”

　　齐爱低低地哦了一声，拿出手机，按了“1”！

　　“赵修。”那边一接通，她就出了声。

　　“嗯。”赵修声音温和，“在路上了吗？”

　　齐爱点了点头，然后说：“是的，在路上了，今晚是怎么了，那么煞有介事？！”

　　赵修知道她会问，想了想，说：“今天我生日。”

　　齐爱歪了歪头：“哦……”

　　赵修抬头望天，唉，她果然都不知道他的生日。

　　“嗯。等你。”

　　好像是怕他挂断一样，齐爱赶忙说：“我礼物还没买，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随口拈来的，怎么早说啊……

　　赵修说：“你已经带了礼物给我了。”

　　齐爱还没来得及开口，赵修便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你。”

　　这，这个齐爱就不好说话了……

　　后视镜中，是她面色微红，嘴角微弯，分明是一个女子得了心上人欢喜的表情。

　　一路电话到目的地。

　　车门一被打开，齐爱便听到了赵修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把手给我。”

　　齐爱没作多想，只管伸出手。

　　赵修握着手机，站在车门外，望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一想到她是怎么跟归理对抗的，心头就好像被人狠狠地不间断地砍刺，一阵一阵不能言喻的锥心之痛。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把她慢慢地牵下轿车。

　　“今天怎么那么神秘啊？”齐爱跟着他的步子走进一个清凉的地方，叹了口气，“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

　　“就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了啊！！”

　　赵修简直啼笑皆非：“我耍你干什么。”

　　他把她按坐在椅子上，随在她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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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来都没有陪我过过生日。”赵修说，“神秘，没有，耍你，没有，倒是有一个相守，你要不要？！”

　　齐爱听着，被这话说的笑了，“油嘴滑舌。”

　　赵修：“这也很不容易的。”

　　齐爱心中一疼，“对不起，赵修。”

　　“又道歉？！”

　　“是，又道歉。”齐爱说，“我连你的生日都不知道，我没有陪你过过生日。”

　　“这些都无所谓。”赵修嘴硬地说。

　　齐爱挑了挑眉：“那在你那里，有所谓的是什么？！”

　　“你的坦然相对。”

　　“……”

　　“齐爱，你有秘密。”赵修直接说，“从我看到你的画，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有在藏着什么，但是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

　　“……谢谢。”

　　齐爱也只能这么说，“那些不是太好的事情，不是太好的事情，我也不想告诉你。”

　　赵修：“那这声谢谢，该我向你说了。”

　　齐爱：“……你心里在说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有一句话有一些酸涩，那句话是，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整个世界，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了你，放弃你。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这是让人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会体会这其中的艰涩苦楚。

　　齐爱也不想解释太多，她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赵修明白她的性子，止住了这个话题，然后向她要了一句生日快乐……

　　“明天，我要去出差一阵子。”

　　齐爱立刻皱紧了眉头：“又要去哪里？！”

　　赵修很满意她的反应，不过……他怎么可能实话实说，齐爱，你骗过我，这一次我也骗你一次，就当是还给你了吧。

　　“去日本，跟杜氏的执行人要一笔死帐。”

　　“既然是死帐，能要的到么？”

　　“这就是靠本事了。”赵修说。

　　事儿，是真的，不过，他会委派人去要，自己，则做自己的事情。

　　齐爱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你今天晚上……”

　　“对。”

　　齐爱也只好问：“要去多久？”

　　赵修回：“三个月。”

　　齐爱浓密的黑色睫毛，微微一颤：“三个月……”

　　要是这样的话，到她能看见的时候，岂不是也看不见他了。

　　她心里还以为，解药既然已经给制出来了，不日就回让她服药，就像是第一次一样，前前后后不过两周的时间。

　　可是，可是他一走却是三个月……

　　齐爱面色一下子就有点不太好看。

　　因他怅然若失，第多少次了。

　　赵修望着她，他不知道，她竟然会那么难过……

　　甜点刚好上来，赵修拿勺子喂她吃了一口，沉声说：“不要胡思乱想，我保证能尽快的话，一定会尽快回来。”

　　齐爱嗯了一声。

　　他凝眸看着她，握紧她的手，“这次过后，我们只有死别，不再有生离了。”

　　“……是吗？”齐爱笑不像笑，“世事无常。”

　　赵修：“只要你相信我，我们一起，就可以人定胜天。”

　　“……嗯。”

　　这一个晚上，赵修跟齐爱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拥着，相依相偎到天明。

　　早上八点。

　　齐爱跟赵修一起吃过早饭，然后赵修把齐爱送回了齐羡身边。

　　走时多看了她两眼，其实不看，也记得住，就算以后瞎了，也忘不掉。

　　赵修笑了一声，看不看得见，真的那么重要么？！

　　揉了揉她的头发，“乖乖等我回来。”

　　公寓门口，齐爱站在齐羡身边，对赵修郑重地嗯了一声。

　　“我等你回来。”

　　赵修走后，齐爱跟齐羡一起回头走进了公寓。

　　齐羡说：“就那么舍不得吗？从来没见过你那么舍不得一个人。”

　　齐爱却有些信命了地说：“人这辈子，可能总会遇到这样一个让自己，让自己舍不得的人吧，总会遇到一个。”

　　还好是舍不得，而不是舍不得又不得不舍掉。

　　但这两种感受，她都尝过。

　　“调香师在都柏林。”

　　因这一句话，赵修还真的去了爱尔兰，他笑，像一语成谶。

　　到了都柏林事先安排好的公寓中，门被一个俊美的男人打开了，他对他微微一笑：“您好，赵先生。”

　　赵修微微眯眸，伸出手：“你好。”

　　“我是……”

　　赵修说：“我知道。”

　　俊美的男人就笑了：“是我长得太像调香师了吗？”

　　赵修摇头：“你的确气宇不凡，但让我知道你身份的，是你指甲里一点的粉渣。”

　　“哈哈我说呢，还以为我身上是不是有香味暴露了，不过我虽然是调香师，但是却非常厌恶自己身上有味道。原来……如此。”俊美的男人张了张手，望了望自己透白的指甲里，那根本不足以引起注意的点点余迹，暗叹面前的人够犀利。

　　“进来吧。”

　　两个一见就不普通的男人走进了这个单身公寓。

　　“你叫我野就可以了。”

　　赵修闻言，微微挑眉：“你很野么？”

　　野……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噗嗤出声：“真是我听过的最大的冷幽默了。”

　　“……”赵修清咳两声，接过野的瓷瓶，打量了两眼，“里面就是解药？！”

　　野先生耸肩：“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

　　赵修看了他一眼。

　　野先生说：“丑话放在前头，这一瓶下去，你可能就瞎啦！”

　　听着语气还挺高畅欢快……

　　赵修无语，开了瓶遮。

　　野先生看到他当真一点犹豫都没有，紧声说：“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凭赵先生的条件，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了那一个，冒这个险！”

　　赵修在喝之前，似笑非笑启了唇说：“齐琛是你的恩人，齐爱是你恩人的女儿，你如今催眠我，不过是在替齐琛试探我这颗心，到底有多坚定，又有多真。难道你以为我会上当？！”

　　野先生目光深沉：“就因为不上当就把一双眼睛当了么？！”

　　赵修摇摇头，“野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怎么说？”

　　面对野先生的问题，赵修直接一仰头，喝下了瓶中解药。

　　然后，幽深的双眸定定地看向野先生：“这才是我。”

　　“……”被那么一震，野先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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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国内，黑夜当头，齐爱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她揪着被子，皱着眉头，表情痛苦不已……

　　她梦到了一个人在跟她说对不起。

　　但是她居然那么怕，怕到他靠近一步，她就受不了。

　　那个人，是归理。

　　齐爱再也睡不着了。

　　她掀开被子，赤脚落在了地毯上，静静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如果有用，那对受害人多不公平……

　　按着数字，拨了一个号码，齐爱冷声问：“局长，归理在你那里，还好吗？”

　　“齐小姐放心，他很好，想死死不了。”

　　“知道了。”齐爱说，“那么晚打扰您了，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太难受了。”

　　“是。”

　　那一边的局长挂了电话，心中暗暗一惊。

　　两年过去了，齐爱小姐还是对归理无法宽恕，恨之入骨，当年那个归理到底给齐爱小姐多大的阴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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