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完美收音，慕思凡也没回答。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自己都说不清。

　　“是坏消息吧，别说了。”程依站了起来，回过头，对慕宇凡笑笑，“谢谢你，替我把我的琴找回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今天的天气已经够坏的了。

　　不想再听什么坏消息，影响心情。

　　慕思凡手敲下最后一个重音，回头看程依，她恰好优雅地转身。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

　　当时的她，在皇朝会所弹钢琴。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才能，在这种污浊的地方无法施展，她很懈怠。

　　初见她时，她弹马克西姆的野蜂飞舞。

　　技术完美，无可挑剔，可感觉却不好。

　　或许是弹琴的人心烦意乱，或许是什么别的缘故，当时听着她的琴音，有成百上千只野蜂，飞扑到心里。

　　因为惜才的缘故，想让经理给她加工资。

　　就在那瞬间，她弹错了。

　　慕思凡看着程依的背影，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她跟三年前那个稚嫩天真的小女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当年没有李虎的事，不是为了逼沈明军给出华盛那块地的底标，会不会多看她两眼？

　　或许会，或许不会。

　　仅仅是凭她漂亮的脸蛋，或许很难把她放在心上。

　　对于女人，他向来不怎么在意。

　　“喂。”他喊住了程依。

　　程依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说：“你已经好了，康复了，都能走路了，8小时之约，正式作废！”

　　“之前欠的那些呢？”慕思凡问。

　　“……”程依转过身，看着他的脸，原来你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欠的那些，你都记着呢？

　　慕思凡邪气一笑，说：“没关系，你用下半辈子慢慢还我。”

　　程依走后，他也站起来，走回了自己的家。

　　慕宇凡盯着空荡荡的客厅，盯着这架钢琴。

　　敢情自己给别人做嫁衣了。

　　看到慕思凡略拖沓的步子，他低头笑了笑，算了，或许这世上，总有不是我的东西。

　　明明没有一起练习过，都能配合得那么默契。

　　你们才是一对。

　　他失落地坐在琴凳上，盯着琴谱，一小节一小节艰难地识谱。

　　慕家这样的家庭来说，钢琴教育是从娃娃抓起的。

　　他不禁想起小时候，思思总是没有他学得快。

　　钢琴也是一样。

　　难道说，他都是故意让着自己的。

　　因为大哥是个病娇，所以让着，让所有的荣耀和奖赏，都顺其自然地落在比较弱的大哥头上。

　　慕宇凡盯着琴谱，再也弹不出一个音。

　　眼前全是慕思凡刚才的模样。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这样努力着么？

　　两人儿时相处的情形，一点点涌上心头。

　　慕宇凡眼眶在发热，他为自己之前的贪念而羞愧。

　　那是心中的一颗毒草，稍不注意，就会蔓延成一片野地。

　　他果断地把毒草拔了。

　　“思思，这次，我不会再跟你抢了。”他暗自说着：“算哥哥我让你一次。”

　　话说出口，望着外面的阴霾，他寂寞一笑。

　　“希望你在爷爷规定的时限里，抱得美人归。”

　　与此同时，在一个火锅店里，发出近乎同样的希望。

　　“来，大家辛苦了，大家同心协力，一定要帮杨医生抱得美人归！干杯！耶！”

　　夜里，杨骁醉醺醺地回到家。

　　婉姨去旅游了，他比平时要放肆许多。

　　程依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将她叫醒。

　　“怎么在这里睡了，像只小白兔。”杨骁蹲在沙发边上，笑着看她，把她脸庞的头发别到耳后去。

　　“那你是大灰狼么？”程依问：“喝得烂醉的大灰狼，我不怕。”

　　“在看什么？”杨骁很随意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把头往后仰，枕在程依的手背上。

　　“看到睡着，估计不好看。”杨骁用脸蹭着她的手背，似乎在撒娇。

　　程依这才恍然：“对啊，我竟然看着电影睡着了。”

　　这真是稀罕事。

　　难以入睡的她，竟然看着电影睡着了。

　　“婉姨的那些老年人公众号里可说了，这是衰老的前兆。”程依坐了起来，盘着腿，拿起手机看时间。

　　“那么晚了？”程依说：“不是去图书馆么？喝酒去了呀。”

　　杨骁把眼镜拿下来，揉了揉眼皮，说：“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程依问。

　　“不告诉你。”杨骁自己在那里笑，像极了一个傻子。

　　程依盯着电影。

　　心想：会不会是莫扎特效应？

　　听古典音乐有助于大脑的发育？所以，今天的土耳其进行曲，让她睡了一个好觉？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咕……”

　　杨骁离得近，自然听到了。

　　他转过脸来，有些生气地看着程依：“你晚上吃什么了？”

　　程依摇了摇头。

　　她在整理周一开会用的材料，所以误了饭点。

　　习惯了婉姨的定时投食，竟然懒得自己去做。

　　“怎么这样啊！”杨骁伸出手，捏捏她的脸，说：“以后再这样，我打你屁股啊！”

　　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么？

　　程依有些不习惯他这样，被他说得脸红了。

　　杨骁起来，温柔地看着她，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算了，明天再说吧，你肯定很累了，去睡吧。”程依看他站起来都有些晃，怎么好让他去做吃的。

　　“我给你煮面？”杨骁用眼神盯着她，看到她并无波动，接着说：“给你下饺子？蛋炒饭？皮蛋瘦肉粥？或者……我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

　　他是认真的，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大半夜的做满汉全席，也只有醉汉才能说出口了。

　　没等程依选好，他已经进了厨房，围上围裙。

　　程依转过身，在厨房明亮的灯下，他的脸上满是红晕，神情温柔。

　　“就简单地做碗面就行。”程依喊道。

　　“那我做两碗，我陪你吃。”杨骁笑眯眯地望过来，低声说：“一个人吃饭，多可怜啊……”

　　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真好。

　　电影里，放着温馨而抒情的音乐。

　　杨骁就像是一场电影，完美得一塌糊涂，无论在生命的什么时候，能遇见这样的男人，都算是一种运气。

　　就在她看着杨骁的背影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

　　电话号码显示的是一堆乱码。

　　温馨和暖意，在这一瞬间，全体离她远去。

　　是墨提斯。

　　墨提斯又来电话了。

　　电话在手里不停地震动着，看着杨骁的背影，程依一动不动。

　　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墨提斯从没有打过电话来。

　　原来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在铃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程依接了电话。

　　“是我。”

　　电话那边传来冰冷的机器人声。

　　程依咽了口水，只说：“我知道。”

　　“天珠的事，你办砸了。”墨提斯说：“想脱离我的掌控，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记得我有半年的自由时间。”程依不客气地说：“现在我还是自由之身，你没权利给我下达任务。”

　　这是她自己跟总部争取来的。

　　“你从入伙的那天起，就没资格谈自由了。”墨提斯不客气地说。

　　“需要我做什么？”程依平静地问。

　　直到电话挂了，程依的耳边都还是嗡嗡嗡嗡的声音。

　　墨提斯冰冷的话语，像是一盆盆的冷水，往她头上浇。

　　具体说了什么，她没有全部记下，只能记住只言片语：

　　“……成为慕氏的继承者，对于SR来说，是一件好事……这对我们进一步掌控亚太地区有帮助……近年来，慕氏的蛋糕铺得很大，现在已经进军非洲市场，进行石油矿产开采……你该明白，这对我们的发展，有多重要……雅典娜，我警告你，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杨医生的下场，可能会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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