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条件的爱着一个人，爱到不爱。

　　……

　　“我拖延了一天时间，可以查到他的具体方位了吧？”

　　齐琛发现条件反射真可怕。

　　第一反应永远都是以她为中心，先安慰住她就好：“嗯。”

　　不责问她为何不听话，还接听东明的电话，就像当初找到她，第一反应也不是责问她为什么没有等他。

　　是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大幸他在危险降临之前找到了她。

　　电话对面的人自那一声嗯后，一直沉默。

　　顾夏用力睁着眼睛，握着手机越来越紧，她忽然笑了出口：“我挂了啊。”

　　“嗯。”

　　“……”

　　看着缓缓黑屏的屏幕，她垂下眼眸，一滴透明的眼泪凝结在了眼睛里，安静、落寞。

　　而那一边也不好过。

　　“我不逼你，只是希望你清醒一点，你最舍不得的人到底是我还是顾夏？你要看我死吗？！”

　　东明说这话，白婷儿怒了，回头推开他：“自作多情！”

　　东明盯着她。

　　白婷儿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的眼更暴怒。

　　从未那么愤过，就像从未那么羞愧过……

　　于是口不择言：“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还绑架我，我还不舍得你，你说给白痴白痴他都觉得是个笑话！”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东明低低地问。

　　“你是一个，”女声清亮好听，毫不客气的说，“把争权夺利放在第一位的人！”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所以你失败了啊！”白婷儿定定地看着这个到现在都没考虑过自己失败原因的男人，“顾夏一出现，你就慌不择路，你认定她来是为了拿回公司，你不假思索地就威胁了她召开董事会承认你的身份。顾此失彼，你却忘记了，如果失败了你就是一无所有。”

　　“富贵险中求……“东明还是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

　　明明都是顾清澄，她太可恶！

　　“什么富贵险中求。你在别人的危险里求你的富贵，这和趁火打劫的强盗有什么区别？”白婷儿悲悯的眼神复杂看着东明固执的神色，语气淡了下来：“因为你把争权夺利放在第一位，所以把每个人都想的和你一样，至此做出了错误的抉择。而你，小看了一个女人的心志，是自负，自负又令你做出错误的判断。丝丝入扣，导致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全局就崩溃。”

　　“东明，你还觉得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纯粹是因为别人不支持你祸害的么？”白婷儿挑了下眉头，明眸凉凉地看着他，“你还觉得，我会对你这种男人舍不得吗？！”

　　“……“东明竟然找不到话去应对。

　　他茫然地背过了身，似乎从这一刻，灵魂才回到自己的躯壳里，不再鬼迷心窍，开始回顾着今天之前的前半生。

　　白婷儿静静地站在原地，定格在男人宽阔的后背时，眸底冷不丁闪过一丝痛楚的纠结。

　　只是还不等她想清楚情绪的来源，底下就充斥了警报声。

　　她跨步上前，推开窗户往下看。

　　十几辆警车先后稳稳地停在她的楼下，下了楼的房客匆匆路过。

　　警察，以标准的姿势立在车边，携枪械指向她这边的方位。

　　完全是一幅正义凛然誓除大害的画面。

　　白婷儿慌忙的回过头，是东明平静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嗤笑：“顾大小姐，好本事。”

　　装作在乎白婷儿，其实毫不关心，装作答应愿意给他提供金钱，不过都是为了提供时间，让警察找到他们。

　　好本事。

　　他还在电话里说什么，说要带白婷儿走，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傻子。

　　笑了吧，笑吧。

　　东明气血上涌，怒到看到白婷儿就想丢了文明。他也真的丢了文明，一把卡住了白婷儿的后颈。

　　“你……”白婷儿想不到他会这样对她。

　　转而冷笑，对自己。

　　欺骗她，绑架她，利用她，就差动手这一样了。

　　她嘲笑自己的难以置信。

　　东明挟着白婷儿摔门离去，到了楼下，枪械像长了眼睛似的，对向了他。

　　公寓斜对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刚刚停稳，顾夏被推开车门跑到了警车身边，望着三十步开外的一对人。

　　车里。

　　防节外生枝，暂居驾驶员一职的齐琛，脸色在顾夏擅自下车的时候，就冷了。

　　演感情戏的对手太蠢的话，就自相残杀，或相爱相杀，从前，他要她傻乎乎的做个令成年人嫉妒的孩子，现在，他过了情劫，开始希望她变得聪明。

　　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容易一些，保护自己这一块，也包括谈情说爱这一块。

　　他仍然，看不得她遭受伤害。

　　车门第二次被推开，不应现身，但他还是下来了。

　　顾夏也是没有想到的，仓促地看了眼走到自己身边的齐琛，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再也不敢多看一秒钟，他一定生气了，但是，没办法了。

　　“东明，”顾夏说，“你自己已经下到地狱了，不要再连累别人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你要做到死么？”

　　东明却看向齐琛，那个男人，俊美依旧，甚至看起来比以前，更要完美了，真是天之骄子。

　　他阴森地笑哼了声：“齐总裁，别来无恙。”

　　“我别来，你无恙的别来无恙么？”齐琛没有什么情绪，淡音却让人听了为之一怔，“我现在来了，你已有恙在身，还挣扎什么？”

　　东明扭了扭脖子，露出恶人嘴脸：“真是天生一对，都在劝降啊……不如你们两个一起跪下来，我无条件释放白婷儿，自觉赴死如何？”

　　“当时见你，”齐琛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稳有力而不带感情，“你还只是殷厉身后的一个鞍前马后的特助，不想你将野心藏得那么深。如今输了，还要我们跪下来？”

　　顾夏紧紧地看着东明掐在白婷儿脖子上的手，那只手，似因为主人被话扰动情绪，骤然绷紧了些许。

　　她发觉后立刻道：“齐琛，你别说了。”

　　齐琛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贸动一步。

　　胜局稳券在握，她不该是拿了一副烂牌的样子，徒增对方气焰。

　　“东明，你太过看重你手里的资本了，资本是殷氏的时候是：觉得有一点失去的可能，就失力抓紧。”

　　“因看重。所以失力，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它导致你没握住东西，也没伤到别人，唯独输了自己。而你并没有引以为戒……”

　　仿佛是悲悯一个将死的人，齐琛不吝言辞，“现在资本换成了白婷儿这个人质的时候，依旧是如此看重。但你有没有想过，根本没有人在乎你引以为傲的资本。”

　　齐琛一双清冷的黑眸望过去，薄凉本性让他的言语失假：“白婷儿的生死，与我何干。”

　　“齐琛！！！”顾夏吼道。

　　齐琛漠然下令：“开枪。”

　　“谁敢——”顾夏回头喊道。

　　警察就为难了。

　　“哈哈哈……差点被你骗了，你不在乎，你那怀孕的妻子不在乎么？”东明表面笑，表情浮夸，心里其实很虚，他觉得齐琛真可怕，这个对手简直太可怕了。

　　这句话一出，齐琛有了一点表情，淡漠的背后一直挟带着对顾夏淡淡的无奈。

　　她不肯信他。

　　也只有她的不相信可以摧毁他的局。

　　呵！

　　“我放你走。”齐琛说，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把白婷儿还给她。”

　　东明面上露出了痛快的笑容。

　　顾夏咬着唇，在看到东明得意的神色时，与白婷儿对她投了无语的一眼后，才知道自己毁掉了什么。

　　她看向齐琛。

　　齐琛侧脸淡漠依旧，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一眼。

　　东明选择警车上去，把白婷儿推下去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自嘲。

　　“后会无期。”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数十辆警车追在背后，东明悲凉地呵了一声。

　　为什么要走的那么累，为什么要这样走下去，原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白婷儿被顾夏扶住，立刻看向齐琛，眼底有让人不敢信的哀求：“留他一条命，求你了。”

　　他虽然很差很差，但他是第一个对她说“你也可以很伟大，你很伟大”的人。

　　他从不觉得她可怕，他把她当作一个有点能力有趣的小太阳，他不说，但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里有光，她虽躲闪拒绝，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让她动了心。

　　“为什么？”顾夏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他求情吗？也许女人的爱情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道理，爱上一个人，他是魔鬼也要保。

　　“我答应你。”齐琛却似乎看透了她。

　　他答应的太轻易从容，白婷儿困惑地望着他。

　　齐琛拉开车门，却已经上了车，一直仿佛置身事外。

　　开上路的时候，齐琛脑海里冷不丁浮现顾夏懵懂的干净神色。

　　她问“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但是他呢？

　　为什么……答应给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人留一条命？

　　大概是因为喜欢过，懂一点，自己喜欢的人没能够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那种难受。

　　原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么。

　　看见别人的喜欢，不忍多凌迟的地步。

　　因为齐琛赠了一份慈悲，白婷儿转头为齐琛叫屈：“你啊，情商和智商什么时候能排除情绪的高明一点呢？”

　　她真的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姐姐一样，用食指戳着顾夏的太阳穴。

　　“齐琛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不要把他当作你一样毫无章法。真是！”

　　顾夏：“我……”

　　话没说下去，她已失了魂落了魄。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满意？也让自己满意？

　　齐琛到达齐宅，蓝牙耳机里的声音在说：“齐先生，人已经抓到了，是问罪，还是交给你？”

　　人世间有很多的潜规则。

　　你强大了，你知道的潜规则就越多。譬如犯了罪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死在法律的手里。

　　“给他去看精神科。”

　　区区七字，对面的人心领神会，“明白了，我会把他安排在条件最好的精神病院。”

　　齐先生决定放过的人，自然也不会活得太差。

　　但是……

　　像东明这一类的，下半生被活活葬在比死还难过的疯人院里，还真是第一个。

　　齐琛开车绕过老宅的外壳，直接开车停在了主宅门口，有人来把车开进车库，他已在门口没了踪影。

　　书房里。

　　齐爷怒问：“那个臭小子呢？还没回来？给我把他找回来！还真当这里是他的天下了，明目张胆的去管顾清澄，当我死的啊？！”

　　余光瞥到门口出现的人，齐爷直接咆哮了：“还是嫌弃我死期太迟，他加一把火帮帮忙？！！！！”

　　狮子似的……齐琛低笑一声，双手揣着裤兜迈步到这位齐狮子目之所及的地方。

　　嗓音低沉华丽：“爷爷，她毕竟是我前妻，是跟我冠过“齐”姓的人。不谈情意，谈面子，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眼皮底下，被人那么威胁和欺侮。”

　　“可唐新人家会怎么想？”

　　“女强人，还会学小女孩儿情绪由己的吃醋么？”

　　“人家也是女人！”

　　“哦。可我似乎还不是她的男人。”

　　齐琛一句一句说的齐爷脸色比他回来前还要难看。

　　偏人家态度还那么风轻云淡……你生气啊？那是你心理素质太差！

　　齐琛举手投足的不动作却已经嚣张地将这个意思表达到了极致。

　　“齐……齐琛，”齐老爷子今个儿真心地问了一句，“我怎么有你那么个厉害的孙子？”

　　青年时父母已离婚，他也离家出走，美其名曰要去走自己选定的路。

　　荣华富贵，也挽留他不得。

　　所以只好放他海阔天空，孙子努力，爷爷做一次渔翁也未尝不可。

　　差一点，他就能当成成功收利的渔翁了，这孩子遇到了红颜劫，顾清澄出现了。

　　转念一想，什么都尝过了，就差感情了吧？行，也得尝尝，否则对它一无所知，将来有人拿这个来利用就不好了。

　　何其能想到，这孙子不再一无所知，是知之甚深，中毒了。

　　好不容易，爷爷给他解了毒，他又去沾，被抓到了，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就我最有道理的劲儿头……

　　对爷爷说一句软话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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