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有人过来，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杨群杰，还有人说：“杨学长，你女朋友跟洋教授跑了，你别想不开。”之类的，杨群杰还把别人给骂了一顿：“我女朋友怎么可能跟洋鬼子跑？你们太小看我杨群杰了。
那天喝酒喝得很多，三剑客全部睡在了他的房子里。
第二天醒来，他的床上没有徐画，他揉揉脑袋，走出卧室，又叫了几声：“画儿、画儿”
还是没有人应。听到他的声音，杨毅、唐大治跑出来，看着他。
“群杰，别找了！徐画出国了。”唐大治担心地看着在找人的他。
“出国？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她出国了？她出国不得办签证什么的，我怎么不知道？不可能，她可能在宿舍没有回来吧。”
“听我说！群杰！是真的！昨天晚上那么多人来告诉我们，你都没听懂吗？她出国了，昨天洋鬼子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向她求婚了，她答应了，而且她的护照签证是早已办好了的，只是她没有告诉你而已。”唐大治大声地告诉他：“昨天晚上我们喝酒的时侯我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就跑找他们的宿舍，也去找了他们的辅导员、他的老师，学生处，我一个个地去找他，就是请他们告诉我真相，徐画是不是出国了，他们告诉我，是的，徐画早在上学期就已经接到洋鬼子那个学校发来的Offer，去做他的助手，这半年，徐画就是在办签证和护照，虽然是工作签和留学签，但是，你要知道，徐画早就谋划好了的，不然，不可能她昨天能出国。”唐大治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怎么可能？！我不信！学校谁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她怎么可能接爱别人的求婚？她怎么可能跟别人走？”
“你不信？走，我们一起去找他们班的辅导员，找他们系主任。”唐大治拉着他学校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建筑系出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走出校园的，同学的同情的、怜悯的目光，让他明白自己就是昨天那个同学们口中的被人踹了的傻瓜。
她和他在三十一年前买的房子里，回忆起那段往事。
往事如烟，不再追，现在回想起曾经的过往，宛若昨天，粒粒在目。
“如果我能给你更强的安全感，或者你的性子象金群一样刚，你或者就会来质问我，甚至当场就会质问我。”他看着她的脸，三十一年过去，当她说起这段往事，早已没有当时那么气愤了，反而很平静，象在说着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在他平静的语言里，她能感到当年她的决绝让他受伤的程度有多高。
“在和你的爱情里，你太闪耀，我太卑微，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配得上你，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可是我又是那么的害怕和你没有结果，除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嫁给其他人，即使嫁了，也不会幸福，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思考，最终我觉得出国是最好的出路，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开始陌生的生活，那里没有人认识我，可以重新开始。”
“你这一走，就是三十一年啊，三十一年，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吗？没有想过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怎么会没有？那幅《白衣飘飘的年代》不就是我想你的最好的表达吗？”
“可是，你不接我电话，不告诉我你来了。”
“不接你电话是因为不想打扰你，也不想你打扰我。不告诉你我来了，只是让我们离对方的生活都远一些。你有一份家庭的责任，我不愿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是对你对我对你夫人的尊重，也是我们彼此的尊重，我没有恶意，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我爱你，甚过于我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谈起往事，早没有当初的涌动，她所要做的就是还原事实，让他明白，这么多年，她无法爱上别的人，宁愿孤独终老。
“还记得吗？被子是我奶奶坐了大半天的车送过来的，知道我们买了房，奶奶挑了几天才挑到这个百子图的被面，奶奶说，希望我们子孙满堂。”
“还有这尊观音，是爷爷奶奶在庙里求过来的，他们能保佑我们一生平安。”
他拉开床头柜，找出一个锦盒，拿出里面的那个镯子，很旧的款式，却翠绿通透。
“这是我妈妈送给你的，是她的嫁妆，她把这个送给她唯一的儿媳妇的。”他拿过来，轻轻地套在她的左手腕上。
她泪流满面，想挣却挣不掉。
他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红色的房产证，打开，里面是他和她的名字，他说：“画儿，这是你和我的房子。我常常看到这本房产证发呆，我真的不相信，这是你和我的名字唯一一次写在一起的本本，买这套房子的时侯，我以为，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的机会，让我们俩的名字并列在一起，会有很多这样的本本，比如结婚证、比如股票、比如其他的房产…….我唯独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一走了之，甚至让我找都不敢找你……我原来不敢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三年来我不敢找你，是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她的眼泪象不能断线的雨，落个不停。
房子买的时侯，是她和他一起挑的，家里的装修也是她和他一起做的，为了省钱，他揽下所有的电工方面的活，他带着杨毅、杨群杰三个人一起用一周的时间装修了水电，刷了墙漆，房子的每个角落每块地砖都是她和他共同挑回来的。这么多年她以为，他早就把这个房子处理掉了，即使不处理，怕早就出租出去了。
“你走后，我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十年，每年我都在想，你应该会回来看的吧，就连房门钥匙我都不敢换，我怕你回来打不开门。只要听说，你回国了，我就在想，你应该会回来看看的吧，这里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家，所以，你回国了，我就会在这里等，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等到过，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北京这座城市就没有一点点东西值得你留恋吗？这么多年，你能做到和所有的人断绝联系，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一点点吗？我在你心里就真的这么不值得你留恋？”
“校庆的时侯，你回国了吧？有人在学校论坛上传了一张你的照片，还有你捐赠的那幅画，既然你心里没有我，你又为何画那幅画？为什么要捐赠给学校，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看得到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你又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过去画出来？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其实没有你表面那么坚强对吗？你也没有表面那样对我无所谓是不是？”他紧紧地搂着她，一遍遍地质问她。
“画儿，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好吗？再也不要了，我不敢去想象如果你不再出现在我生命中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真的，我不敢想象了，如果有可能我宁愿选择让我去替代你。”
徐画一边哭，一边说着：“好，我治。”
“真的？好！我们马上去找杨光，这个药是杨光的研究成果，今天下午糖糖和杨光找了我，我们马上问问杨光，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你说呢？”杨群杰轻轻地说：“杨光刚过来，应该会带豆豆过去，我们一起去听听，好吗？”
“可是……”可是你的夫人在，我怎么过去？我这样过去，你们俩口子不会吵架吗？她吞下这些话，她想，他是明白的。“我自己去找糖糖和杨光就好，不用麻烦你了。”
“怎么是麻烦呢？你不用担心，小倩她都知道的。”杨群杰缓缓地说。“小倩知道你，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这样不好，我自己找杨光和糖糖。”她坚持着自己的观念。
电话总是说来就来，说到谁就是谁。
“糖糖！”杨群杰接通电话。
“你和徐画谈得怎样？”糖糖在那边问。
“画儿同意接受治疗！我想今天晚上带她去宅子吃饭，刚好杨光也在，你过来吗？”
“我？我先安排好莫书，刚好豆豆和杨光玩嗨了，就想和她哥哥玩，不想回家，我过去和你们一起吧。”
“好！”
“你老婆那没事吧？”
“没事，她知道画儿的。”杨群杰说了句。
“那这样吧，徐画就当是我的朋友过去的吧，你别难做了。”
“先这样吧，我们马上出发。”
“好！宅子门口见。”
随后给杨毅和小倩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他要带徐画回去吃饭。
徐画安静地坐在床侧，她有些累了。
“累了？”他坐过来，替她拂拂头发。
“嗯！”
“画儿，这段时间我陪你，咱们这个家，你有三十一年没来过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过，好吗？”
“你看衣柜里全是你的衣服，你慢慢穿。”他打开衣柜，衣柜里挂着满柜子的绿衣服、裙子，或深或浅，或纯色或花色而已。
她看了衣柜里的衣服叹了口气，深深地。
这时侯，她忽然想知道自己在三十一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名誉？地位？金钱？爱情？
好像得到了，又好象什么也没有得到。
自己手掌心里握着的不过是一些沙，手掌一松，沙子从掌心里纷纷漏下，最后一粒都没有剩下。
“这里我不敢去改动，动了，我怕你回来不习惯。”他又说了句。
“我们走吧，去那边宅子。”他拉起她，她的手还是那么嫩滑，肉肉的，手掌的温度传过来，她微微一颤。
她又牵着他的手了。
时隔经年，她的手还能牵着他的手。
坐上车，靠在座上，她有些疲倦，一会会便睡了过去。
他看了看她睡着的样子，她的样子很安静，一如多年前的她。他抓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让自己和她的感觉更近一些。
她大概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
醒来天要黑了，华灯初上。
“醒了？”他侧头看看她。
“还没到吗？”感觉睡了很久。
“嗯，还要一会，十来分钟就到了。”
“嗯。”
“这个宅子是我、杨毅、大治三个人一起买的，糖糖前几年逼我们给了他几间房，人多住着还挺热闹的。”他淡淡地说了一下。“糖糖这个人，闲着没事干喜欢卖弄他的医术，这几年迷上了中医，非得要给我们每个人弄泡澡泡脚泡茶。”
“糖这个人很不错。”
“这几年他那风流的性子好象改了不少了。”
“他表面的吧，我认识他二十年，没见过他有多风流。”
“他和莫书这几年还好吗？”杨群杰想了想问。
“你是替杨毅问的吗？如果我说，他们俩很好，你信吗？”她想了想。“他对莫书用尽了全力，嗯，是所有的力气，莫书想要的东西，他都尽可能地帮她实现，所以，杨毅和莫书应该不会有结果了。”
“哦，是吗？”杨群杰若有所思。
“其时，你要劝杨毅放手了，莫书的性子不会回头了，真的。”
“嗯。”是啊，他是应该劝劝自家兄弟要放手了，那个女人不会回来了。
“只是你们合作的项目这么多，总会遇上的，他们该怎么办？”徐画悠悠地说了句，不知道是问杨群杰还是问自己。
“别担心了，糖糖想得到、杨毅也会考虑到的，这几年，你知道杨毅怎么过来的吗？杨毅很苦，他能为莫书想的都想到了。他很想去看豆豆，怕打扰了莫书，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去美国。晚上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来，王光一说了句，说莫书一定不希望他这样，说希望他身边有个女人，所以，朱茵要照顾他，要和他一起，他也没拦着，然后告诉王光一，让王光一告诉莫书，说他和朱茵在一起了，唉，也不知道莫书到底理不理解。”
“理解又怎样？你们还是劝劝他吧，放下吧，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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