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一百三十六 阍者
却在家门口猝然停下。
就像是花还没盛放就被人折下,她的希望变成绝望——在看到东明衬衣染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后。
“东明……”她慌地跑了过去,跪在他面前甚至不敢触碰。
“你怎么了?”问出口之前掉了泪。
东明的表情从没有此刻那么平静过,他等来了她——他瞬间感恩透了。
什么也不在乎了。
于是他慢慢睁开眼睛,力气从身体里流失着,实在抽不出力气加速动作。
哪怕只是抬抬眼都吃力了。
他终于望清了她,却再也没有余力,为她擦干泪,“抱歉……”
最后的最后,他哽咽了:“抱歉。”反复循环,再没有别的话。
她从没那么痛过。
那感觉,就像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我去给你找医生。”她极尽温柔,极尽恐惧,“你不要说话,不要睡着,我很快就给你找来医生……”
她起身,转身就走,却听到一声虚弱的“不”,垂落的手,指尖狠狠一颤。
常常听说死亡,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一个人的生命,真正在慢慢流失的过程——不要说去过医院,也不要说送过葬。
残忍的本质你没有亲手触摸,所以你可以惋惜生命无常。
真正触摸了残忍本质的人,怎么会有工夫,怎么会有心情去惋惜生命无常。
她想做的唯一的事情是紧紧抱住他,像这样能够留住他一样。
对,天与地之间念想无数,她只有一个念想:留住他。
可却只能亲自感受他在她怀里渐渐了无生机,与世长辞,他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将耳朵贴在他的唇上,总算听到他最后一句。
他仍然在说:“抱歉。”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一个词,在此后的余生里。
她还没来得及跟他告别,他就撒了手。
她有一点冷,真的只是一点点。
所以她抱住他,用最大的力气。
“你也很冷,是不是?”
“没事了,我抱着你呢,我们一起取暖。”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她闭上了泪眸,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胸口,那里面应该受了极重的伤,不然为什么现在还在流血?
也许是被子弹穿过,也许是被刀刃刺透,也许……
她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低低地说:“如果我拉住了你,就好了。如果你没有出来,就好了。如果我在你遇到危险之前找到你,就好了。”
所以没有如果,所以再也不会好了。
都是在事情结局已现的时候,才有如果,都是在人走了以后,才说如果……白婷儿跳不出难堪的方框线,在范围以内彻底失去了他。
他跳出了线,她找不回来了。
顾夏吹够了海风,漫步在海边走向公寓的方向。齐星一步一步地跟着,像是一个家人的守护。
到了自己的房间,顾夏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低眸的那一瞬间,她神情微微一愣,便赶紧点着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婷儿姐?”
“嗯。”
被她的冷淡微微一惊:“我在海边,电话没带在身上,所以才没有接到。”
“嗯。东明死了。”
“……”
顾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呆呆地将身体靠在了床头,一直握着手机,虽然默不作声。
另一头也如无人沉寂。
双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过是白婷儿打破了死寂,她说:“都结束了,其实,就算齐琛因为你放过了他,可唐新会放过他么。”
“你不怪我,我在关键的时候,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一点希望都没有给你留,你真的不怪我吗?”
顾夏苦笑,好像她说不怪,她就不会再气馁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气馁,很累很累……
“都结束了。”白婷儿低头抚了抚东明惨白而冰冷的脸,“所以,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顾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她挂断了。
顾夏仰起头缓了一会儿,打给了齐琛,告诉他:“东明死了。”
“我知道。”
他平平淡淡的口吻,惹得顾夏问他:“生命在你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齐琛说:“一场赌博,赢得到一切,输了赔命。”
“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赢了的人也不过比失败者多活久了一点而已。”顾夏按掉电话,她没有权利去阻止他以牙还牙,她只是心寒于他处世的态度。
为什么一定以命相搏,他考虑过身边的人的感受吗?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爱情不能够战胜一切,因为世界观不同,立场不同,角度不同,她闭上眼睛把自己彻底摔在了床上。
谁也拯救不了谁。
唐新执意出院,危险已根除,她还要去唐氏整理。
望见齐琛迟迟站在门外,几乎可以猜得到,他是接了谁的电话出去的。
她走到他的身边,开口一句:“你们根本就不合适……如果说她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你是为了她的愿望,守在和平之外的杀伐者,可女心忌血,无法领悟你。”
齐琛收了手机:“走吧。”
唐新不喜欢他这一种回避的态度,他把最适合她的隔绝掉,却留下与他理念相悖还拖累他的人,“或者你大可以跟她说,是我唐家动的手。”
“……”齐琛转身离去。
唐新跟了两步,终究是追不上他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
据说,天一下雨,必有悲事。
顾夏终于信了这句话,在她跟白婷儿站在东明墓前时。
“生前什么都想要就为了不愿意过回以前的苦日子,自尊,仁义全部都可以出卖,他甚至害死了你的哥哥,伤了你的丈夫。”
白婷儿回头看着顾夏,分明是未亡人的姿态:“你能来看他,我很感谢。”
顾夏默默摇头,死亡面前,她总是想说,却到头来什么也说不出。
“我要走了,”白婷儿这时说,“我回来,说没有他的因素是假的,他现在走了,你和齐琛也在一起了,唐新相信不是齐琛的问题,她如果把齐琛逼狠了,齐琛二择一,为了你,一定不会再顾念她。”
“毛庆那个傻姑娘也重新遇到了赵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要走,我已经走完了,是退场的时候了。”
白婷儿平平静静的,清明眸里什么也没有。
顾夏艰难开口:“什么时候走,要去哪儿,我送你。”
“拉萨。”她微微一笑,“离他最近的地方。”
“……”
西藏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人死后去了天堂,即是离西藏最近,所以她去西藏。
顾夏抱住了白婷儿。
白婷儿终于啜泣出声:“你说他在那里吗?”
“在那里。”
“可是他不曾做过一个好人。”
“但是他一定听得到你的心念,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爬也会爬上去,爬到离你最近的地方,所以,你也不要气馁,你也要加油,到了那里,好好看天,好好活着。”
顾夏给了白婷儿一个幻念,一个足够她撑很久很久的幻念。
那就是:他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活着,甚至在那里可以看得到你,如果他爱你,那么你去哪儿他都会跟着去。
你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吧!
雨声淅沥。
顾夏分给她一只耳机,两个人回身走出公墓。
只留耳朵里女声静低吟唱,循环播放——
念念不忘
朝思暮想
你身旁
是我天堂
念念不忘
可有回响
曾以为时光慢
来日方长
两情相悦如往常
道世事无常
生变幻
当头棒
猝不及防
……
饱沧桑
不复芬芳
那些地久天长已成过往
翘首看你不在身旁
心已伤百孔千疮
我已遍体鳞伤仍然故作坚强
……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词是:
仍希望你可以落落大方,浅笑依然……也是她对她最深的祝福。
散伙饭在三天后的一个晚上。
白婷儿指名,拖家带口的来,让她好好的看一看他们全部都幸福了,她才放心的走。
齐琛公务繁忙,没有兴趣,架不住顾夏的死缠烂打,不时闹个冷脸,他的日子别提多不好过,只好点头。
但是毛庆那里就艰难了。
赵章对她爱答不理,她除了做他的尾巴,别无他法。
终于被跟到动了气,赵章猛然回头,没有眼镜的遮挡,他的眼睛更显明亮锐利:“我不去。”
“但是我要去啊,除非你也能让我不去。”
“你的意思是你去我也一定要去?”赵章环臂,严肃地一句,“我们是什么关系?”
别误会,这绝不是反问。
这是提醒!
“最终夫妻的关系!”毛庆笑。
赵章脸色一白,看了她,毫不客气:“你脸呢?”
毛庆懵懂揪了揪自己的脸蛋,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呲牙咧嘴了一下,说:“好好的在这儿呢啊!”
赵章刚觉得她无耻的聪明了一点,望她红彤彤的半边脸就又默默骂了一句蠢货。
他说:“别装傻,别跟着我,别妄想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猝不及防一棒打的毛庆伤了心:“为什么?”
“时过境迁,我们都变了。”赵章直直地看着她,眼里除了她只有她:“你喜欢的,只不过是当年的我。”
“你别去猜我,别去乱猜我。”毛庆伤痛的眼神望了他一会儿,转身跑开了。
她不是笨。
只是乐意笨。
所以如果假装的那么笨还是会被伤的那么彻底,就只能聪明了。
赵章的脚却不受他的控制,朝走了的人追去。
明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是停不下来。
直到,望见她抱着自己选择在无人问津的墙角站定,他才骤然回神,在她回身之前,躲了起来。
毛庆回头看到空无一人,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难道是我会错了意,当年你所谓的给我机会不过是逗弄而已,我却为此,记得好多年。”
有时候她那么佩服夫人。
选择忘记爱,忘记所爱之人,将自己流放。
如果她也可以,是不是一切痛苦就结束了?
夜,齐家老宅。
顾夏站在窗边,被齐琛从后面紧紧抱住。
她靠在他的身上,很安静。
齐琛吻了吻她的脸颊,顾夏突然开口:“你让赵章去,好不好?”
齐琛流连的吻顿了顿:“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什么都做得到?”
“对啊。”顾夏转过身反手抱住他的脖子,仰头目光分明崇拜,“你是我的信仰对不对?”
“你对谁都那么好,唯独对信仰要求好多,好高,唯独不对信仰好。”
齐琛勾唇,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夏踮起脚尖,唇盖上他的,四目相对,她说:“我永远不会对别人这样。你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齐琛把她打横抱起来,清醒地纵容自己掉进她的美人乡里。
一夜冥情。
……
白色情人节,这一天,起点餐厅格外放一首歌作为背景,只是它总是和别家反着来。
毛庆听清楚了歌词,很悲伤,她却忍俊不禁。
论愉悦客人的商业手段,还是这一家最强。
他叫我别等了
别等了
既然错了就不能继续错着
他叫我别等了
别等了
一厢情愿就别挥霍着时刻
不过是门口的一介阍者
并没有爱你的资格
他叫我别等了
别等了
撑着再爱只会遍体鳞伤的
要走了
可还是舍不得
毛庆看着赵章,偷偷的。
可是她转眼发现,白婷儿却连一个偷看的人都没有了,耳边歌声低沉,她的心里一下子沉到谷底。
可是抬起头,顾夏在笑。
她在努力的笑,笑着告别,她做到了。
白婷儿端起酒杯,对着齐琛的方向说:“泯了恩仇吧?”
“……”齐琛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喝下。
白婷儿勾了勾唇,不着痕迹的。
顾夏说:“明天就要走吗?”
“嗯。”她点头,目光看向顾夏,“今晚上不醉不归。”
“好啊!”顾夏刚拿起酒杯,手就被突来的力按住,齐琛毫不避讳地说,“你在备孕。”
“你已经喝了酒。”顾夏无语。
我不喝你能饶了我?!!齐琛比她无语,眸色暗沉,顾夏就没有办法了。
白婷儿叹气:“毛庆,我们喝。”
赵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迎来毛庆豪迈一句:“好,不醉不归!”
仿佛酒可以救她们的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毛庆在他面前,闭眸买醉。
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婷儿眼角湿润,每多喝一杯,就多湿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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