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老师。”
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好睨见门口迎面而来的姑娘。
简单的着装,滋润的眸子亮如天空中的碎钻,酡红的双颊堪比冬日里的傲骨寒梅,浅笑梨涡深陷。
秋风吹起那件比姑娘身体还宽大两倍的深棕色薄款大衣,平添一股我见犹怜的柔美。
东方吊儿郎当挑眉:“有美一人兮,寤寐思之。”
美人一脸疑惑:“您说什么?”
“说你傻。”
紧随而来的男人以绝对的占有姿势搂紧她的细腰,横眉冷对上方轻挑勾笑的东方。
许青黛翻了个白眼。
虽说自己没读过书,却能从‘美’‘思’中获取些许小小信息。
私以为,东方老师在夸她吧。
三楼雅间,书店特意供应给VIP贵宾的最佳舒适区。
“请坐。”
许青黛扯了扯一旁的冷谦,示意他坐下。
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直接开门见山:“东方老师,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您帮忙的……”
“能为大美女服务,自然乐意至极。”
说完,斜勾唇角举起茶杯伸过去。
许青黛端着茶杯效仿。
两个茶杯即将触碰到时,凌空多出一只手隔开。
“怎么,喝个茶都不行?”
冷大少爷斜了他一眼,摁下许青黛举起的茶杯:“可以喝,却不是这么个碰法。”
“有个不对?”
冷大少爷脊背后靠,面无表情看他:“交杯!”
她一头雾水,交杯有什么问题?
指腹碰了碰她的脸颊,黑眸映出她的纯真:“交杯,自古以来,只能在新婚之夜,与自己的丈夫行交杯之礼。”
再行周公之礼。
这句话,他打算亲自教她。
许青黛恍然大悟。
东方意味深长一笑,不着痕迹转移话题:“你是来找我,是因为你的歌曲吧?”
许青黛虽有些讶异,却也坦然点头。
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作品递给他。
东方从头到尾仔细翻阅一番,淡然一笑:“这些词,跟上次复赛一样,有人给你写的吧?”
许青黛好不容易落下下去的红晕再次泛起,偷瞄了一旁安然自若的某人,轻点了下头。
“其实,我目前还不建议你出专辑。”
不满的某人凌厉扫了他一眼。
东方置若罔闻,给错愕的许青黛点明:“大部分人不会对一个尚未熟悉的东西给予多余的停留,比如过客。”
她垂眸,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不费力的宣传。”
“什么?”
“参加歌手总决赛。”
许青黛蹙眉,歪头看了男人一眼。
冷谦紧了紧姑娘的手,波澜不惊拒绝:“不用。”
东方毫不介意耸耸肩:“随你们。”
临走时,见他俩还是无动于衷,维持的中立形象瞬间倒塌。
“单独聊聊?”
这个问题,许青黛琢磨片刻,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眨眼:“你先出去吧。”
冷谦面无表情扫了东方一眼,捏捏她的手心:“门口等你。”
高大男人一走,东方习惯性调侃:“你这男朋友,气质独特?”
许青黛这才想起没给两人正式自我介绍。
有人更快出声:“MX全球连锁酒店的总裁,如果想拓展手头业务,有的是人脉……”
她默然。
“可就我对你大略的了解,你并不愿意选择这条捷径,”东方翘起二郎腿,目光凝视窗外,悠远而深沉,“蜉蝣寿命极短,短短一日便可将人一辈子的事情做完。而人,活了百年又怎样,依旧不懂得如何抉择……”
是夜,瞥了眼睡得正香的万橙光,她偷偷起床。
拧开客厅的小台灯,将东方送给她的《诗经》翻到夹带着书签的那一页——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一个字一个字的誊抄下来。
小时候,她双腿盘坐在路边,无比羡慕看着一个个背起书包上学的小朋友从自己身边走过。
也曾尝试询问母亲为何自己不能上学的缘由。
可母亲鬓角双白的头发以及常年泡在水中苍白发皱长满茧子的双手,她选择把话咽进口中。
举起A4纸,橙光色的灯光打在白色的稿纸上,字体娟秀。
六岁的时候,为了躲避父亲的穷追猛打,母亲带着她躲到罗城一小山村里。
村子里的人,热情好客,颇为照顾她们母女二人。
也是那时,她能够有机会旁听几节课,学会了不少字。
可惜后来的流浪辗转,她渐渐淡忘那些字的模样。
一旁的手机‘叮’了声,涣散的思绪缓缓聚拢。
扫了一眼手机,嘴角轻抿。
某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发语音来打扰她---“睡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特有的磁性。
径直拨通他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
“青黛。”
她睫毛轻颤:“喝酒了?”
“嗯,公司活动,刚回到公寓。”
“难受吗?”
“有点。”
“去泡个澡,会舒服很多。”
喝醉了的某人像个听话的乖宝宝,说什么做什么。
心晃晃荡荡,像行驶在铁轨上的绿皮火车般朗悦。
“搬回来吧。”
那端的醇音混合哗啦啦的水流声,撩拨她的心房。
忆起从公寓搬出来的那天,某人拉长一张脸,倚靠在门边,整个人跟吃了炸药包似的,随时可能爆炸。
她若无其事将行李搬上车,抹了把汗,转头朝他招手:“你来。”
某人傲娇‘哼’了声,然后......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屁颠屁颠走到她面前。
“更正,是面无表情。”
她乐不可支:“当时嘴角弯了是怎么回事?”
“错觉。”
想象那端之人吐出这两个字时的模样,一本正经得让人只想捧腹大笑。
乐够了,他重提方才的提议。
“给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
话落,半晌没听到声音,蓦地一声‘咔嚓’。
“看手机。”
她信手一点,整张脸瞬间爆红。
猛地甩开手机,捂脸。
镜头拉近,屏幕上的照片让人面红耳赤。
男人仰靠在浴缸里,臂弯间的肌肉紧实有力。
深邃的双眸凝视镜头,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颠倒众生的笑,禁欲感十足。
听筒传来那低醇的笑声。
她羞赧得不行,气呼呼挂了他的电话。
什么冷面总裁,纯属一流氓!
嗔怪中,眉眼深深。
她的身后,隔壁房间的门缝开了半寸。
万橙光神色复杂看着那灯光下的纤细背影,一脸心事重重。
叠合重声扰乱她的思绪---
“你当真以为,一个天之骄子真会爱上一个与自己身份相差如此悬殊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
郑秋在放她走的前一天,扔下一沓调查结果。
“这是......”
越往下看,她的心愈慌。
这里面,详细描述了许青黛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甚至包括她的身世。
人贩子父亲在她五岁那年出狱,五年的牢狱将他变得喜怒无常。
抽烟喝酒、打骂妻女,赌博赖账,一无是处。
有次,差点把她卖给一家专门调教幼女的红灯区。
忍气吞声了两年,母女二人终于下定决心逃出他的魔爪......
郑秋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是你的朋友,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她受骗,对吧?”
万橙光低垂着脑袋,挠头,满是烦躁。
起初,她并不相信郑秋的那套说辞。
至少,他们两人看向彼此时的眼神、交流的动作,亲密又骗不了人。
直到上次,她趁着他们外出,偷偷跑进他的书房,左找右翻,书桌最底下,藏着那份详尽的身世资料。她愕然。
也就是说,冷谦对青黛,早已了如指掌。
所以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彻底俘虏青黛的心。
“富家子弟对贫穷少女,除了玩一玩,还有什么?”
郑秋的话,如平地一声雷,将她炸得外焦里嫩。
“橙光?”
许青黛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脸色怎么这么差?”
万橙光心不在焉回神,虚虚一笑:“没、没有啊......”
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试了下自己的温度:“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边说边要扶她到房内的床榻上。
“青黛,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
见她犹犹豫豫,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许青黛轻笑出声:“到底怎么了?”
万橙光咬咬牙:“你跟冷谦分手吧。”
“今天不是愚人节。”
许青黛笑笑,掀开被子扶她躺下,“快睡吧,不要感冒了。”
“我跟你说......”
“橙光。”
许青黛打断她,眸光澄澈如清流,“我很抱歉为你的生活带来了困扰,甚至连累你被绑架。每个人的话在选择脱口而出之前,都经历过慎重思虑,我相信你也一样。不论那句话是好是坏,我都希望你像一眼那样,如风般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可以吗?”
万橙光喉头一梗。
数次张口后,胡乱擦了擦脸,坚定点头:“好。”
许青黛清浅一笑,抱了抱她。
心上划过一丝异样。
顺利从那些人手中逃出来的橙光,眼中多了一种不属于她的阴郁。
虽然在笑,却隐隐带着一种无以名状的别愫。
这感觉,很奇怪。
像是将自己从头到脚审视一番。
“青黛,你一定会幸福的......”
迷迷糊糊的话落入正准备离开的需青黛耳廓中,心窒了几分。
“谢谢你,橙光。”
夜色昏暗,风呼呼刮着,不远处,树影发了疯似的摇晃。
树下模糊处,走出来一个人。
这头的西装男赶忙迎上去,毕恭毕敬道:“老板。”
“人呢?”
“在地下室,被Peter吓得够呛。”
“去看看。”
幽暗的地下室,皮革鞋踏在空旷凹凸的石地上,脚步声让人不寒而栗。
刘协心提到嗓子眼,慌乱咽了咽口水,仓皇退至墙角。
‘哐当’一声,生锈的石门被人从外打开。
郑秋抬脚一踹,铁门折合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别、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刘协吓得瘫软在地,连声求饶。
“你什么都知道?”
“真的真的。”
只为了留住这条命。
郑秋颠了颠手中的相机,皮笑肉不笑:“白天,谁抓了你?”
见他嘴唇嗫嚅,抬手挥了挥,身形庞大的萨摩耶‘嗖’地冲过来,血盆大口距离他几公分处停下。
早有过一次接触的刘协瞬间失禁,嚎啕大哭。
郑秋慢条斯理摸了摸萨摩耶的毛发,赏其一根骨头,轻飘飘吐了句话:“真要为了那个人而豁出自己的命?”
‘咔嚓’碎骨声传进刘协耳中,汗毛倒竖。
忙不迭跪到他的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声音凄厉:“是冷谦。”
白天,冷谦派人将他带过去,虽然删掉里面的照片、警告自己不能再刊登任何关于照片中两人的事情,却也给了自己一笔数目不小的封口费。
喜滋滋从写字楼出来,又被郑秋的人掳到此处。
这人的手段,他很早就听说过:表面平易近人,实则狠戾毒辣。
“本想拿了照片就放你一码,可惜......”
“......有的有的......”
李协从外套上方的口袋扯下一颗扣子,哆哆嗦嗦递过去。
“微型摄像头?”
郑秋斜勾嘴角,保养得体的五官凌厉分明。
“收了多少?”
李协缩着脖子比了一个数。
对面之人大笔一挥,填了好几个数字递给他,李协全身一颤,不断鞠躬哈腰道谢。
刚迈出一步,后颈一紧,被人凌空拎回。
“谁说你可以走了?”
“你你你......怎能言而无信?”
郑秋眼神一狠,这世界,没人能伸手指他。
出手迅速,反手一掰,撕心裂肺的凄厉声震天。
“我的钱,没人能白拿。”
消毒纸巾擦了擦手,随即整了整有些松乱的白色领带,居高临下睨了眼捂着手在地上打滚的懦弱者,“天亮后,我要掀翻这片天。”
“我、我是左撇子.....”
额头滚落大片汗珠,伤了左手拇指,他无能为力。
郑秋抬腕看了下表,轻描淡写:“再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李协汗毛觫斛,心如死灰。
橙黄色的光线铺陈天边。
急促的敲门声一阵高过一阵。
正在准备早餐的许青黛关掉煤气,抬脚走到玄关。
“别开!”
万橙光一把扯住许青黛的手,“你看。”
整片网页,挂满自己与楼兰的照片。
背景是昨日的‘华亿’大厦。
越过文字,最下方,是楼兰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
浑身犹如被人泼桶冷水,她的心,惶惶凉凉。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断章取义?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就能凭空捏造......只会动手的键盘侠,还真以为胡言乱语不用负责?一群疯子......青黛你别理他们......”
万橙光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刻,她只觉四肢冰凉,冷如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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