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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千手观音

再见后,开始香恋 倪采青 9736 2021-04-02 13:26

  接下来的几天,梅堇岩与我的互动仍是没有进展。我从同事口中才知道他刚完成了台南店迁址的壮举,好像马上投入下个新计划。至于是什么计划,众说纷纭。

  他连我都不告知了。

  一直到我去英国前,他都没有一封信、一通讯息或一句询问。感觉他彻底忘掉了这件事。

  不过,欧任东的梦境,让我仍然紧抱一丝希望。只要梅堇岩也做了梦,进度肯定会大跃进。我等待着那个时刻。

  我登机后,凤勋来电。因为飞机即将起飞,我直接关机。

  我刚出伦敦机场就迷路了。为了买通行地铁用的牡蛎卡,就花了四十分钟。出地铁后找旅馆又绕了一个半小时,找了几个人问,有的人不热心,热心的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幸好最后瞎子乱绕有绕到。到旅馆办入住,英文对话又是一阵紧张,等到进了房,我行李一丢就躺倒,看着天花板白惨惨的油漆,伦敦之大,人口之众,为什么我觉得万里之内只有我一个孤独的灵魂?

  凤勋的未接来电有十几通,来自天母店总机的来电也有五六通。我纳闷之际,在讯息中找到原因:“老板有东西要转交给妳。我们忘了交给妳。”

  是什么?我问。

  “不知道,一个牛皮纸袋和一个箱子,弥封起来,我们不敢打开。”

  我将手机抛到枕头边,继续大字形仰躺。会是什么呢?大概是工作吧。

  行程前三天都是看展,后面三天是找花。

  头两天尚称顺利,第三天一早出了旅馆,一个男人跑过来把我的肩包抢走。我过了两秒反应过来,连忙尾随追去。奥林匹亚展览馆附近看展人潮一波一波,我想求救,临时想不起小偷或抢匪的英文怎么讲,只好叫:“Stop、Stop。”

  天底下哪有抢匪听到停会停的。我的腿也快不过人高马大的英国佬,追过几条街宣告放弃,迷路了老半天才回到展览馆,颈间挂的单眼相机已经把我胸口撞得疼痛。

  回想肩包里有手机、前两天搜集的资料、信用卡和几乎所有的现金,接下来三天我真的不知怎么过,光是去找花的交通费就有问题了,幸好展览三日通行券是在裤子口袋里,证件和回程机票锁在旅馆保险箱里,这代表至少前两天的资料补得回来,家也回得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才稍微镇定下来。

  只差钱的部分需要解决。这还好,了不起拿手表或相机去换交通费,不够的话这三天断食也不打紧。

  我进到展览馆,望着浩瀚直逼奥运体育馆的偌大会场,我告诉自己不能流连在担忧,必须咬紧牙关,一个摊位一个摊位从头记录、拿传单。

  到尾声,我已完全笑不出来。还有十几个摊位要拍,我举相机的手已酸痛难当。

  画面中有一群好像是同伙的外国商务旅客,其中有个像华人的男人,牛高马大,背着一个登山大背包,挡住摊位的招牌,害我拍不到。等听到他开口,果然是台湾腔,我忍不住放下相机“喂”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是闪亮大眼,浓眉飞扬,笑得放肆开怀。

  夏灿扬?

  我的胸口突然有一群蝴蝶在飞舞。

  这时候不巧一群巨人般的欧洲客经过这条走道,将我们冲了开来。我急忙踮脚找寻,是他吗?

  是夏灿扬没错。他稍微一伸颈,马上拔得比那群欧洲客要高。他伸出食指对着我。“欸,我认得妳,妳是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跑来我店里又哭又笑的疯女人?我的脸登时热了起来。

  “我挡到妳的画面了?”他指着自己。

  我还没答,他已侧身让位给我拍照。我如梦初醒,举起相机对焦,忽然手上一轻,是他伸指帮我把相机顶起。

  “妳很厉害呀,用这么大台的相机,妳会摄影?”他一派自然跟我攀谈起来。“但我看妳的手有点抖,臂力是不是需要多练练?”

  “我已经连拍三天了,今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你要不要试试看?”

  “失敬,失敬,当我没说。”他笑笑地转移话题。“怎么那么巧,会在这里碰见妳。妳也是做芳疗的吗?”

  “你说呢?”我按下快门。

  “当然是,不然妳何必连拍三天照——妳是哪间公司?”

  “你不需要知道。”

  “噢。”他抚住胸膛好像很痛,眼里却闪出亮光,就像从前假装被我打得很痛那样。

  我嗤的笑了出来,旋即鼻酸。天哪,我好怀念。

  “很高兴这次是看到妳笑啊。”他说。

  意识到他是在调侃我上回到他店里哭的事,我假装没有听见。

  他不以为忤。“还有没有要拍的?我帮妳吧。”他一把将相机从我颈上拉起,往下个摊位走去。

  “你不跟你朋友一起走?”我指着那群与他同伙的外国人。

  “他们喔,是我刚刚在路上认识的,不用跟他们一路啦。”他挥挥手,向那群新朋友示意他要离开了。

  “没关系啦,我可以自己拍。”我伸手要拿回相机。

  他动作好快,瞬间把相机举得老高。我跳起来还是抓了个空,只好认栽。

  有他的帮忙,工作进展得快多了。他负责拍照,我在旁边拿传单做笔记。

  “欸,妳也入镜啊。”他拍拍我的肩。“妳应该很上相。”

  “不行啦,我要记录。”

  “妳就一个人来吗?”

  “你有看见别人吗?”

  “你们老板这么放心?”他不苟同地摇头。“要是我,让女职员一个人出差到杰克开膛手的发源地,我晚上都睡不着,尤其是像妳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起来很轻薄的话,他说起来就像是单纯陈述事实,连赞美都不像。我百感交集,又想哭,又想笑,赶紧低头猛记录。

  “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也算难得。”他拍完最后一个摊位,把相机挂到自己的颈上。“妳往哪个方向?我送妳出去吧。”

  出会馆摩肩擦踵的一路,他边哼歌,边走路。

  我将传单抱在胸口,压抑住内心的雀跃。看到他这样健康快乐,值得了,值得了。

  出了展览会馆门口,他把相机挂回我颈上。“妳一个人,路上小心啊。”

  我冲着他笑,他也一直笑望着我,后来那个笑容有点疑惑了。啊,他是在等我先走吧。

  我真傻,居然忘记我俩现在只是萍水相逢,当然该道别了。

  我强迫自己转身离去,顺着人潮走,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什么不对?什么不对?

  对了,我需要钱!

  我赶紧回头,幸好像他那么高大的黑发男不多。我又跑又钻,总算扳住他的臂膀。

  “夏灿扬。你可以借我一些钱吗?我的包包今天早上被抢了。”说完我惭愧得耳朵发热。我到他店里乱哭一通,现在还跟他借钱?

  “噢,没问题呀。”他当场卸下登山背包,也不顾人潮汹涌,就在红砖道上拉开背包找钱,只不过他打包很随性,钱一时找不到,内裤倒是翻出几件,他也不以为忤。“妳需要多少?”

  “我需要去巴赫医师故居的车费,还有三天的餐……”

  “巴赫故居?妳也要去巴赫故居?”他跳了起来。“我也要去那里。”

  “所以?”

  “我们一起去就好啦。”他立马背回背包。

  “这……”

  “我跟妳讲。我这趟本来有同事要跟我一起来,她临时上吐下泻不能来,我只好一个人出发,沿路闷死了。虽然我那同事有跟没有没两样啦,她的话比金子还要少,可是一吐出来就会让我很头大。我又希望她讲话,又希望她不要讲话。”

  我笑了出来。小蒲。

  “怎么,要不要一起?”他给我个热情得足以融化太阳的笑。“这样妳路上可以当我的保镖。”

  我怎么能不笑?明明是他帮我,总能做成好像我帮他似的。

  “我不知道。”我双手插入口袋。“各走各的,比较单纯些。”

  “哈,小姐,相信我,我比妳更想单纯。”他亮出手上的戒指。“我有未婚妻了好吗?要是妳敢对我怎么样,我可救不了妳的性命。”

  “好好好,你有未婚妻。”我笑得眼睛都弯了。

  虽然我还没正面答复,他已一派自然地与我并肩而行,当做我已经答应了似的。

  我们交换了住宿讯息,原来各自的旅馆只距五分钟步程。

  空气接近零度,呼出的风像能结成冰柱。在他身边我却像是被大熊牌暖风机罩住。美中不足是红砖道行人众多,我很怕与他失散。幸好他是个易熟的人,每当我被人潮冲离,他就会拉住我的领子。那股熟悉的温热,每每令我感慨万千。

  “对了,我还不知道妳的名字。”他问。

  “叫我澍耘就可以了,水字旁的澍……”

  “大澍?妳就是大澍?”他像是捉到悬案凶手,重新凑到我面前看清我。“妳就是那个没来做生日疗程的大澍?”

  “你怎么知道?”

  “原来就是妳。”他惊喜交集打量我十几秒,才一股脑地说:“妳两次疗程都没现身,妳同事跟我说了好多妳的事,我知道妳家的状况,妳工作的状况,妳跟妳们老板相处的状况,妳在我面前……太透明了,看着妳我好像看见……看见……”他的眼神分明是看见奇珍异兽。

  “你少夸张了。”我失笑,“我又没有三头六臂。”

  “妳是没有三头六臂,妳是千手观音。”他好热烈地按住我的肩。“妳怎么能从二楼高的梯子摔下来,骨折都不会哭啊?还隔天就回去上班?”

  “因为我那时候在帮公司贴圣诞窗贴,还没贴完啊。”

  他噗的一声,疯狂大笑。

  “我很高兴娱乐到你。”我讪讪的。

  他好不容易才把笑弯的腰挺直。“凤勋跟我说妳隔天拄着拐杖还企图爬梯子上去继续贴完,没有人拦得住妳,哈,我就想,我一定要认识这个恐怖的人。”

  “你也不遑多让。”

  “后来凤勋说是她请老板出面阻拦,结果妳们老板还没说话,妳就乖乖下来了——妳很爱他,是吧?”

  “你说什么?”我吓得浑身凝结。“凤勋跟妳这么说吗?”

  “她们没有人跟我这么说,是我听了她们每个人各自说了妳的事情,我感觉出来的。”

  “我……”

  我想狡辩,但是夏灿杨的眸子肆无忌惮地望穿我的眼,包括我整个人。我再狡辩,也只会重蹈上回的覆辙而已。

  “凤勋是出名的八卦王,我跟她说的话,是筛选过的。”我冷然地双手抱胸。“你接到的讯息,也是筛选过的。”

  “喔?那就看看我能不能筛出黄金啰?”他兴味盎然,双手环抱胸口。“听凤勋说妳帮你们老板写书?”

  哎哟,我中枪了。

  这理当是秘密。

  我主动写稿献给梅堇岩用在他的书中,虽然不算违法或违背任何合约,可是若传了出去,对梅堇岩的名声不会是好事。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一迭连声冲口:“我不是帮我老板写书。他从来没有要求我写,是我主动写好,献给他的。他收到我的稿子也觉得很意外,会采纳纯粹是为了鼓励我。反正我本来就是他的学生,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所以我写,就等于是他写……”

  “妳真的好爱他喔。”他打断我。

  我哑住了。上了这家伙的当。

  “我跟妳说过我知道妳们老板是谁吗?瞧妳急的。”他绕着我踱步,目光上下打量。“看这样子,妳们老板应该很有名。芳疗公司老板有出书的不多,我猜妳们是……”

  “不要说。”

  “为什么?”

  “同业关系比较敏感。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蛤?同业不是可以变成好朋友吗?”他疑惑地顿住步伐。

  “你在开什么玩笑?”

  “同业就代表我们喜欢一样的东西、选择一样的志业,我们的开心跟烦恼可能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最容易理解对方。不跟同业做朋友,还有谁更适合?”

  我莞尔了。事情在他眼中总是这么单纯,这就是他的大智若愚啊。

  “欸,大澍。”他叫我的样子好像我们认识一辈子了。“我的旅馆到了,妳进来,我请妳吃晚饭。”

  我看着面前活泼特色的城市旅店,还是压抑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要整理今天的资料。”

  “喂,看看妳四周。”他天南地北指了一轮。“妳到了伦敦,伦敦吔。妳不会到了北极还说要工作吧?”

  我仰头看天,假装没听见。

  他一口像是顺不上来,咳了两声。“要不然妳进来暖暖身再走,我旅馆里有温水游泳池,里面很温暖。”

  “免了啦。”

  他突然踩了我的脚一记,然后盯着我的脸。“感觉怎么样?”

  “没怎样啊。”我莫名其妙。

  “妳的脚趾头都冻麻了,对不对?这种天气,穿什么帆布鞋?妳出发前难道没查过伦敦的气温?只想着要带工作,没想到要带保暖一点的鞋子吗?”他简直要用手指戳穿我的额头。

  “我可以叫你夏婆吗?”

  他气呼呼的,不由分说把我推进旅馆。

  泳池室内暖融融,雾气蒸腾。我花了一些时间才看清,眼前是长方形的泳池,由浅蓝渐层到深蓝,最深蓝处看起来深不见底,上方有个跳台。原来可以跳水,怪不得他会选这间旅馆。

  “妳什么时候要来做我的疗程?”他脱下外套丢到躺椅上,舒了个快适无比的懒腰。“我还没退妳同事钱喔。”

  我望向他,没有答话。

  “还是我先帮妳做个肩颈按摩?我看妳一定非常需要吧。”

  我还是没说话。

  他奇怪了,张开方正的大手在我面前摇。“喂,妳知道妳如果不答应会错过什么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上回他帮我做疗程,我没有好好把握到。可是这回,在我们经历那么多以后,我如何能以纯净的心来接受他的好意?

  现在我知道他有女友,他知道我有深爱的人。我跟他的爱情连结已经断了,现在只能当朋友。我不能在他帮我做疗程时心存遐想,否则他一定会感觉到,这对专业芳疗师来说,是不折不扣的羞辱。

  但是……我明明想要,不是吗?不然怎么会感到心中像万蚁啃噬,密密的酸楚?我这样压抑自己,是为什么?

  梅堇岩。

  我胸口猛地一疼。无论他怎么待我,我都记着他将全副心力都投注在拯救沁芳园。如果此时他得知重要干部跟头号敌人往来,会有什么反应呢?一定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吧,我怎能这样对他?目前只是为了借钱完成任务才能跟夏灿扬发生交集,回台湾后,就不能再相见。

  所以我必须忍,不能让夏灿扬靠近,不能再脱轨。

  “妳怎么啦?”夏灿扬凑到我身畔。“妳看起来不太对。”

  “没事。”

  他审视着我,似乎是知道我在隐瞒什么,但他不点破,只是将我一绺乱掉的发丝拉回正确的发际线,这个小动作,又是这个小动作,我打了一个颤抖,不能自已。

  “妳是还会冷吗?”他眉头微扬。

  “不……不……我只是想到我一个朋友。”我抽身不看他。“真的没事。”

  “跟妳之前到我店里“问日期”那件事,有关吗?”

  我捏住大腿。他怎么能把那么尴尬的事情说得那样好笑?

  “跟妳上次在我店门口撑伞,把我看成阎罗王那件事,有关吗?”

  天哪,原来他有看见我。

  “妳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直接扳过我的肩,看进我的眼眸深处。“跟我说说吧。”

  我被他的眸子吸住了。好精光四射,也好温暖热切,彷佛想告诉我:我是妳朋友,我永远挺妳。

  我怎么忘了,他对我没有情意,起码会有义气,就像他对任何一位朋友一样。

  也许我对他胡言乱语也不打紧。

  “我有一个好朋友,失忆了,他不记得我了。”我说。

  “那不是很好吗?”他不假思索咧嘴笑。“不管从前有过什么不愉快,你们都可以重新创造新的记忆了。”

  我揍他一拳。他噢的一声好像很痛,眼睛却亮晶晶的。

  “别装了。那一拳对你来说像蚊子叮而已。”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收起玩笑态度,正色起来。

  “我问你,你会相信时空穿越吗?”

  “我接受度很高的喔。”

  “多高?”

  “我同事会通灵,可是通灵我已经觉得不够看了。”

  “那你听听看喔。”我背过双手,清了清嗓。“我那位朋友原本是我同业,我到他们公司去偷资料,偷完之后发现打不倒他,所以我拿出巴赫医师遗留下来的第三十九支许愿花精,许愿让他不能跟我们公司竞争,隔天他就失去嗅觉跟触觉,还变成杀人凶手,可是他说他爱上我了,我过意不去,就再许一次愿补救,时间就回到了我跟他刚认识的那一天,他……就不记得我了。”

  他听得眼睛越瞇越细,彷佛需要偌大精神才能消化如此光怪陆离的故事。

  但是他没有发笑,也没有轻蔑,一点都没有让我觉得我是神经病,反而像是十分努力试着理解。就这么一丝可能性,我的心脏剧跳,也许……我可以再大胆一点。

  “夏灿扬,这一次我去巴赫故居,就是要去找那第三十九支许愿花精。”

  他像是需要点时间回到现实,深深缓缓地应:“好。”

  我望着他,等他继续消化。我好紧张。

  过了几拍,他终于绽出他的招牌笑容。“如果找到了,妳让我许个愿。”

  “你就会相信许愿花是真的?”

  “对。”

  “你就会相信我整个故事了?”

  “嗯……妳让我许个时空旅行的愿望,假如实现了,我就全部都相信。”

  我满心喜悦,全身紧张的肌肉都松开了,但……怎么可以让他许愿?万一许错,岂不是又天下大乱了?

  不不不,不能用这个方法。

  “夏灿扬。”我沉下嗓子。“不需要许愿。我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证明,因为其实你就是我那个失忆的朋友,所以我那时候才会跑到你店里……问日期。”

  他的表情像看到尼斯湖水怪,惊愕万分。

  “我现在就可以证明。譬如我知道你有一枚十块钱的玻璃戒指,你用那个戒指对个案假装你有未婚妻。”

  “这我公司的人都知道啊。”

  “呃……要更少人知道的证明也有。你把厂商的数据都散散地放在电子邮件里,你最常交易的是英国的寇巴希,你跟一间巴西厂商吵过架,美国的莉迪亚最喜欢跟你聊天,你们通信来回有一百多次。”

  “妳骇进我计算机?”

  糟糕,我才成了到他店里又哭又笑的疯女人,现在又成了居心叵测的黑客?得赶快救回来。

  “我知道你内心最大的恐惧。”我用最笃定的姿态挺起胸膛。“你怕你关心的人过不好,所以你吃红栗花精很久了,但是我知道其实你最怕的是被抛弃,这个恐惧解决之后你又怕被别人因为你的过去断定你的现在,所以你才会交过那么多女朋友。”

  他的眼睛惊异地张大,嘴巴也开了。

  我镇住他了吗?希望我有!

  他木然许久才回神指着我。“妳——通灵的准确度和细致度比我那同事高很多。”

  “哎哟。不是通灵啦。”我拍上自己的额头。

  “只是妳有一件事说错了。我的玻璃戒指已经退休很久了。”

  “啊?”

  “我现在戴钻石戒指啊。”他伸指给我看,如假包换的八爪切割钻石。

  “怎么会?”我听见自己声音拔高八度。

  “欸,妳这什么意思?”他作势要用钻戒敲我的头。“妳是以为我不配有未婚妻吗?”

  我笑不出来。前一秒还是那样暖的,现在浑身冻结。

  但……我不应该有这种反应,我应该为他高兴。

  “恭喜。”我的嗓子有点干。

  “这才对嘛。”他应道:“所以妳刚才说我是妳那失忆的朋友,我第一个念头就想,我真的有可能爱上妳吗?我比较有可能爱上林志玲吔。”

  其实这很幽默,但是我很难受,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准备告辞。

  他的眼神在读我。我感觉全身被他炽热厚实的眼神裹住,我逃不脱。

  果然,敏觉如他,没几秒他就说话了。

  “妳是不高兴林志玲那个玩笑,还是不高兴我有未婚妻?”

  “你觉得咧?”被他读个透明,我恼羞成怒。“我把我的故事都告诉你了。你觉得咧?”

  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不要再脱轨了吗?怎么会搞成这样?接下来他会骂我神经病,然后掉头就走了吧?

  我等着看他生气,真正的生气。但是他没有。

  他反而笑了。

  他的笑声狂到传到大厅,惊动了柜台人员过来查看。

  “我以为我已经是很疯的人了,妳比我……还疯……哈哈哈……”意识到我错愕的注视,他努力收笑像要得内伤。“其实妳的故事很合理,上一个时空我喜欢妳,这个时空我跟妳开这种玩笑,妳这样的反应也是合理的。虽然这个时空我们没戏唱,起码我可以跟妳去找许愿花,让我许个愿,我就知道了。”

  我其实好感动,他这么认真看待我的穿越时空故事。怪不得他能交友满天下。

  “但是你许不出愿望。”我说。

  “怎么可能?”

  “我问你,如果你失去嗅觉触觉,还变成杀人凶手,你要许什么愿?”

  “……”

  “想到了再告诉我。”我怅然望向深蓝的泳池,语重心长。“这一次,我一定会逼问出来。”

  他没有答话。

  这有点反常,我不禁转头找寻他。

  他眼神闪烁,冲着我咧开了嘴。“欸,不要这么忧郁啦。在夏园,我会跟他们玩一种游戏,玩完心情就会很好。”说完他的手慢慢伸到我身后。

  又来了。我在完美时机侧身避过。趁他意外的空档,我一腿把他踢下游泳池。

  他好壮,我被一股剧烈的反作用力袭来,跌坐在地板上,脸面随即被他溅起的水花泼湿。

  “妳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他狼狈地浮出水面,脸上写满惊异。

  “夏哥,你忘了吗?”我幽幽的。“你亲手为我做过的入会仪式呀。”

  他彻底愣住了。我跟他就这样定定望着彼此,无形中有股丝线将我们拉近,再拉近。

  他突然惊醒似地甩了甩头,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进池中。

  我像被冲进夏天,口中都是氯的味道。他一双闪亮大眼对着我眨呀眨,如棋逢敌手一般惊奇。那样宽阔的眉眼,头发漂浮张扬,彷佛回到瀑布那一天。

  他抓住我的脖子,把我压到池底。我的后脑碰到坚硬的地面。

  我沉静地望进他的眼,放松身体,把自己交给他。就像后悔上次没有做的一样,将自己全然交给他。

  气尽了,我开始吐出气泡,但仍对着他微笑。

  他的眼神从疑惑,变成讶异,忙不迭拉我浮出水面。

  “妳怎么不挣扎?”在水面上他掐住我的手臂,拚命摇晃。“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妳溺死吗?”

  我给了他一抹蒙娜莉萨的微笑。

  “笑什么笑?”他错愕得松开了我的手臂。“我原本只是想把妳悬在游泳池上,吓一下妳而已,又没有真的要把妳推下水。妳现在把我踢下水,妳自己全身也湿了,是要怎么在零度的时候走回旅馆?”

  噢喔,他说得对。

  “还有这个。”他从裤子口袋拿出一支滴着水的手机,按了按,完全没有反应。“我新买的吔。”

  我脸色一变,刚才的胜利之姿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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