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杨骁端着面过来，看到程依面色很差，赶紧把面放好。

　　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怎么了啊？生气了么？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因为我回来晚了？我喝酒了？”

　　他握住程依的手，发现指尖冰凉，突然心尖颤抖，狠狠地疼了一下。

　　程依也一直在望着他的眼眸。

　　为了躲开这样的凝视，杨骁将她拥入怀中。

　　“好啦，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他顺着程依的后脑，抚着她的头发，“就算喝，也不喝那么醉了，行了么？别生气了。”

　　程依其实没太听清杨骁说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愣愣地吃了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觉得盐放多了，有些泛苦。

　　杨骁看她吃丸子吃得香，不断地把自己碗里的夹过来。

　　“饿坏了吧，平时你不怎么喜欢吃丸子的。”他笑着说。

　　看着程依大口吃东西，比他自己吃还香。

　　“你也吃。”程依说这话，有些委屈，努力瞪大了眼睛，不让自己出丑。

　　她假装生气，狠狠地说：“快吃啊。”

　　“嗯。”杨骁握紧了筷子，一边吃，一边偷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程依害怕被看到眼里的泪光，“我又不是你的面。”

　　“你是我的心肝。”杨骁突然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还伸出手，拍了程依的头顶。

　　程依心里猛然一颤。

　　你千万别这么看我。

　　千万别把我当成那么重要的东西，心肝，要是被人给挖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我不要做你的什么心肝，说什么疯话，喝多了耍酒疯呢吧。”程依把嘴塞满了，含糊不清地说。

　　“才不是。”杨骁低着头，露出一点憨憨的样子。

　　他也学着程依的模样，把嘴塞满了，盯着程依的脸，眼中带笑。

　　这表情，让程依突然有些恐慌，伸出手去挡着他的眼睛，说：“你别看了。”

　　“为什么不能看，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看……”杨骁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脸，笑意消失了，突然无比认真地说：“我就要看，一次看个够。”

　　仿佛是得到了宇宙的什么预兆，他突然说那么一句。

　　一次看个够，以后呢？

　　以后没机会了么？

　　“行了，吃饱了，我把碗收了。”程依站起来，狼狈而逃。

　　等她来到身前，杨骁把她往怀里一拉，像是抱小孩一样，将她横抱在怀里。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程依恰好被他圈住了，真的感觉自己是个孩子。

　　杨骁醉了，身体在前后地晃，掌心还拍着她的背。

　　“真好啊……你要是能变成小小的玩偶，我每天放在口袋里，那该有多好，我去哪儿，都把你带着。”他叹了一声，忽而凑在程依的耳边，小声地说：“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啊？”

　　“好！”程依把头埋进他怀里，蹭着他的衬衣，把两滴眼泪也抹他身上。

　　片刻之后，杨骁把头埋在她的背上，睡着了。

　　程依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颚线，听着他均匀的呼吸。

　　睡着了都那么稳稳地抱着，生怕她摔了。

　　我是不是……也该为了你，勇敢一次？

　　她伸出手，触摸杨骁的下巴，他把胡子剃得很干净，轻轻的摸，还是能觉出有些刺手的胡渣。

　　杨骁在打瞌睡，脑袋往下坠，到了某个点，自己又惊醒了。

　　“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呢。”他拍了拍额头。

　　程依说：“回房去睡吧，能走么？我扶你回去。”

　　“我刚才还煮面呢，我没那么醉。”杨骁站了起来。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酒劲这时候才上来，他猛地晃了一下。

　　程依在身后抵住他的身体。

　　“赶紧回房去。”她说。

　　“嗯。”杨骁还不忘回头，对她温柔地笑着，慵懒地说：“晚安，我的程依。”

　　程依两个字，连在一起，说得飞快，像极了在说，晚安，我的妻。

　　程依目送他进房间。

　　你这样好的人，我是配不上的。

　　她心里默默地想，我不能害了你啊。

　　果然，老天爷最喜欢跟我开玩笑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在最好的时候，就要给我使绊子。

　　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吧。

　　程依第一次出现了这种卑微的想法，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转头看，电视机里，电影恰好完结了，是个悲剧。

　　男女主没在一起，男主角死了。

　　结束的音乐都那么哀。

　　程依冲过去，把电视关了。

　　她把碗洗了，回到小房间。

　　婉姨去旅游了，小房间只剩下她一个。

　　暖气开得很足，她躺在厚厚的被褥里，依旧是手脚冰冷，跟墨提斯的语气，一样的冷：

　　“雅典娜，我警告你，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杨医生的下场，可能会很糟糕！”

　　什么叫做下场糟糕。

　　程依不敢往下想。

　　她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似乎做了个梦，梦到杨骁掉进了一个黑洞里，再也找不到了。

　　“醒了？”

　　再听到杨骁的声音，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呢，难得你有醒不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洗好澡，洗好了头发，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物。

　　似乎是刚煮完牛奶，袖子上有淡淡的奶香。

　　他伸出手，碰了碰程依的脸，说：“起来了？”

　　程依坐了起来，看着他，到觉得宿醉的人是自己。

　　“我把早餐做好了。”杨骁笑着说：“培根火腿三明治。哦，对了，今天我带你出去玩，没忘吧，穿舒服的衣服就行了。”

　　他怕程依换衣服尴尬，说完话，就主动出去了。

　　程依稍稍起身，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是好天气，雪停了，天也比往日更蓝一些。

　　隔壁，慕宇凡又在练琴……

　　换了一首曲子，从莫扎特换成了巴顿，不变的曲谱，同样的磕巴。

　　估计那天在车上，说他音乐素养差，扎了他的心。

　　同样的磕磕绊绊，听着没昨天心烦了。

　　只因为昨天是一个人，而今天……

　　餐桌前多了一双爱笑的眼睛。

　　“去哪？”程依咬了一口三明治，问道。

　　她的脸旁，沾上了番茄酱，杨骁温柔地看着她，把手伸过来，很自然地抹掉。

　　“去玩啊。”杨骁开朗地说。

　　“去哪玩？”

　　“你跟着我就是了，不放心啊？”杨骁问。

　　他把糖加进咖啡里，搅拌好了，递给程依。

　　每当这种时候，程依总觉得自己像是个饭来张口的废人。

　　杨骁把她的习惯记得一清二楚。

　　什么时候需要咖啡，什么时候把吃的放下，什么时候要纸巾。

　　他都了如指掌。

　　“嗯。”程依说：“说嘛，去哪儿玩，神神秘秘的。”

　　“你怕我把你给卖了么？”杨骁笑着给她递纸巾。

　　“希望能卖个好价钱，你别亏了才好。”程依擦着嘴，眼睛眯起来像是两弯小月牙，“我吃了你们家那么多米，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

　　杨骁学着婉姨，板起脸来，用眼角斜着看她，掐着嗓子说：“小程啊，你看你，说什么话，什么你们家我们家，都是一家！多见外啊！”

　　这个样子，简直跟婉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啊，你个臭儿子，趁我不在家，你学我啊！我打死你！”程依也双手叉腰，板着脸，学着婉姨的语气骂道。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没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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