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很快结束，所有人战战兢兢离开会议室，哪怕杜一雷已经走了，他摄人的气场还余力未消。

　　此时此刻，杜一雷一身冷清地被关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外，那个女人……比当年不知道任性了多少倍！

　　现在居然敢，反锁他办公室的门，把他的办公室据为己有，怎么，也要做总裁的节奏？！！

　　杜一雷无语地按了下指纹，二，百，五，是，杨，艾，艾……准没错了。

　　他的地盘，哪有她一个反锁就可以霸占了去的。

　　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去找她。

　　杨艾艾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从隔间里走出来，正好和他撞上。

　　杜一雷望着她通红的眼睛，裤袋里的手攥在了一起。

　　杨艾艾别过脸，从他身边走过。

　　杜一雷见她毫不回头，冷冷一笑：“我是不是给了你机会，离开我？要不要感谢我再一次做了无情的浑蛋？！！”

　　杨艾艾张了张口，出声才知沙哑：“你……”在说什么。

　　最后，她只是短促悲凉地笑了一下，低着头叹了口气：“我累了，我不想跟你吵。”

　　杜一雷幽幽回过身，勾唇隐见残忍：“好像我有多想跟你吵一样。”

　　杨艾艾打开门的时候，杜一雷望着，突然脸色冷漠地上前压住了她的手，把门重新关上，一同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八卦目光。

　　“杜一雷……你不要这个样子。”

　　“你要我怎样？！”

　　杜一雷把她打横抱起来，“放你走，你休想！”

　　隔间里，有一张供休息的床，杨艾艾被他压在这张床上，手抵着他的胸膛，沉眼无力。

　　“我不想看见你！”她索性闭上眼。

　　“你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杜一雷笑了，“还有一句，是不想留在我身边是不是？！今天一起说出来啊！！”

　　“对！”杨艾艾承认，“就是你想的样子！！！”

　　杜一雷眼里黑色渐深：“你以为我把你带进来，又辞了你，你以为你被我耍了，所以终于，不再演下去了对吧？！”

　　“杨艾艾，就你这点道行，还敢与虎谋皮……蠢不自知！！”

　　杨艾艾说：“你给我滚！”

　　杜一雷靠着她的衬衫，这是他早上亲手为她穿上去的，他如今却直接把它，从她的身上，毫无怜惜之意地撕了下来，扔在了半空……

　　但是后来，他没有再做什么了。

　　他只是把惊慌的她搂在怀里，问她要一句话，一句可以救他们的话。

　　“杨艾艾，说，说：你爱我。”

　　“……”

　　杨艾艾闭口不言。

　　杜一雷眼眸彻底黯淡，心生冷：“你当年可以说，如今就不可以了吗？！”

　　她的半身裙，就此不保。

　　杨艾艾这才知道，杜一雷真的是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那一种人。

　　及其云雨时，他逼她说。

　　为她擦泪时，他逼她说。

　　折磨她时，他逼她说。

　　可是最后，他逼的杨艾艾嗓子都哑了，都没能够听到朝思暮想的那三个字。

　　她有多倔强，她有多骄傲……他在这一刻终于领悟。

　　被杜一雷放过以后，杨艾艾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浑身缺乏安全感地缩在床侧，紧紧地抱住自己。

　　他从背后抱住她，都让她狠狠一颤。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如今，他对她用了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狠招，身心折磨，依然是承受不住的。

　　“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杜一雷不见得有多高兴，却也不见得有多不高兴，他说他想说的，做他想做的，佛挡灭佛，神阻杀神。

　　这才是他。

　　杨艾艾脸色惨白，她微微仰起头，肚子那儿突然疼的只能咬唇，半字说不出。

　　她却纯心低着头，像自虐一样隐瞒。

　　杜一雷却觉得腿边有什么东西湿了，他疑惑地拉开被子，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血，很多血。

　　从她的身下蔓延出来……红的像怪兽，冷冰冰地嘲笑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杜一雷立刻把杨艾艾按在怀里，拿出电话打给了家庭医生：“公司里，立刻过来，立刻！！！”

　　扔了电话以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可是他不能倒，他低头看着杨艾艾，却看到杨艾艾努力睁着眼睛，望着他缓缓地露出嘲讽的笑容……

　　“没想到吧，”她虚弱无力，“我怀孕了。”

　　“你早就知道？！”杜一雷眼睛一红，掐住她的脖子。

　　杨艾艾皱了眉，她怎么会知道，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她根本不会舍得！

　　可是，她纯心让他不好过：“是！”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

　　她不想要孩子，如果有了，她却一定不会杀。

　　明明可以保住的一天小生命，是他无理取闹，是他……

　　杜一雷望着她，眼神微微下移，掐着她脖子的手那是谁的……他猛地松开，抱住她说：“我知道你在气我，你那么善良，你不可能忍心。”

　　那么多血，他闭上眼，那么多血……

　　“也许不是孩子，只是，我做的太过了，对不对？”杜一雷抵着她的额，痛的他发冷打颤，“告诉我，对！”

　　杨艾艾摇头，突然头一歪，彻底晕厥在他的怀里。

　　生死不可挽回，千百般绝望，杜一雷却不能哭。

　　她在呢喃中喊疼，他站在落地窗，头都不敢回。

　　四周落满了烟头，今夕是何夕，他站的忘了时间，几乎就要以为，他要永远失去她，以及，永远孤独下去了。

　　身旁来了人：“你啊，多大的仇，要把她弄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女孩子会恨你的。”

　　“她……是不是怀孕了？”

　　“呵，就这样还想保住？！流了。”

　　“……”

　　“你，还真是需要一个教训，算了算了，以后还会有的……唉！”

　　杜一雷闭上眼，把自己抛进了彻底的黑暗中去。

　　“永远都不可能有了，”他嗓音嘶哑，“永远。”

　　杨艾艾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他实在太清楚了。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条生命，永永远远。

　　杨艾艾醒来以后，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窗外，静静地发呆。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肚子里剥离，她想到底是什么呢？！

　　哦，她想起来了，是孩子。

　　也想起来了，她求过他的……

　　她求他轻一点，求他浅一点，她求过的。

　　原来，这是一个孩子传达给她这个愚蠢母亲的。

　　可是她还是没有留住他。

　　还是没有，留住。

　　杨艾艾眸色渐渐地空洞。

　　凌晨五点钟。

　　杜一雷把杨艾艾抱离了公司，他们回了家。

　　杨艾艾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准确来说，像一个傀儡一样，随便他如何。

　　“艾艾，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那里有很多快乐，我希望你，能够被感染到。”

　　“现在说抱歉，已经没有意义。”

　　“杨艾艾，你尽管封闭，我等你醒过来，判处我。”

　　杜一雷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身旁说了多少话，她绝心不理他了，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给她盖好了被子，关了灯，颓然地走出了房间。

　　黑暗中，杨艾艾莫名有一些害怕，她捂着小腹，紧紧地皱着眉头。

　　你会来找妈咪吗？会吗……她涣散了眸。

　　不会的，你不会的。

　　因为你知道你自己不受我的期待，所以，连在梦里，你都不想看到妈咪。

　　杨艾艾无色的泪终究沾湿了枕。

　　杜一雷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

　　他仰起头，这一生都没那么痛过，呼吸里都是疼痛。

　　他该怎么求得一个原谅。

　　在这个世界上，原谅一个人，只有他知道，到底有多难。

　　如果她求走怎么办，她绝食怎么办，她跟他倔起来了，他该怎么拿她是好。

　　杜一雷永远也不会承认，杨艾艾离开他，会更幸福这一点。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他尝过失去的感受，尝过一个人的滋味，当他终于那么想要一个人，那个人的意义于他来说，已不止是爱人，情人而已。

　　她是他的浮木，放她不知流向何处，他情愿……跟她一起被淹没在大海里。

　　杜一雷打了个电话，只是一个意思，杜家跟离家解除婚约。

　　杜一雷不爽，那么所有人，也别想要爽了。

　　不理外头即将世界大乱，杜一雷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早上在去见杨艾艾之前，他还知道去洗一个澡，把客厅收拾干净，一身清爽地去见她。

　　他始终习惯越受伤，越掩藏的姿态。

　　杨艾艾一夜未睡，朦胧的视线望着他从门外缓缓地走进，扬起了一道微笑：“你来了。”

　　杜一雷僵在床边，完全没想到，她还会主动和他说话，她还笑了。

　　他的心，往下一坠。

　　“一雷，我爱过你。”杨艾艾憔悴了一夜，十二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痛得她不得不赶紧清醒过来，“我用一整个爱过你的曾经不为人知地怀念过你。”

　　杜一雷心仿佛突然被一把锋利的刀从中间劈开，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疼痛，他的表情是愣的。

　　杨艾艾好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似的，“当你的助理把支票摔在我面前，那时我就想，不用这个样子的，你要走，我从未拦过，我不是那一种因为爱你，就必须留住你的人。我更尊重对方的想法，本来，爱的前提就是尊重不是吗？！”

　　“失了尊重的话，也就不存在爱了。为了让你潇洒离开，支票，我收下了，只不过，那最后只成为了我怀念你的证据而已。”

　　原来，是这样吗？杜一雷忘了说话，其实他想问：“你，就不曾心动过？”

　　可她跟他谈尊重，他问出这句话，就成了侮辱。

　　早该知道，杨艾艾，是不一样的。

　　“如果没有遇到你，那么我记忆里的你，是美好的。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还会怀念你，你不再怀念的。但是我还是会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不会为我停留，我也不会为一个回忆，暂停我的人生。”

　　“但是，偏偏让我遇到了你，山水一画遭遇了地震，到了这一天，终究是彻底坍塌了。”

　　“在你的记忆里，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想到彼此，再也不是，哦，这个人跟我谈过恋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好。而是，我们之间死了一个孩子，我们的关系，千疮百孔，很是难堪……”

　　“有些人，一生见一次是缘，再见一次就成孽。”

　　“杜一雷，收手吧，停止吧！”

　　“让孽终止在这里，好不好？”

　　杜一雷望着她一直带着笑说完话，他无法平和，用尽力气对她开了口：“我只是想要留住你，我没有想过，对你作孽，作恶。难道留住你就是作孽？我是无心的，如果就此结束，我不甘心！”

　　杜一雷握住杨艾艾的手，唇都在颤：“你是被我伤害，我必须把你弥补，你要走，就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此生不宁，难道，你不是在作孽？！”

　　杨艾艾苦笑：“我从来就说不过你。”

　　外头天晴，里头荒凉。

　　“杜一雷，放过我吧，我真的好累好累啊，我快撑不下去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这个孩子。他太可怜了，他不受期待，他来了却还没有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就被我们给抹杀掉了。”

　　“要有多冷酷，才能不把这件事当成事？我不够冷酷，所以我没有办法。”

　　杜一雷的手被她轻轻地推开了，她的神色也清冷了很多，“我的想法从未变过，请你也不要再无视，请给我最基本的尊重，想一想我说的话，然后，最好是放我离开，否则，我就自己走，去一个你不择手段也无法拉回我的地方。”

　　杨艾艾说完最后一句，就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她在威胁他。

　　杜一雷定定地看着杨艾艾，不得不让了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杨艾艾，爱这个字，我从未对你说过，但是不代表，我不爱你。

　　一直想要离开的我，却那么想要留住你，因为什么，我不信你不懂。你从未正视过这一年我们的感情，谈起尊重，你给了你自己吗？你给了我吗？！

　　语言可以扭转乾坤，但是在错的时机里说了，它是废物，哪怕里头装的是一颗真心。

　　所以，杜一雷选择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杜一雷的电话被打爆了。

　　其中有爷爷的来电，他接过以后，在爷爷质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爷爷，你的曾孙，昨天死了。”

　　那边的杜爷爷愣住了。

　　赵章来了电话，却不是责问他为何食言而肥，而是说：“发生了什么事？”

　　“杨艾艾，昨天流产了。因为我中了离雨的圈套，她是存心的……”杜一雷说，“当日拉我出阴霾，今日我的孩子，用命为我还，从今往后，我不想跟离雨有任何关系。赵章，离家，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尽管对付……”

　　赵章道：“弱点易被利用，下次小心，好好照顾……杨艾艾。”

　　杜一雷惨笑：“她要走。”

　　赵章从未听过杜一雷如此没有生气的声音，微微沉默后，“你怎么想。”

　　“死也不放。”杜一雷说，“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她不是跟离雨有约定么，就让她觉得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离开我了，她不就能安心地呆在我身边，做一段时间的商业间谍了吗。”

　　“什么约定？”

　　“她助离雨顺利与我完婚，我要搞垮离家，她就在我身边帮倒忙，离雨答应她，结婚以后，放她自由。说我不会忍心让她做小三……呵我的确不忍心我的夫人被除她以外的女人做了。”

　　赵章：“离雨什么都知道了。”

　　“嗯，是我的错，没守住嘴，让她起了疑心。倒弄股票事件的参与者其中应该有人跟离雨接洽过，才导致整盘崩局，你查一查。”

　　“嗯。”那一头。

　　杜一雷挂了电话，仰头，疯狂的姿态灌下了一杯辛辣的威士忌。

　　当他带着酒味冲进房间，杨艾艾那时已陷入沉睡了的。

　　他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她已噩梦连连，他刚刚走近，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

　　杨艾艾下不了床，这几天，都是杜一雷一个人在旁边照顾。

　　他也不曾出去过。

　　杨艾艾想，哪怕你包下全场，他也只能暂时为你所用。

　　见他一天又一天，她只是想，何必执着呢？！

　　杨艾艾终于可以下床，慢慢地走两步了，她刚刚流产，始终还是不敢多走。

　　这一天，她听到了落地窗外，他站在露台上打电话的内容。

　　他对离氏，已经开始行动了。

　　杨艾艾想了想，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也不曾给她回复，显然，被他主动放走不过一奢念而已。

　　她拿起手机，给离雨发了一个信息。

　　低下头的瞬间，她不曾看到，杜一雷微微侧身，余光将她的所作所为尽收眸底，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

　　杜一雷一手计划，自然不会在离雨那里出了纰漏。

　　这个时间段，正是离大小姐闭眼睛给人做脸的时候，手机放在包里，她身边的人为他做事，自然会知道怎么回复他女人的通风报信。然后彻底删除。

　　杜一雷给她时间“作弊”，在她放下手机的时候，他霍然拉开了落地窗，上前搂着她，满足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气质变得越来越沉郁，脸上都很少带笑了，这些，杨艾艾也是尽收眸底了的，他突如其来的一抱，满足的像一个孩子，才终于有了点曾经的影子。

　　只不过又能怎样呢，他们，都变了。

　　“杜一雷，我不舒服，你不要抱我了。”

　　如果搁在以前，杜一雷肯定耍赖说：你不舒服我也要抱，抱抱就舒服了。

　　但是现在，杜一雷不能这样做。

　　他放开了她，她立刻退后两步，别过脸如避蛇蝎。

　　杜一雷：“你没有必要那么夸张吧？”

　　不等她回答，他就说：“杨艾艾，你连报复我，你都不肯承认了。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好受……从他走后。”

　　杨艾艾冷淡着一张脸，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杜一雷：“我能怎样，我的罪。”

　　杜一雷要走出门口的时候，突然转了身体，大幅度回到了她跟前，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一把微型黑枪就塞在了杨艾艾的手里。

　　杨艾艾呆了，烫的要扔掉——

　　此刻听到杜一雷不紧不慢地说：“不要扔掉，有一天，你想杀我的时候，会后悔没有武器的。”

　　“杜一雷，我不想陪你一起疯！”

　　她重重落话。

　　杜一雷只是漫不经心：“这样啊……那你现在就对着我胸口开一枪吧，我死了，你就可以去过正常的日子了。”

　　“正好，我也挺想要去见见那孩子的，像我，还是像你？！”

　　为什么要偏偏提孩子……

　　杨艾艾扔了枪，捂住耳朵无理地蹲了下去，低声抽噎起来。

　　杜一雷静静地看了很久，才也弯下了腰，揉着她的头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他说：“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于是，杨艾艾在半个小时后，一身白裙，出现在了市最大的一家福利院。

　　看到杜一雷，很多小孩子都很高兴地朝他跑过来。

　　杜一雷也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杨艾艾望着，摇着头，想说你们不要靠近他，他刚刚谋杀了他自己亲生的孩子……

　　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得到了你们的喜爱？！

　　你们都是小天使啊，和我的宝宝一样，你们不要靠近恶魔啊！！

　　她无助地落了眼泪，却突然有一只小手，扯着她的手拉了拉：“姐姐，不要哭，你把眼泪哭掉，眼泪会伤心的。”

　　“眼泪要好好的爱护的，院长妈妈说，万物有灵，所以，不要把它丢掉，它会伤心的！！”

　　她只好蹲下腰，抹了把脸，破涕为笑地感动望着面前的小女孩。

　　忽然，就起了收养的心。

　　“那个叔叔……”她指了指不远处，孩子中心的杜一雷，还没把话完整说出口，就听到女孩子不太高兴地纠正，“不是叔叔哟，是哥哥啦！！”

　　额。

　　都二十七八了啊！

　　杨艾艾无奈：“你们很喜欢他啊？”

　　“哥哥对我们特别好特别好，他说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杨艾艾怎么也无法想象，在孤儿院里，对那些孤儿们说着“我们是一家人”的那个杜一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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