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手间洗了一下脸,试图掩饰自己哭过的事实。
但是杨建华那人眼毒得很,我刚刚坐下来,他就问我:“你哭过啊?”
我没答这句,直接问:“杨哥,一大早的过来找我,有什么关照啊?”
我确实变了一些。
以前对着杨建华会完全缩手缩脚,但是现在却应对自如。
杨建华看我不想谈那个哭不哭的话题,直接说正事:“这样的,你上次给的那个设计图纸,我广州那边的分销商觉得不错,想买,看看你这边怎么开价。”
我一听有钱赚,一下子来了精神。但是却已经学会了掩饰,淡淡回了一句:“下多少订单?”
杨建华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说:“周夏冰,你明明听懂了还装傻,那边是要买你的图纸,不是要给你下订单。”
我想想我还欠着陈天明的钱,他爸爸住院要花很多钱,他手头肯定也紧张,我最好赶紧能弄到钱好还给他。
一想到这里,我就直接说:“能给多少钱?”
杨建华想了想,直接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顿了顿,问他:“五千?”
杨建华却不以为然地说:“五万,五千拿不出手。”
我想到那个图纸之前东莞虎门有个客户看了样衣还算满意,都准备生产了,还要先和李姐商量一下才能答复他,虽然对于一下子就能来的五万块有点心动,我还是忍住了。
送走了杨建华之后,李姐一下子又迎上来,欲言又止。
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她:“李姐,有事就说事吧。”
李姐沉默了很久,吞吞吐吐地说:“刚才蒋先生打来电话,他说你已经不适合留在大发制衣厂了,让我和你计一下你的工资提成和分红。”
从大发制衣厂里面出来,我拿了三万多块,还有一些推销不出去的图纸,慢腾腾地走着,又像第一次从东亮制衣厂出来那样,存了钱,开始自虐一样地暴走。
我根本不想打给蒋竞轩,我不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因为我知道,他言出必行,他说让我走投无路,就真的会做。
或者这个时候,他还是想给我一个回到他的身边的机会,可是偏偏这样的方式,不过是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紧张。
这一次,我依然走到了华灯初上,却没有喝酒。
晚上八点的时候,也不是蒋竞轩来找的我。
我在QQ上发了一个滔滔心情,我说:“天知道这个时代,像我这样缺点多多的女孩子,要经过多少的蹉跎才能收成正果?”
很快,李凡凡在下面叫嚣地留言说:“最傻逼的女人,都是想通过矫情挽留一个男人。”
我下线,打给吴慧慧陈天明还有小李,约他们出来去黄金时代唱K。
我唱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我还唱裸婚时代里面的插曲《习惯》,我唱:“只是偶尔我想,依偎着那段时光,有点荒凉,有点难忘。爱是泪光,让回忆扯得又扯不断,挤满胸口,都尽是辛酸。你教会我习惯,你走后我还珍藏,有点失望,有点感伤。”
我最终还是吃多了麻辣鸭脖子喝多了酒,躲到洗手间去吐得天翻地覆,整理出来之后又抱着麦继续唱,抱着啤酒瓶继续喝,他们好几人扯着我,我都不肯走。
最后小李没办法了,只好给蒋竞轩打电话。
他从他们手上接过我的时候,脸黑得可怕。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说:“周夏冰,就算我要离开你,也是你作的。”
他把我丢在车后面,飞快地开车,到了之后把我扛上楼放在沙发上,给我端温开水的时候还带着气,他凶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我被他吼得有点清醒过来,往后缩了缩,却不肯示弱地凶回去:“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吧!你没事让李姐炒了我干嘛?蒋竞轩,你做这事,上瘾了?我们在一起没到一年吧,你害我被炒多少次了?你别那么霸道行吗?“
蒋竞轩气呼呼地坐在我旁边,也凶巴巴地回击我:“如果你为了那份工作变得毫无原则,我还不如让你失业在家,我养着你,都好过你去卖笑换钱。”
卖笑那两个字太尖锐了,我那敏感的性格,一下子被炸得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冲着他就吼:“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卖笑了?我靠自己的努力拿单挣钱,我有错吗?“
他却抿着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过了许久,他才说:“周夏冰,你别觉得全世界人都欠了你的。你也别抱怨我这次害你丢了工作,前两次害你丢过工作那事是我错,是我霸道,但是这一次你没资格。如果不是我,大发制衣厂被你那样折腾,早就完蛋了。”
我歪着脸,冷冷地反击:“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是靠着你才爬上去的?没有你,我早饿死了?”
蒋竞轩顺手抓起遥控打开了电视机,这才慢腾腾地说:“我可没这样说。”
“可是你就是那个意思。”
蒋竞轩终于不耐烦地掏出了烟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之后,这才说:“周夏冰,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一直心安理得觉得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是我当初一时犯傻掏钱给你做事业让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对你的付出都是应该的?这世界谁都不欠谁的,我不差那点钱,但是我介意你最后和别的女人一样,都仅仅是为了我的钱。”
钱钱钱,又是钱。
张春梅没钱,这才整天问我要钱。
蒋竞轩看着很有钱,现在也在和我谈钱。
我终于站起来,冲进洗手间里面往自己的脸上泼水,我觉得我必须清醒过来,我才能和他继续聊下去。
我不想失去他。
可是等我从洗手间里面出来,电视机还开着,他抽了一半的烟也在,他已经不在家里了。
我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打给他,我打通了他就挂,他挂了我再打。
打了十几次,他估计是烦了,这才接起来说:“你就在我家里睡吧,太晚了别乱跑了。”
我却执意地说:“不,你先回来,先回来,我们好好说说。”
但是蒋竞轩却很烦的样子说:“不,我觉得我们这段时间吵架吵太多了,需要各自冷静一下。我去找杨建华喝喝酒聊聊天,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我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句:“和李凡凡么?”
谁知道这句话刚刚说出来,蒋竞轩又炸毛了,冲着我就说:“周夏冰,你非要这样吗?”
我坐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反问他:“我怎么样了?蒋竞轩,我就想问问,我到底怎么样了?我也想问问,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了?明明感觉昨天还是好好的,我们以前那么好,那么好,但是好像很多事情,在一夜之间,全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以前,我要这样说,他肯定安慰我,说不会,说我们永远不会变。
可是今天,他没有,他对着电话沉默僵持了一会儿,然后似乎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说:“为什么你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周夏冰,你为什么不问问这几个月你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你永远不懂得反省自己,为什么你永远都活在质疑别人而不懂得反省自己里面?”
他抱怨的语气很淡很淡,但是却像一颗炸弹在我的心里面炸了一个坑,我根本喘不过气来,我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继续说:“我虽然是男人,但是我也是个人,我也需要关心。周夏冰,曾经你给了我家的感觉,但是后来,你亲手把那些感觉弄得支离破碎。我的心里面知道我对你还有感情,我舍不得,我在动摇。我现在也后悔不应该支持你去做业务,我特别后悔。我今天让李姐炒掉你,其实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我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可是我根本就不是想毁了你,我只是想你回来,可是你呢?你有想过吗!”
电话突兀地挂断了。
我紧张兮兮地拨打过去,中国移动客服冰凉地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强撑着酒精带来的沉重,指使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急起来,已经六神无主,我怕他一时冲动去找李凡凡倾诉,李凡凡对他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怕他要真找了李凡凡我们说不定就真的完了。
我在停车场一辆车一辆车地找,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他应该还在停车场,觉得他的车应该还没开出去。
可是找了一圈下来,我得到的只有失望。
又拨打了他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最后我急起来,硬着头皮打给了杨建华。
杨建华的夜生活丰富得很,这个点他还没睡,接起来电话我就能听到那边劲爆的音乐灌入耳膜,我喂了很多声,他估计也在说话,但是那些声音全部被DJ音乐盖过了。
杨建华打过来的时候,我正站在停车场瑟瑟发抖,他说:“夏冰?有事?”
我也懒得计较他不喊我小周喊我夏冰这事了,直接就问:“竞轩有去找你吗?”
杨建华毫不迟疑地说:“没有。我今晚在欧婷婷这边的场子玩,你要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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