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这个词，第一次在程依的脑海里浮现了。

　　她从来没想过逃离SR。

　　弟弟和母亲都在SR的监视之中，逃离，谈何容易。

　　她只是感受不到别人的爱，可她不是冷血无情，她一直有对亲人的牵挂，不可能看着亲人为了她遭殃。

　　怎么逃？

　　她还能逃吗？

　　莉莉的话，也彻底点醒了她，本以为这两年，为SR干了那么多事，等合约结束了，就能重获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原来不是。

　　如果自己是SR的最高领导者，也不可能白白放掉这些人才。

　　毕竟不是谁都符合条件去做手术，也不是凭空就能训练出这样的人。

　　程依吃着培根和煎蛋，吃不出什么味道。

　　莉莉神采奕奕的脸，给了她一些希望。

　　如果真的能逃离。

　　凭着她这两年的积蓄，能让小钰过上足够好的生活了。

　　找一个风景宜人的海滨小城，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总比刀尖舔血的日子，要好得多。

　　就在这时，程依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手机屏幕的来电，突然变得严肃了。

　　“怎么了？谁的电话？”莉莉问。

　　程依按下接听，把电话放在耳边。

　　“雅典娜，你的休假结束了……”

　　电话那边，是墨提斯，机器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程依浑身的细胞，都随着这句话，变得异常紧绷。

　　这个时候，墨提斯打来的电话，是要下达任务吗？

　　她在脑子里猜测着。

　　“我是墨提斯，你的最新任务是，杀了莉莉。”

　　墨提斯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语调也都一样。

　　可在程依听来，杀了莉莉，这四个字，异常大声，震得她耳鸣。

　　“不要提问，不要回答，不要让她起疑心，握紧你手中的餐刀，割破她的喉咙，一刀将她解决掉。”墨提斯说。

　　程依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开始用当地的语言，在胡说一些什么。

　　她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

　　只是为了避免莉莉的怀疑。

　　墨提斯还在说：“任务已下达，雅典娜，立刻执行。”

　　程依没有动，依旧平静地对着电话说话。

　　莉莉看她脸色不对，问：“程，是什么电话？”

　　其实在这一刻，程依是希望让她看懂自己脸上的为难与不忍。

　　让她自己走的。

　　“雅典娜，执行任务！”墨提斯的指令，再一次响起。

　　她也不管墨提斯能不能听懂，用当地的语言，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说清楚的话，我不杀自己人。”

　　“她是叛徒，不是自己人。”墨提斯说。

　　程依握紧了餐刀，想起几分钟之前，莉莉那样神采奕奕地跟她说的话。

　　她在调查SR，而且已经查到了，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怎么能调查SR呢？

　　她不过是一个医疗人员，她只能接触到做手术的医生，其他的，她怎么会知道？

　　“雅典娜，拒绝执行任务，会有很严重的惩罚。”墨提斯说。

　　在这一刻，程依也有私心，她握紧了手里的刀。

　　如果莉莉死了，就没人知道她失眠的事了，没人知道她的大脑正在恢复。

　　她可以自己去调查SR的秘密。

　　权衡之下，她犹豫了许久。

　　“任务失败！”墨提斯说：“犹豫时间过长，任务转移。”

　　程依还没能理解，什么叫做任务转移。

　　她从来没有听说任务失败这四个字，以前的任务，她拼了命也会完成。

　　电话挂断了。

　　她把手机放下。

　　“程，你的脸色怎……么……额……”

　　莉莉还在说着话。

　　一颗子弹，穿破了窗户上的玻璃，准确地从侧面，穿入了她的太阳穴。

　　砰地一声，窗户全碎了。

　　莉莉的声音，嘎然而止。

　　她歪着头，倒在了桌上。

　　程依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说，她很清楚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莉莉的脸上，是人生最后的疑惑，她的太阳穴，多了一个黑色的小洞，鲜血从里面流出来，染红了桌布。

　　程依迅速朝着射击点看去，在对面的楼道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握着狙击步枪，正在撤离。

　　那人回头，看了程依一眼。

　　只是这一回头，程依的心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勒住了。

　　那张很白净的，文气的脸，虽然带着墨镜，可他额头的美人尖，还有他的下巴。

　　程依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失去理智，从坏掉的窗户掉下去。

　　她发疯了一样，对着对面的楼道喊：“站住，你给我站住，林钺明！我知道是你！你站住。”

　　她顾不得莉莉，连鞋也没穿，夺门而出。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拦住他，问清楚！

　　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像的人，绝不会有。

　　就算是自己看错了，也要把那人拦下来，把他的墨镜摘了，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什么SR的规定，什么不能跟同伴接触，去他的！

　　如果他真是林钺明。

　　那之前所有的幻觉，都是真的！不是什么幻觉！

　　他没有死。

　　程依等不到电梯，从楼梯往下跑，急得从扶手滑了下来。

　　如果这次没抓住他，只怕这个迷永远也解不开了。

　　哥，你别走。

　　为什么要走呢，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程依到了一楼，冲出了门外，抬眼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就在路边，两人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了。

　　她失去了理智，什么也不管，飞快地冲过去。

　　已经是上班早高峰，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

　　程依的横冲直撞，逼停了许多车辆。

　　其中也有一些速度较快的，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刹不住了……

　　一辆小货车快要撞到她了，她丝毫没有在意，她的眼中，只剩下街对面那个黑色衣服的男人。

　　小货车的喇叭声震翻了整条街。

　　黑衣男人也停住了脚步，定睛看着程依。

　　快要撞到的时候，街边突然飞出一个人，把程依扑倒在路边，使她躲过了死神的亲吻。

　　程依急坏了，她抬起头时，那个黑衣男人上了一辆无牌照的黑色保姆车，走得没了踪影。

　　“混蛋！”程依骂了一句，飞快地甩了身边的男人一巴掌。

　　谁他妈让你出来救我的。

　　她咬着牙，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她甚至没看清，救她的人是慕思凡。

　　慕思凡顺着GPS找来，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把程依扑倒，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硬是被她打了一个巴掌，他气得不轻，也反手给了程依一个巴掌。

　　“你疯了吗？”他吼道：“你不要命了？要不是我来了，恰好看到，你已经是车下亡魂了。”

　　程依早已经知道他要打自己，大脑已经判断出了他的掌势，她没有躲。

　　慕思凡的这一个巴掌，打得她头昏目眩，脸庞火辣辣的。

　　她坐在街边，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

　　哭声很响亮，引得过往的车辆和路人纷纷侧目。

　　“谁他妈让你来救我的！谁让你救的！”程依喊道：“他停住了，你没看到吗？他停住了，他不会看着我死的，他只要举枪打破货车的一个轮胎，车子失去平衡，车子的行进路线就改变了，撞不到我，他已经在想了，他停住了！只要他动手，我就能抓住他，你救我干嘛……”

　　她披头散发，完全的素颜，再加上刚才被扑倒，脸蛋也擦伤了，沾了许多灰尘。

　　此时，她眼泪鼻涕一齐落下，慕思凡不知所措了。

　　习惯了她的冷血无情，习惯了她的面无表情，习惯了她的坚强不屈。

　　突然这样……

　　原来她不是疯了，她很理智，她是故意的，她在拼死留下什么人。

　　慕思凡妒火中烧。

　　“不许哭！”慕思凡大声地吼，硬是把她抱了起来，说：“你疯了吗，说了不许哭，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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