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入会仪式
我哭不出来。
我以为我会大哭,可是我哭不出来。回家把许愿花精从抽屉捞出来,一想到这是梅堇岩送我的,又肝肠寸断把它塞回去。
本来想让自己埋在更巨量的工作中,可是一打开计算机想到这是梅堇岩给我的工作,就触景伤情,况且随之而来的黑眼圈会让夏灿扬再也不许让我碰出货以外的工作,最后我只好打电话给凤勋。
“如果大神去找欧任东帮一个人排星盘,他肯定非常重视那个人,对不对?”我劈头说。
我以为凤勋这八卦王应该能给我肯定的答案。可是她安静了好几秒,才爆出:“妳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问妳最清楚,问我干嘛?”
我呆住了。
是啊,凤勋是给了我确切的答案——我的确是最懂梅堇岩的人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像是给了我希望,瞬间将我推进水深火热?我觉得我是他手中的扇子,他的手往哪里摆,我就身不由己往哪里扑。这一次,终于扑到死路上。
挂下电话,我卧倒在床,狠狠躺到隔天中午,才被楼下的汽车喇叭声吵醒。我用枕头埋住头,手机竟也响起了。
“澍耘,妳怎么没出现?”是夏灿扬。“今天要去小莲的外公家,限妳三分钟内出来,不然我们就进去把妳架出来。”
我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一台九人座,夏灿扬手机按在耳边对我招手,小莲、小蒲、阿觉等也探了出头。
我彻底忘了这件事。三分钟内若没下去,夏婆那疯子恐怕真的会冲上来架我。
我胡乱塞了一把衣物到行李箱里,冲到楼下时我想必是一脸惊慌,冲着夏灿扬说:“我睡过头了。”
夏灿扬先是不信,然后视线扫向我的眼下,又扫向我的头发,终于笑了。“有进步。我以为妳这个人从来不睡觉的。”他伸手把我没分好的一绺头发拨回正确的发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贴心的小动作令我很想哭,尽管这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个反射动作。
我从外套口袋中掏出发圈,藉由绑发转头,不让他看见我的伤悲。
两小时就到了第一个景点。我神思昏噩,一路大家聊天的字字句句我都左耳进右耳出,只知道是瀑布。走了三十分钟的小径,大家看到瀑布,齐声欢呼。我则生不如死,任由冷风扑面。
后来听到几道喧哗声,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他们在叫我。
“命中缺玩的。过来。”夏灿扬在瀑布上的岩石平台上对我招手。
我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去。同事让道,全都诡笑着,脚步挪得越远,像是我即将前去的方向将有大难。要是平时我一定会想弄个究竟,可是我现在心里正在下一场凄风苦雨,懒得探究,他们叫我做什么就做吧。
“妳看看,漂不漂亮?”夏灿扬指着瀑布下方。
我站到岩石平台的边缘,顺着瀑布往下望,底下是河流中由几颗巨石围起成的小池,如一汪碧潭。
“嗯……”我这句嗯声虚弱至极,连自己都听不出来是说漂亮还是不漂亮。
“妳喜欢吗?”
“嗯……”
“妳有带换洗衣物吧?”他刚问完这句,我就感到他的手在我背后蠢蠢欲动,这阵子养成的直觉反应让我侧身躲开他那招,他却早有计划,换手推我后腰。
我失去重心,往水面栽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叫得有多大声、有多久,风吹得我耳膜爆响,随即遍身冰凉刺骨,堕入了水中。
大惊之下,我通体活了起来,求生本能让我开始滑动四肢往上游,像是一辈子那么久,好不容易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旁边随即泼来一阵大水,夏灿扬正浮在我旁边,笑得好猖狂。
上面的同事笑得更是东倒西歪。他们串通好的。
“恭喜,这是夏园的入会仪式。”夏灿扬手脚划动,看来游刃有余。“不太确定妳会不会游泳,赶紧下来救妳——跳水很爽吧?”
“爽你的头。”我出手想打他的头。他哈哈一笑,长身出水,把我的头按到水下。我脸面又是冰凉,耳畔只剩嗡嗡低鸣,眼睛在水中睁开是一股酸涩感,他促狭的笑脸就在我面前。
也许是生死交关,我的感官变得极度敏锐,他张扬的眉眼,宽阔的下颔,向上飞扬如鹏鸟的发丝,如慢动作在我眼前播放。他的壮臂仍按着我头顶不放,像要从我体内逼出什么珍宝。
我很冷。打从上次梅堇岩在我手臂烙下那抹寒冷,我就冷到现在。我企图推开他的手,每一次的推动只有让河水带走我的体温。我上去不得,后退不得,肺中的空气已经快要吐尽,我开始惊慌了。
我究竟了解他多少?他会不会害我淹死?他混过黑道,当过流氓,分明是个有不良纪录的人,不会是在玩我的命吧?
恐慌像毒药一样穿透我全身。我使劲吃奶力气,扭头狠咬他的手。
他一颤,松开了手。
我赶紧抓住机会往上划,双脚却在这时被抓住了,我命休矣……正当我这么想时,我的头居然浮上水面了。
是他帮我推上去的。
他的头随后探出水面,伸起右手来看。原本外观还正常,后来慢慢流出好几道鲜血,一路流到手肘。他不可思议地瞪向我。
原来我咬得那样狠。
四周落入一片死寂。上面看热闹的同事,笑声全消失了。
天哪,我做错了。玩完了。夏灿扬这就会马上游过来,把我揍一顿,然后开除我吧?我坚持到此时的窃资任务,就要在今天失败告终了。
但是……我等了老半天,他似乎没有打算那样做。
“我帮那么多人做过入会仪式,第一次有人反应这么激烈。”他的脸色竟然是……落寞?“妳该不会以为我是要淹死妳吧?”
“呃……”我不太确定该怎么回应。
“我只是想帮妳转移注意一下。”他甩去手上的血,苦笑说:“其实妳只要多等一秒,我就会带妳上去换气了。”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身体不大舒服。”
他游过来,我下意识又想推开他,但他只是拉住我的衣领,带我划向岸边。
“现在还好吗?”上岸后,他问。
我不好,我真的不好,但是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还有心焦如焚跑过来、七嘴八舌讨论夏哥受伤后疗程预约该怎么应变的同事们,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抱怨什么,于是我冲着他挤出笑容说:“我好多了。”
我当晚十点开始发烧。
我出门抓的那把换洗衣物什么都有,独漏内衣。贴身衣物不便向人借,我也不好意思不穿,只好让它湿淋淋地包在里面,罩上一件外套掩饰,等我终于能冲到浴室卸下,内衣早就干了,我也开始打喷嚏了。
在小莲的外公家,他们先拱派洋表演通灵秀,再玩一场“今年谁跟夏哥去伦敦芳疗展”的抽签大赛,居然是我抽中,其实到时候我早就离职了。之后,因为小莲的外公家房间不够,夏灿扬就自愿到外面的旅馆睡,因此大家又抽了一局“谁跟夏哥睡外面”,是我跟小蒲抽中。幸好不是只有我。
夏灿扬订了两间房,他一间,我跟小蒲一间。他替我们付账。
从头到尾,小蒲没给我好脸色,中途还瞪了我一眼,彷佛在说:“妳咬了夏哥的黄金右手,他要怎么帮人做疗程?”
夏灿扬倒是没有露出一丝芥蒂。
高烧起来时,我没有告诉小蒲。
冻意像是从骨髓张牙舞爪地窜出来。我在被窝颤抖着看手机。梅堇岩没有来讯。我将手机丢在床头,将棉被包得更紧。
虽然昏眩,直到两点还睡不着。太冷了。我需要药物。
不行,我要撑过去。梅堇岩就会撑。他的头再疼,仍坚持不吃普拿疼。我们芳疗人尽可能不拿药物毒害身体呀。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打我的脸。我勉力睁开眼睛,小蒲酷酷的脸在我面前,旋即一片模糊。
“醒过来。”她又拍了几下我的脸。
我想告诉她我本来就没睡,未开口就先起一阵哆嗦。
小蒲出了房门。不久,我覆盖头脸的棉被又被掀开,她跟夏灿扬一起出现在我面前。
夏灿扬满头蓬乱,只穿一件铁灰色无袖衫,胸口有两个银色装饰扭扣。我光看到他的清凉穿着,又是一阵哆嗦。
小蒲拉夏灿扬到一旁,两人展开讨论。我因为太抖又拉棉被盖住头,听得断断续续。
“你要负责。”是小蒲冷面的声音。
“我没料到她身体那么弱……你们全都被我推过,以前就从来没有人……”
“……夏天……现在是冬天……”
“我冬天跳就没事,小莲跟派洋也没事……”夏灿扬啪的击了个掌。“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她失恋。”
“说。”
夏灿扬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得见。“妳们都没注意到她今天很反常……嗜睡……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想强颜欢笑,骗不过我……”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半夜三点多,车子停在小蒲的外公家,急诊室……就算去了也会等很久……平白让她更受冻……药箱跟精油箱在小莲那……”
后来我意识涣散,不知过了多久,被砰砰碰碰的声音拉回神。他们四处翻箱倒柜,随后我头脸一凉,棉被被掀开,夏灿扬拿着一粒药丸和一杯水放在我床头。
“普拿疼,这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药了。”
“我不要……”我说。
夏灿扬大概以为我病昏了,仍旧伸手枕到我后脑,想要喂我药。
“那药……伤肝……”我推开他。
“药即是毒,这我们当然都知道。”夏灿扬口气很急。“我们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妳是要继续痛苦,还是愿意让肝脏辛苦一下换几小时的舒服?妳选一个吧。”
“药……拿开……”我将头撇开。
“可是看妳这样我们会很难受。”他把我的脸扳回来。“人不需要活得那么辛苦。妳既然不怕生病,为什么要怕治病的药?如果妳相信自己的身体对抗得了病毒,为什么不相信它也代谢得掉药毒?”
他说的不是全无道理,可我冻得无法思考,只是不断摇头。
他“切”了一声,跟小蒲二度翻箱倒柜,再次掀开我棉被时,他手上执着一罐精油。
“现在只有熏衣草,可能没有办法马上让妳感觉到舒缓,可是……”他像要说服自己。“有用总比没用好,就当安慰剂啦。”
这次我没有抗拒,乖乖让他将纯油抹上我的颈脖。如家的馨香让我心情稍好。他穿那么少,手怎么还能那么热?职业使然,他上油时带上按摩手法,虽然只剩左手能用,我的脖子还是舒服得无以复加,全身像麻糬放松得软绵绵。
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我当时会更用心享受他的疗程,一撇一捺都细心领会。我不会再那样紧绷,不会不愿意将自己交给他。
他的指尖带到我的锁骨,犹豫了片刻,他抽回手,让我怅然若失。
我肯定是神智昏乱了。
“小蒲。”他招招手。“妳帮她抹胸口,气管跟支气管的部位。”
小蒲过来了。他们两人一起盯着我的锁骨下方。
啊呀,我没有穿胸衣。我连忙拉棉被护住胸,脸陡地热了起来。
不拉还好,一拉夏灿扬却是一笑。“小姐,别忘了我的职业,我根本不稀罕好吗?”
我无力打他,只好瞪他。
他不以为忤,将熏衣草精油递向小蒲。“抹啊。”
“我不会。”小蒲抱着胸。
“只是抹一下油,怎么可能不会?”他愕然,“妳会抹乳液吧?跟抹乳液一样就是了。”
“好奇怪。”
“妳们都是女生,哪里奇怪?”
“你来抹。”
“妳没长眼睛吗?”夏灿扬失笑地摊手。“那个地方,我不能碰。”
我很想制止他们无厘头的争论,可是牙关颤得一塌糊涂。夏灿扬的手在哪里?他的手能不能再放回我身上?我在冰库里受苦啊……不管是谁,给我抹上就是了。
拚尽力气,我夺过熏衣草精油……我以为我夺过,瞧清楚后才发现我的手指像抖得像八十岁的中风老人,一吋一吋爬上夏灿扬的手,一吋一吋从他手中抽出来,主要还是因为他肯松手让我抽出来。“我……自己……抹……”
夏灿扬伸手探我的额温,脸色微变。“小蒲,去我房间搬棉被来。”
小蒲嘟哝着去了。夏灿扬把棉被向上拉到我的脖子,就起身走开,好让我有自行上油的隐私。
“妳呀,难得这么乖,这么安静。”他婆婆妈妈上身,一连串叨念。“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怎么都没讲。妳看吧,平时不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到头来身体还是会反扑妳。等一下我一定好好检查妳有没有带花精,如果没有的话,我们约法三章就破局了,我说到做到……”
他后来讲的话,我都捉不住了,只是怔怔望着他热切的背影,他对着墙壁时而扠腰,时而抱胸,指指点点。他其实可以不必这样,都是因为古道热肠吧。
“不准骂墙壁。”小蒲抱着一床棉被进来,打断了夏灿扬。
夏灿扬回身接过棉被,整坨浮夸地堆在我身上。
“堆大便啊?”小蒲骂。她重新理了理,没有比较好。
他们俩就决定让大便这样堆在我身上。我还是哆嗦得厉害。
“没有用。”夏灿扬对小蒲说:“畏寒是从身体里面冷起来,盖棉被对她没效,只是安慰我们两个而已。吹风机呢?”
他们试着拿吹风机当暖炉,吹风机线太短,拉到半途卡住,小蒲骂了句脏话。他们讨论要不要移动我,但是若要移动到吹风机吹得到的区域,我就得在地板上躺。
小蒲瞪眼说:“电视新闻说,要升高体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
“妳不要讲这种没有用的方法,我是不可能让那头母老虎占我的便宜。”
小蒲没反应,而我颤抖间笑了出来。明知他是在逗我笑啊。
又是一阵迷糊间,我感觉有一只温暖臂膀支起我的后颈,温水灌进我的嘴巴。我睁眼看见夏灿扬的脸,一下子就涣散失焦。
他嗤的一笑。“妳也有今天。”
我吐出口中的水。
“妳可以选择喝完,或是被强迫喝完。”
我不确定自己是选择前者还是后者,总之,下次张开眼睛,是夏灿扬拉过一张椅子,跷脚坐在我面前,下巴扬起对小蒲说:“妳先睡。我看她睡着我就离开。”
我几乎没感觉到小蒲上了床的另外一侧,是到她灭了灯我才知道。
夏灿扬高大的身躯变成一尊剪影。刚开始我只看得到黑色轮廓,后来隐约可看见他的表情。他对我扮了个鬼脸,有节奏地摆动身体,像是在唱无声的歌。
我被逗笑了,可是心里明明很想哭。
我是失恋了。夏灿扬说的没有错。我失恋了,所以得到这场重感冒。被推下瀑布很冷,真正害我感冒的,却不是瀑布,是梅堇岩。
我闭上眼睛,想让夏灿扬以为我睡着了,可是畏寒太难捱。我宁愿在黑龙江淋冰水,或到北极脱光衣服奔跑,也不想象现在这样,无边无际地从体内冷出来。
夏灿扬看顾我,反而让我更无法入睡,想到他有着世上最温热的手和最销魂的芳疗手技,就算他摸过N个女生或交过N个女朋友又怎样?我对他的需要,此刻到达顶点。
“吼。这样抖我是要怎么睡啊。”小蒲亮起了灯。“夏哥你回去,我来顾她。”
夏灿扬闻言站了起来。
不要走啊……我直觉反应拉住他的手腕。“抱……我……”
“她烧胡涂了。”夏灿扬伸手覆上我的额头。“小蒲,妳来棉被里抱她。”
“我不要。”
“小蒲。”夏灿扬口气硬了。
“很奇怪。”小蒲双臂交抱。“你不敢抱女人,我也不敢抱女人啊。”
“妳才奇怪,给妳机会抱女人还不要。”
“你才奇怪,给你机会抱女人还不要。”
眼见这场争执即将变成小蒲的出柜秀,我捏紧夏灿扬的手腕。“你……抱我……”谁抱我都好,狗也好猫也好,男的女的都好。
“妳不知道妳在说什么。”夏灿扬口气急了。“我现在抱妳,明天妳会拿刀砍我。再说,我是男人吔,我有名节要顾。”
“你……女友……怎么……不敢。”我想讥笑他交过那么多女友怎么连抱我都不敢,可是语不成句。他根本不必避讳那么多,不是吗?
“你抱她。”小蒲翻译。“明天我作证,是她要你抱她的。”
夏灿扬张大嘴巴,像中枪一样倒退撞上墙壁。
小蒲砍下必杀技。“或是我作证,因为你不抱她,害她冷死。”
夏灿扬终于颓然叹气。“好,既然这样求我,老子就当仁不让。”他郑重指着小蒲。“小蒲,她今晚是老子的了,妳不准跟我抢啊。”说完,他灵巧地用四肢跨过我的身躯,到床铺中央我和小蒲之间。
我马上感到床铺大沉。大熊的体重跟小蒲不可同日而语。
“真是的。合力逼我,齐人之福也不是这样享。”他钻进棉被。“小蒲,妳在原地睡,我会让位给妳。”说完他挪近我背后。我感到后背一热,他的双臂从我的肩膀两侧环向我的腹部,动作毫不犹豫,力道中有细腻。我没穿胸衣的部位他都小心避过了,跟他的疗程一样精准。
他的身体好温暖厚实,而且手脚很老实。我好想哭,突然感觉,即使现在下起雪都不怕了。
“这样可以吗?”他说话时胡碴刮到我的颈间,酥酥刺刺的。我微微一缩,他马上敏觉地避开。
啊,可惜,我其实不是要他避开。
小蒲灭了灯,四下堕入黑暗。我们两人都微微挪动身体,寻找一种最相契的姿势。不多久,我们都找到了。
“妳用什么洗发精?”他嗅到我头发的香味,笑了出来。“依兰?”
我的耳朵轰然热起来。“只是……护发……别……别想歪……”
“小姐,我们现在这姿势,不让人想歪都难。”
我用手肘撞他。他早料中,双臂一紧,我便攻击未遂。
他很享受依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鼻尖抵进我的发间,他的呼吸变深长。几次吸吐之后,他懒洋洋地调侃:“洗护合一,省时有效率,很合妳的风格。我原本以为妳忙起来会用孕妇的干洗发咧。”
“去……你的。”
我被逗笑了,无意闻到他的味道。他这次除了熏衣草之外别无香气,本有的男人味毫无掩盖地浮现。我浑身热起,起了一阵颤栗,不是因为冷。
他加重环抱我的力度,彷佛想制止我的颤抖。我好感动,很想翻到正面拥住他的颈子,对他说谢谢你的温度,随即心中一痛,如果现在抱着我的是梅堇岩呢?他会用什么方式抱我?
我用力甩头,想要驱逐这个念头。
“喂,小心。”他叫:“撞到我鼻子会流血。”
“就是要……撞到……”我虽这么说,后脑不自禁朝他偎了过去,磨蹭着,想要在他手臂上找一块最舒服的枕位。
“小姐,我建议妳不要这么做,妳的头发……”他伸手理顺我的头发,我后脑一痛,他同时惊叫:“缠上我的扣子了啦。”
“不要吵。”小蒲凶巴巴压过我们。“给我睡。”
我们俩都噤了声。
等小蒲进入另一轮睡眠之后,他在黑暗中试图解开我的头发,我也伸手到后脑想要帮忙,发抖的手越帮越忙,他不堪忍受,把我的手捉回腹部,他自己回头努力。
他努力半天,终是未果,回到我耳畔用气音说:“看来我们今晚只好当连体婴了。”
今晚实在太过离奇。我因憋笑而发抖,他也跟着笑了,炙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耳朵,阵阵酥麻。
笑完,他按住我的额头,引导我偎上他胸口最不易拉扯到钮扣的地方,然后他重新环抱住我,把鼻尖伸入我的发间嗅吸,肆无忌惮发出“嗯——”的享受呻吟,毫不隐藏他对我发香的热爱。他雄健的心律在我背后鼓动,犹如要把全身的热能传递于我。
没五分钟,他手松开,发出微微鼾声,沉睡得像个孩子。
我又想哭了,但是我不能。
我记着啊,我的眼尾枕的是全世界观察力最强的男人的手臂,他碰巧可能也是全世界最快乐的男人,及情史最丰富的奇葩。他的右手,还有今天被我咬出的伤口。
所以,一定、一定要忍住啊,不能让眼泪湿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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