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灏问我还记得他的梦想吗？
我没忘记，当初那个毛头小子的梦想是抗着相机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他想要拍出震撼世界的照片，要让全世界的人都记住他的名字……
可是梦想也得先生存下去不是？
他老家的父母为了供他上学已经倾尽了所有，总得让他们看到希望吧。
再说的实际一点，连一双鞋都买不起的人，就想要畅游天下……光脚去吗？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弄丢了自己的理想，明明是自己向现实妥协的同时，迷失了方向，却硬把责任强加给别人。
扮演无辜的人真的很可耻！
何况，后来，情动时他曾说过，他的梦想就是要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呵……最重要的是，我居然信了。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谎言和真实在河边洗澡，谎言先洗好便穿着真实的衣服走了，而真实却不愿意穿谎言的衣服。
以至于后来在人们眼里，只有穿着真实衣服的谎言，却很难接受赤裸裸的现实……
我在想，当初文灏披着真实的衣服对我说着他的梦想与我息息相关时，我大概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赤裸的现实，所以深信不疑吧。
可怕的是，在他许下誓言的那一刻，我便成为扼杀他理想的凶手！
细思恐极……
所以他刚才问我有没有忘记他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我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恍惚间，我在真实与谎言之间犹豫不决。
还有他问我爱的是当初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这话亏他问得出口。
在我眼里，他就是他，始终如一的他呀！我曾以为我们这样努力是为了能一起生活的更好，原来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被我所逼……
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又被我生生地逼了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在他面前哭不出来了。
或许文灏说的对，当初的我们已经死了……
半晌，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嘲地笑笑：“我还天真地以为你的梦想是我呢……”
他半阖眼眸，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一直在说服自己，我的梦想是你，只能是你……”
“舒琝，其实我后悔了……如果结局可以改写，我愿意和你归于平淡，生一两个孩子……我在外面打拼，你在家陪陪孩子，养养花草……”
“晚上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牵着孩子散步。我给你讲客户的要求有多奇葩，你给我讲孩子调皮起来有多气人……
“这些天，这样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可惜，我没有机会了，对吗？”
眼泪终还是“啪”的一声落下，如同灵魂深处的那声叹息，只一瞬便消失不见踪影。
“是的，我们都没机会了。”我没有告诉他，其实这样的画面也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更没有告诉他，我也有梦想，我的梦想是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我本就没有什么要当女强人的愿望，那样努力地拼，只是不想心爱的人太辛苦。
只是想在同行的路上，替他多分担一些，一切源于最原始的爱……却也毁于这样的爱……
这场感情里，我们都输的一败涂地，谁是谁非再计较下去，那就真的连那点点纯净的回忆都被污染了。
起身，清淡地看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爱余露吗？”
“何安染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文灏皱了皱眉，接着说：“女人的心思都一样，你最想问的其实是，我更爱你还是余露对吧？”
我没有否认，我承认自己也是个俗到骨子里的普通女人，事到临头，还在计较谁爱谁多一些。
他抬眸看我，话语里隐有叹息：“傻瓜，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要是真的爱你们其中一人，就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了……”
宛如被人扇了一记耳光，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发烫……是哦，这样明显的道理我也不懂……
再说下去，只会让自己更狼狈难堪，今天我不该来的。
咬了咬唇，我冷冷地问：“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们离婚吧。”他语气果断，仿佛这句话才是他今天真正想说的，显然他已经等不及了。
离婚是必然的，我原本打算等他的事有个结论后再提出，没曾想迫不及待的人到成了他。
我点了点头，应声同意：“你有什么要求吗？”
文灏心里一直觉得我太强势，显得他的一切都沾了我的光辉，我却不这么想。
他说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文灏，其实反过来讲，没有文灏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我？
十年光阴，我们的灵魂骨血早就连在了一起，谁受了谁的影响，这重要吗？
我与他最悲哀的不同就在于，我认为理所当然，所以爱的稀里糊涂。而他活的太清醒了，什么都想分的清清楚楚，所以无法自欺欺人地投入到这场感情中。
试想一下，要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捆绑在一起过一生，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如果连难得糊涂都做不到的话，又怎么可能走得下去？
只可惜我陷的太深了，以至于与他中间早已隔出了一条浩荡的鸿沟也没有察觉……
如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与他共同创造，所以只要他说出口，只要条件没有太过份，我绝不会与他争。
文灏定定地看我，目光深不可测，须臾，冷静而缓慢地道来：“房子车子都归你，存款留一半给我的父母……另外，麻烦你帮我把公司卖了。你父亲的股份除外，其它的钱一并给我父母……”
我条件反射地打断他：“那你呢？只要席炎承不一直上诉，只是非法拘禁的话，顶多就一两年刑期……公司卖了你出来怎么生活？”
“我吗？你觉得我出来以后，还能继续呆在雅市吗？当初是因为你，我才留在这座城市，如今，我将你弄丢了，还有什么颜面再留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文灏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笑容纯净如初见时的模样，“舒琝，你要好好的。”
说罢，转身推门出去，风趁机灌了进来，寒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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