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网络的疯转速度势不可挡呀。”
罗雨嫣刷着微博,一脸幸灾乐祸。
落地窗旁的洛兰转了几个台,眸色瞬间紧缩。
电视机里,乌泱泱一群人,镜头切对楼兰。
浓艳的妆容,面无表情。
眉宇间丝毫不见任何虚弱病态。
“感谢各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的记者招待会。为了对得起大家的时间,我需要澄清两件事。第一,许青黛并没有推我。人与人间的对话多了,自然会有言语不和,更何况,她当时走出‘华亿’之后,我才晕倒;第二,也就是方才提到的晕倒。我有长期的心理抑郁症,从我丈夫离世女儿失踪开始,这个病症就一直伴随着我。最近这几年,越来越严重,只能依靠安眠药进行辅助。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女儿,从未间断,如果各位记者朋友有任何线索,欢迎与我联系......”
洛兰一把关掉电视。
“阿姨,这......”
被她戾气一扫:“出去!”
三言两语就将能事情的始末逐一交代,不愧是楼兰,言语不深不浅,维护却显而易见。
这下,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她的孩子身上。
喉咙哼出一口气,还真是狠心的女人,拿自己失踪的孩子博取同情,手段真是高明。
只是,她不明白,如此一个许青黛,值得楼兰这般大费周章,不惜曝光自己的病史?
惜才?
若是东方,她倒还有几分相信。
可若非如此,又有什么理由值得楼兰这样做?
转身,抬手抚摸床头柜上的相框,凌厉的眸子转而温柔缱绻。
招待会结束,不再接受任何采访的楼兰被保镖护送上保姆车。
雨水冲刷过的夜,将沉未沉。
“我的话说完了,你的线索在哪里?”
“座椅右侧的扶手夹层。”
楼兰侧身一抽,深棕色的文件夹只收了几张照片。
逐一翻看,眉头紧锁。
衣衫褴褛的男人,灰头土脸,牙齿一片黄渍,满脸褶子,看一次反胃一次。
“什么意思?”
那人反问:“真不记得他?”
楼兰再细细一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是他!”
当初趁她不注意偷走自己女儿的人!
可那又如何?
当年,他咬死不记得将她女儿卖到何处。
“郑秋也在找他。”
她心下一紧,郑秋向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我丈夫的死,真与他有关?”
“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楼兰偏头,午夜的霓虹灯打进车窗,投射在她脸上,颜色对比鲜明。
刺耳的尖啸数年如一日盘踞脑海,深眸大张。
“给我烟。”
年轻的助理有些为难:“可您的身体......”
“给我!”
吓得发颤的助理哆嗦两下,整盒女士香烟递过去。
片刻,车内烟雾缭绕。
如果真与郑秋有关,那还真是一场精心策划。
斜勾红唇,眼底流露一种凌厉的决绝。
同一片夜色下,下弦月高挂。
飘窗下的峻拔男子收起电话,抬步走到床榻上酣睡的姑娘旁,指腹轻轻摩挲。
我的姑娘,一切交给我,你只用安心待在我的身后。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姑娘如一道浮萍,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坚强的存活。
橘子大厦一楼,此起彼伏的人潮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呐喊声,为各自的偶像助威。
歌手决赛的名单一个月前新鲜出炉。
而在那个月,这八位歌手被主办方安排在一处,进行封闭式训练。
决赛有四场,递进式淘汰法。
今日,就是决战的第一场。
不远处几条长队某处,背上挎着一把吉他的姑娘,鸭舌帽帽檐压低。
偏头睨望这栋大楼,感慨时光飞逝,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从初赛到复赛,没想到决赛,也会安排在此处。
“你们看,是五大评委之一的楼兰老师。”
排在她前方的一个女孩犹如雀跃的小鸟,兴奋指着前面一道艳丽的身影。
“真没想到,这次的评委里也有她。”
“这话什么意思?”
穿着朋克铆钉外套的女孩凑过去小声八卦:“上次的‘楼兰倒’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后面又开了记者招待会……”
边说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言语间带着些偏见,“精神有问题的人,怎能聘请当评委?”
“如果你们不进去,那就请让让!”
低垂的帽檐下冷淡吐词。
前方几个女孩这才往前面挪步。
“啊,那一身素白长裙的女人,是洛兰吧?”
“我听说,这八位歌手里,有一位是她的外甥女……”
“是谁?”
人名落入她的耳朵,脸上不着一色。
按照票号入座,四周一片嘈杂。
许青黛隔着布袋抚摸吉他,眸色深深。
二十分钟后,决赛正式开始。
短短的三个小时,比赛接近尾声,统计结果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十分钟后,主持人刚从场记手中拿过卡片,眼前晃过一道身影。
回过神来时,手中的话筒不知何时落入那台上的人手中。
“很抱歉,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我叫许青黛,并未属于此次八位歌手的行列。可古有毛遂自荐,今日,我也想用自己的歌声,来取得大家的认可与接受。”
字句铿锵,不卑不亢。
台下一阵闹哄哄。
导演、摄像师、场记乱成一锅粥。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将大家的宝贵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
众人睨向声源处,楼兰掷地有声开口。
这下,众人的好奇心更重了。
前段时间还出面为许青黛澄清真相的楼兰,此刻却站在对立面,言语锋利不留情面。
“我只是一位流浪歌手。”
“流浪歌手又如何?我们这次歌手选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从茫茫人海中挑选最优秀的歌手,”东方后靠椅背,扬了扬眉,“这样才能让我们的节目变得更有意义,让身有所长之人勇敢追梦逐梦,我说得对吗,导演?”
镜头推向不停抹汗的导演:“那、那是自然……”
场面一度白热化,两大评委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身经百战的女主持人赶忙上台救场:“相信爱读书的你们肯定看过伏尔泰对卢梭说的一句话: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我想,此刻的楼兰老师与东方老师,正在将这句话落到实处,朋友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众人一阵笑,随即传来巨大的回应声。
玩笑过后,男主持人也上台,将摊开方才导演紧急塞给他的小纸条不着痕迹递给一旁的女主持人。
快速览阅后,两人默契十足搭配——
“其实在复赛的时候,我就听工作人员形容过这位参赛选手的声音。”
“如何呢?”
女主持人优雅一笑,互动一问:“大家想知道吗?”
“想——”
“光我一个人形容,或许大家会觉得言过其实。正所谓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如请这位许小姐自己开声,至于结果如何,任凭大家判断。”
“好——”
女主持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许青黛微微一笑:“谢谢,还有抱歉,方才抢了你的话筒。”
女主持人也回以微笑:“加油。”
静悄悄的舞台,一道独立的光束打在她的身上,轻微的灰尘翻转舞动。
柔美的五官如那道轻轻拨弦的簧片,撩动人心。
缓缓阖眼,旋律紧随而出。
宽大的液晶电视前,眉目冷峻的男人凝视屏幕上的那道身影,面无表情。
画面里的姑娘倏然睁眼,眸色毅然,犹如许多人无法抵达的远方。
“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
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时间着急的冲刷着
剩下了什么
……”
每一个字,都如心头一刺,将他带进她的往昔岁月中,泛起阵阵心疼。
身形单薄的姑娘,却散发这巨大的能量。
仿佛一个拳头大的雪球,越滚越大。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别怪我贪心只是不愿醒
因为你只为你愿和我一起
看云淡风轻……”
巨大的LED屏幕,捕捉好几个泪流满面的镜头。
有些人,有些事,岁月更迭,你以为已经过去,其实只是尘封在心底某个角落,不经意的瞬间,就会破土而出。
“谢谢……”
许青黛深深鞠了一躬。
如果说,当初想要站在这个舞台上,带着些意气用事。
如今的自己却可以坦然接受任何结果。
因为,她完成了对自己的使命——传递音乐的力量。
这股力量,或许不一定全都是积极向上,却能在孤独的深夜,点亮一盏灯,将黑夜烫出一个洞。
修长的手指规律敲击大理石桌面,俊容若有所思。
切回歌手决赛直播现场。
女主持人含笑:“感觉如何?”
台下的观众交头接耳,没人回应。
场面有些尴尬。
男主持人遵循纸条内容,官方道:“接下来,这位自荐选手的去留,就掌握在五位评委老师的手中。”
东方给的自然是留,楼兰看了她一眼,举起牌子,明晃晃加粗的‘去’!
最终的结果,掌握在洛兰手中。
“留——”
台下蓦然一声,其他人叠声应和。
一时间,如潮水般的声音整齐并列,蓝色的银光棒如花海不停挥舞。
镜头扫向洛兰,只见她优雅一笑,缓缓压下牌子的正面:“我的答案,很显而易见了,不是吗?”
阴影处的十指,死死拽紧裙角。
一旁的楼兰瞥见褶皱不堪的一抹边角,红唇冷冷一笑:“别勉强自己。”
洛兰一愣,继续维持得体的浅笑:“这也是我内心深处的答案。”
楼兰偏头嗤笑。
还内心深处?
假得可以。
目光再次落到台上那道清丽的身影,心湖多了一股平静。
“执念太深,最容易迷失自己。”
冷谦如是说。
笑话,活了这么多年,何须一个小辈来教自己?
激动人心的欢呼声中,她悄然离席。
这个世界的热闹、繁华、对错皆与她无关。
“你对她的偏见,很深。”
后台,东方斜靠在墙壁上,意味深长道。
楼兰面无表情他长腿挡住的过道,长裙换了个方向。
“师姐,”身后的男人唤她,“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可他们拥有被这个世界平等对待的权力……”
就像当初,你对我一样。
“出书的人,开始给我灌鸡汤?”
“不是……”
“那就给我闭嘴!”
高跟鞋的‘噔’声逐渐远去,东方凝视的眸色黯淡。
偏头,娇小的姑娘落入眼帘。
淡红色的液体灌进高脚杯,细微的水沫上下翻转跳动。
“82年的拉菲,好东西跟人分享才会更加喜悦。”
“谢谢。”
许青黛默默端起杯中酒,红酒的酸涩中带着些许甜,窜入口中,贝齿余味香浓。
“你都听见了吧。”
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脸上铺展开来。
许青黛沉默片刻,点头。
能够留下来,他功不可没。
原本只是去道谢,没想到……
“她比我大一届,是我跟逸城的师姐,”半瓶酒下肚,回忆如电影片段,一帧帧掠过,“逸城是楼兰的丈夫……”
二十五年前,正读大一的季逸城和董路,也就是现在的东方,朝气蓬勃,青春无限,夜店酒吧迪斯科,烧烤通宵玩起来。
当时的艺术院,音乐系一位大二的学姐特别有名,童星出身,歌喉如天籁,被众人形容‘此声只应天上有’,加之如花般倾城的容颜,无数唱片公司想签约,皆被一一打回。
原本毫无交集的几人,却因一个名字,而连点成线,连线成面,横纵交错,密密麻麻。
“给洛兰送去。”
正在玩游戏的季逸城因顺着抛物线做落体运动的方形盒子一砸,首战以失败收尾。
信手拎起罪魁祸首,俊美一蹙:“什么?”
“香奈儿的口红。”
“为什么要我送?”
董路摊手:“人家指名道姓要你送,我有什么办法?”
洛兰跟季逸城是青梅竹马,明眼人皆看得出来——“人家一颗心高高捧起,就等你大放慈悲接收……”
季逸城懒得理他,又玩了几局游戏才被董路三催四请出门。
从未去过音乐系的季逸城转了几圈,终于找到那栋掩映在松柏下的教学楼。
董路说,周末,只有洛兰他们一个班上课。
一路上来,就看见左侧走廊有放低嗓子练习声带的人。
几个脸皮薄的姑娘第一次瞅见英俊挺拔的男生,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更多的是惊呼声。
“打扰了,请问洛兰在吗?”
几个姑娘脸色互相看了眼,再瞥向他手里的粉色盒子,心照不宣一个感慨:又一个来找冰山美人的男生,可惜遗世独立的人从不肯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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