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替酒
曲毕,秦羽瑄缓步走下舞台。
缤纷的灯光交相辉映,秦羽瑄少见的开怀的笑容比春风更温柔,一双星眸亦是光华熠熠,仿佛察觉到有人的视线凝在自己脸上,她追随感觉下意识地朝二楼的包厢望过去,明媚婉丽的微笑还挂在脸颊不曾收敛,那一瞬间的美景,曼妙的如诗如画。
萧墨宁隽黑的深眸倏然迸射出绚丽夺目的烟火,清曜的瞳孔倒映着她的笑,周身的冷意霎时消散几分。
“你真该来我们‘奕星’混饭吃,以你的才华就算当个歌星也不差了。”欧雅泫打趣秦羽瑄。
郭瑾茹亲密地挽住秦羽瑄的手,“居然敢胆大包天地在我面前挖墙脚,友尽!”
秦羽瑄无奈地看看左右的人,“雕虫小技而已,你们还真把我当香饽饽了。”
“羽瑄,”欧雅泫敛了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的歌声告诉我,你是一本吸引人翻阅的书。”
秦羽瑄淡笑,“谁能没自己的故事?不同的是自己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弹唱自如,舞也跳得好,快说说你还藏了哪些本领。”欧雅泫忽然亲昵地倚在秦羽瑄身侧。
秦羽瑄几不可见地蹙起了秀眉,她其实真不太习惯和人有太无间的接触,但会慢慢适应欧雅泫时常突如其来的热情,“哪儿有你形容得这么夸张?我就会这些罢了,算业余爱好吧,如你所说的,只是减压方式。”
“我们羽瑄多才多艺,每天都可以带来不同的惊喜。”郭瑾茹不喜欢鸡尾酒的味道,自己要了杯九珍果汁。
欧雅泫醉眼朦胧,痴笑着捏了一把秦羽瑄的脸,“我要是个男人,绝对追求你,多好的姑娘。”
“说真的,羽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我都做你经纪人好几年了,也没看你来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剧。”郭瑾茹也来了八卦的兴致。
这话顿时使得秦羽瑄又想起了棠棠问过的问题,亦难免回想起那天同萧墨宁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秀眸透着些许迷惘,“我也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
欧雅泫噗嗤一笑,“说谎,明明都已经出现了!”
秦羽瑄嘴边的笑容一滞,郭瑾茹抢先问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欧雅泫神秘兮兮,“他就是……”
秦羽瑄连忙去捂欧雅泫的嘴,“你醉了。”
欧雅泫笑嘻嘻地躲开秦羽瑄的手,“我没醉,羽瑄,我们都是女人,以为我看不出你动心了吗?”
秦羽瑄不怒反笑,笑话,她哪里会对萧墨宁动心,然而这念头刚一浮现,她又觉得自己犯了对号入座的大错。
“羽瑄,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郭瑾茹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谁啊?”
穿黑色马甲的服务生突然上前,迎着三个人诧异的目光,她将一份漂亮的果盘放在桌上,“秦小姐,这是有人吩咐我送来的,说你唱歌很好听。”
是谁指名道姓要送给她果盘?
秦羽瑄怔忪,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雅泫和郭瑾茹就异口同声道:“什么人送的?”
服务生微笑着指了指二楼的贵宾包厢,“是我们酒吧的VIP客人,未经他本人许可,我们也不方便透露他的个人信息,还请见谅。”
秦羽瑄沉默不语,她抬起眼眸再度望向二楼,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她能隐约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凝定着自己,心头倏地掠过一点异样,脑海潜意识地涌现了那人的名字,她紧接着就自嘲地摇了摇头,怎么又想起他了。
***
“老萧,你和秦羽瑄之前是不是认识?”沈琛细细地思索着,“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萧墨宁眸光微闪,并不欲与他多说,只是敷衍地给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她在淮城救过我。”
沈琛嘴角一抽,仅仅是救命之恩就能让萧墨宁送一款情侣手机给秦羽瑄?
如此无稽之谈,打死他都不信。
包厢的水晶灯流光溢彩,萧墨宁安静地坐在沙发一隅,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得他俊容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的双手撑在膝上,关节处微微用力,右手握着的酒杯倾倾斜,里面的液体濒临溢出杯口的边缘,而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秦羽瑄的方向,那瞬间的神色居然有些“失魂落魄”。
霍靖庭使了个眼色,识趣的沈琛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打扰萧墨宁,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无人能了悟萧墨宁此刻心底掀起的波澜万丈。
一别五年,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如现在这般,令萧墨宁陡生恍如隔世的缥缈感。
曾经有很多次,他站在那所私宅的围墙下一遍又一遍地挣扎,想要走到秦羽瑄面前,想让她知晓自己与她的纠葛,然而每次下定决心,他都会无休止地踟蹰犹豫,他害怕看见她的眼睛,害怕自己成为她痛苦的根源,更害怕他承担不起她的人生。
所以在无数个秦羽瑄看不到的日日夜夜,他的身影始终在围墙外徘徊,不过是一道墙,几步路,那个时候的萧墨宁,却是完全没有跨越的勇气。
只因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黄粱一梦,即便有过太多温柔缱绻,也只能注定成灰。
起初,他真的以为那只是一纸契约,就像完成任务似的地履行着上面的约定,没有怜惜,没有触动,更没有温存,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那个孤弱倔强的身影牢牢地驻扎进了他的心,或许是她在身下迷迷糊糊呼痛的瞬间,或许是她在秋千上和腹中胎儿说话的模样,也或许是她靠着篱笆轻吟浅唱的那些夜晚。
从始至终,秦羽瑄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却以过客的身份陪了她半年,看着她从受孕时的惊慌失措到感谢孩子降临的喜极而泣,唯独失去孩子时的歇斯底里和被驱逐出韩家的绝望,他不在。
这些年,她颠沛流离尝尽冷暖,他同样不在,也不曾在她最痛苦之时出现。
今夜,因为秦羽瑄的这首歌,当年所有不为人知的矛盾都再度倒流回心里,仿若内心生根发芽的尖刺。
“说起来克劳斯为什么非得抓着你不放?”沈琛的话打断了萧墨宁的思绪。
霍靖庭讽笑,“那是他没脑子。”
萧墨宁的唇角一挑,“越是没脑子的人做起事来越没有顾忌。”
“沐暖的事根本和你没关系,她自己发神经才会导致那场车祸。”时隔多年提起往事,沈琛仍旧心有余悸,“你也被牵累得不清,如果不是那位德国医生,只怕你下半辈子就要做植物人了。”
萧墨宁不置可否地轻笑,“他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我的忍耐力也到头了。”
“早该到头了,照我说,你就是脾气太好,克劳斯才会把你当软柿子捏。”
萧墨宁的视线又转向一楼,“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怎么说,沐暖的确是在我车上出了事,我难辞其咎,可惜他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边人身上。”
“还有那个陆彦离,凭什么也把账算在你身上?”沈琛打抱不平,“从头至尾都是沐暖在自作多情,无缘无故搞出一个孩子就怪罪于你,凭我对你多年的了解,你可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萧墨宁将身子朝后一倚,神情极其淡然,“我与陆彦离之间的渊源还不止沐暖,他从来就是个很骄傲的人。”
“还不就是不甘心屈居于你,对了,陆彦离跟秦羽瑄……”沈琛接收到萧墨宁投来的一记冷眼,没再将后文继续说下去。
萧墨宁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黑眸稍稍眯起,“他假如想对付我,任何有利的条件都不会放过,秦羽瑄就是其中之一。”
“别的女人还好说,但秦羽瑄对你大概有不轻的分量,是兄弟才不多过问你,可不要被自己在乎的人暗中戳了刀子。”沈琛哑然失笑。
萧墨宁眉心一凛,嗓音压得略微低沉,“有些事我早晚都会做的,这些我心里有数。”
聊了几句,沈琛突然察觉到霍靖庭的缄默,转头一看,却见他也正凝神望着楼下,沈琛遵循他的目光望去,霍然发现,那是站在秦羽瑄身旁的欧雅泫。
***
果盘的底部还贴着国外进口的标签,郭瑾茹与欧雅泫不客气地吃完一块又一块,秦羽瑄拿着一块用牙签串起来的芒果,迟迟不肯入口。
“秦羽瑄?”高傲的女声骤然平地响起。
秦羽瑄抬起头,是同公司的孙可可,倘若没记错,孙可可身边的女人应该叫文佳,霍靖庭的助手。
“还真是你,刚才进酒吧看到有个女人在唱歌,还以为是新来的驻唱。”孙可可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羽瑄。
一般情况下,秦羽瑄很讨厌需要对着人的鼻孔说话,于是她放下那块芒果,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她比孙可可高出许多,这么一站,居高临下的人就成了秦羽瑄。
“过奖,很久没唱,生疏了。”秦羽瑄假装没听懂孙可可的讥嘲。
打扮妖娆的文佳缓缓近前,垂眸扫了一眼欧雅泫,“听说欧小姐最近又攀上了高枝,这是专门来庆祝吗?”
欧雅泫冷笑,“关你什么事,有空多学学怎么绑住男人的心。”
文佳不甘示弱,“这不是想找你取经吗?孟少爷可不是什么残花败柳都能入眼的,能留住他,也算你本事了。”
欧雅泫冷冷地盯着文佳,“就怕有的人连残花败柳都做不了。”
“我又不像有的人天天琢磨着抢男人,而且是抢自己姐姐的男人。”文佳讥嘲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你可要好好把握孟少爷。”
“就算尊贵如凤凰,那也是动物,我今天算见识了,竟然有人不愿意做‘人’偏偏跑去和动物抢地盘。”秦羽瑄抿唇笑了笑。
文佳吃了闷亏立时大怒,她怒视着秦羽瑄,不知想起了什么,柳眉一扬,“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也是大开眼界。”
秦羽瑄当仁不让,意味深长的视线徐徐流转过孙可可,“彼此彼此,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躺枪的孙可可没想到秦羽瑄连带自己也一并骂进去了,本想看好戏的心思立刻就淡了不少。
圈内的人其实都清楚孙可可的底细,看似是公司力捧的新晋小花旦,事实上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傍着大款干爹混得风生水起,除了容貌身材,没一样能拿得出手。
“说好是来酒吧玩的,干嘛闹得这么剑拔弩张。”孙可可佯装规劝,握着文佳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
郭瑾茹也起来打圆场,“是啊,和气生财,大家最近都有新戏上,火气都灭灭。”
孙可可招来服务生,点了好几瓶烈酒,“秦羽瑄,我们也很久没见面,难得在这儿碰上,不如多喝几杯?这个脸,你能赏吧?”
秦羽瑄巧笑倩兮,白皙的掌心向上,“你们请坐。”
须臾,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全都是以大容量酒瓶装着的酒液,撬开瓶盖,辛辣的味道满溢在四周。
郭瑾茹悄声和秦羽瑄咬耳朵,“这是存心要灌醉你啊。”
秦羽瑄不以为意,“这点小意思难不倒我。”
孙可可倒了一杯加冰的酒,“预祝《平阳公主》收视长虹,我先干为敬。”
欧雅泫也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烈酒,“这是好酒,孙小姐的心意不能浪费。”
文佳轻哼一声,紧随其后地执起另外一杯,“是好酒也得好酒量才配享受,相信秦小姐欧小姐都不会叫我们失望的。”
“我就不必了吧,我酒量不行,免得出丑。”郭瑾茹道。
“那怎么行?大不了一醉方休。”孙可可不悦,“瑾茹姐,以前在公司我也得了你很多照顾,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感激你。”
秦羽瑄与郭瑾茹对视一眼,对孙可可的挟私报复毫不意外,孙可可原本是郭瑾茹手里的人,可惜天赋实在不高又没有上进的心,所以郭瑾茹为她争取的机会都没派上用场,孙可可却误会郭瑾茹偏袒秦羽瑄。
秦羽瑄淡色的唇如柔美的樱花绽放,“她酒量差,我来帮她喝。”
“好啊,就这样说定了,服务生,拿个大点的酒杯过来。”孙可可得意地勾起嘴角,笃定秦羽瑄今晚将颜面尽失。
大号酒杯很快就立在了秦羽瑄跟前,孙可可给她倒上满满一杯,语气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请吧。”
加冰烈酒的刺鼻气味迎面扑来,欧雅泫和郭瑾茹都担忧地睨着她。
角落灯光幽暗,是以五人皆未看到有一道修颀的暗影正朝这边抬步走来。
秦羽瑄浅浅一笑,素手握上了酒杯的把手,只是尚未端起来,就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裹住了她的纤指,比她更快地将酒杯稳稳端在了掌中。
她心头一缩,本能地回头望着自己的身后,萧墨宁眸光冷凝地睥睨着对座的两个女人,温醇的嗓音润在秦羽瑄耳边。
“这杯酒,我来替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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