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雅离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莫景行一直坐在门口不曾离开,他看着病房中的温莞,面上之前的温和和仅有的一丝微笑也消失不见。
他已经尽力了。
可还是没能让温莞醒过来,而且……温莞那只已经彻底枯竭的手,他实在不知道被自己这么莽撞的直接划开到底对不对。
若是对了,那么只要之后给温莞找到合适的血源,重新输血之后,那些还残存着的筋脉或许还能重新恢复知觉或者好起来。
但若是,自己错了,那么温莞,就彻底的废了。
可是这些其实都不是目前来说他最担心的,虽然知道有了希望之后又彻底绝望会让温莞难以承受,可是相对于这个,没有手臂或许温莞已经习惯,可现在,他没有办法保住温莞的命。
温莞,温莞……
在感情里,你无法拯救我,在生命中,我也拯救不了你,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公平是么?
眼眶忍不住泛酸,本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对温莞的事情视而不见,也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再参与温莞的任何事情,也或者,他真的能够扮演好一个好朋友好家人的角色,在温莞的身边做一个安安静静的陪衬,可以做到,面对温莞的时候,真的只把她当成是……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而已。
可是……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温莞的感情,早就已经到了根深蒂固难以更改的程度。
也终于明白,原来这些日子自己的所有看似大方的表现,其实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温莞。温莞。
怎么办呢,哪怕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还是……无法停止对你的喜欢啊。
温莞,我现在终于发现自己有多卑鄙了。
我明明知道如果以爱你的身份留在你身边的话。你会觉得压力很大而且会刻意疏远我。
看,我多聪明。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会故意说出那些不爱你的话,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有理由待在离你最近的位置。
好光明正大的接近你,关心你,爱护你,看着你,想着你。
也能让云西成放下戒备,把你放心的交给我。
呵。
亏我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说云西成对你的爱不单纯。如今想想,我又光明正大到哪里去呢?
他对你,虽然说不上光明正大,可是好歹他从来都不掩饰。
他喜欢你,就要让你知道,曾经不喜欢你,也依旧让你明白。
他想要得到你,也会直接告诉你,他的攻势迅猛,所以你才会节节败退。
如今……
温莞,我还是不想放弃,却也不得不放弃,云西成对你的爱,我算是彻底的理解到了、
之前我一度责怪他对你不礼貌甚至逼迫于你,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就算他的手段在怎么强势,你喜欢他这一点,依旧不会改变,最主要的是,我突然发现,这样不单纯的我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了。
温莞,对不起,这一次,我是彻底决定退出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对你的爱在将来依旧是负担,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爱你尚且这么苦,我又怎能做到不爱你?
可是我却突然懂得,我身后也有一个人这么幸苦的爱着我。
温莞,你可以铁石心肠,这么多年对我的爱不闻不问,可是我做不到像你这么狼心狗肺,正是因为我懂得爱一个人到底有多苦,所以才不能让爱着我的人,一直这么苦下去、
温莞,张希雅挺好。这是你说的,也是我能够感受到的。
所以,我决定要娶她了。
你看,我其实还是善良的不是么?
我始终做不到像你一样,对一个人永远的残忍下去。
往后啊,你有你的云西成,我有我的张希雅。
但是温莞,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你,就算……
除非我的心跳停止,否则,我也绝对做不到不爱你。
果然啊……
人们说的是对的,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不同程度的犯贱着。
明明不爱自己的人,明明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却偏偏还要死皮赖脸的纠缠着。
可是还好,我还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纠缠下去也是徒劳,所以早点退下。
不管……你觉得我胆小也好,自私也罢,在这场关于你的爱情中,我始终做不到从一而终了。
可是还好,还好我明白的不算特别晚,还好我还有拯救另外一个人的机会。
她知道我不爱她,我也知道自己不会爱她。
可是,我会竭尽所能的让她幸福。
温莞,你看,如果从这方面看的话,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混蛋对不对?
莫景行闭眼。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他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理解了这话的意义。
可是温莞,我不觉得难受,我只是觉得心疼。
但愿,我的退出,能够换来你跟云西成举案齐眉。
云西成的病……
我看过了,也并不是真的不能医治,换个心就会好的。
其实,之前我跟他提过,可是那人不愿意换心呢。
不过想想也是,像他那样只手遮天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到底怎样呢,他不愿意换,无非只有一个原因而已。
他害怕换了心之后,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只属于你的云西成了。
他担心自己换心之后,会彻底的忘记你,或者说,他担心自己……会做不到像现在这么爱你。
因为我听闻,那颗适合他的心的主人,在死之前,也有一个深爱着的姑娘。
我去拜访过他的主治医生,医生说,云西成知道这个事情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话,我会不会顶着这个人的心脏,爱着他爱着的女孩呢?”
我也曾经去拜访过那个姑娘,跟你一般大的年纪,也喜欢波浪卷和许多个国家的语言,她也长相甜美和温婉,最主要的是,她也有一颗十分热爱生命的心,她很有能力,却不是外交官,她只是,福利院的一个国语老师而已。
从背影上看,她真的像极了了你。
你看,这个世界上啊,巧合是不是真的很多呢。
她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你,你们过就像是在为彼此过着另外一个人想要的生活一般。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云西成的心思了。
他之所以不接受,之所以看着自己的心脏一点点这么衰竭,是担心自己有了那个男孩的心之后,爱上那个生活简单的姑娘吧。
毕竟,你们那么像,就算他的思想上知道应该要爱着的人是你,但是也害怕自己会做出难以控制的事情来。
尽管,这种几率十分渺茫,他也依旧不敢尝试。
我当时就一直在想,要有多爱你,才会担心这些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意外都不敢尝试呢。
温莞,还记得当初你跟我抱怨,你说你爱着的人不爱你。
可是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因为,你爱着的人,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你爱他的少。
温莞,以前我只知道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人,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世间,其实还有一个人比你更加的让人心疼,哪怕,他是个男人。
所以……
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一直很向着你,一直和喜欢你的管家,一直很理智的杰西,也会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的一直待在云西成身边。
甚至在李茜出现之后,也并没有排斥和拒绝。
看到你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些仇视。
因为,他们看到了云西成对你的爱,他们知道爱你会让云西成快速衰竭。
他们知道,爱你,会让云西成活得不像他自己。
他其实,真的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的坚强和天不怕地不怕。
他这一生,遇到你之后,就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我想,起初管家和杰西是十分排斥你重新回到云西成身边的,但是看到你之后,他们觉得同样的心疼。
所以,事情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温莞,看到你,我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
曾经有人用这样一句话评论她跟刘烨的感情,全部的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但是大致的是这样的,那人说,“我们在所有人反对的时候在一起,却在所有人都祝福的时候分开了。”
这句话算是给了他们的感情一个完美的解释,可我觉得,用在你们身上也同样适合。
温莞,余生,我会竭尽全力的救你,我会想尽一切的办法。
我知道云西成为了救你甚至把云琛接来了,原因肯定是因为我当初的那句话。
我也知道,你一定不希望他这么做,所以,我会替你们做决定。
温莞,你想要保住的孩子,我帮你保。
你想要留下云西成的命,我帮你留。
你想要温馨以后过得好好的,我也尽力。
你想给云西成以后的生活留个希望留个念想,我也帮你做了。
不就是留下云琛么,这有什么难的。
不就是你觉得,如果你死了,往后若是还有云琛,云西成就算真的不想活了也断不会留下他一个人么。
看啊,原来温馨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她知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云西成有一点点难过,因此才会故意刺激他。
让他对云琛的愧疚加深,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了之后,其实才是真的失去你,所以……她哪怕心疼,哪怕难过,还是做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温馨那个孩子了。
你是她生命的全部,若不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她断不可能说出让云西成选择让你死留住云琛这样的话来。
想到这里,莫景行擦了眼泪,深深的看了温莞一眼之后才离开。
他自己转动轮椅,拒绝了护士的搀扶。
温莞,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儿,唯独要你好好活着不可以。
所以,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么、
不管什么时候,请不要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温莞,再相见,我们只是朋友。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朋友。
我跟张希雅一定会结婚,但是温莞,前提是,你必须好好活着。
我的证婚人,我希望会是你。
他没有直接回屋休息,而是转身去了另外的病房,他先去看了莫景行,那个英俊又十分压抑的男子,此刻就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看了医生的诊断结果,跟自己预计中的差不多,“若是可以的话,尽快帮助莫景行做手术。”
听他说完这话,医生显得很纠结,“现在做手术的话,云总还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活率,若是不做的话,就可能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医生如是说,然后不等莫景行开口,便又继续说着自己的观点,“这些我们都知道,云总自己也很清楚,但是他的遗嘱以及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一定不要做换心手术,作为医生,我们不能违背患者的意愿。”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杰西一直在身边,他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我当然知道这个,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病人显然没有拒绝的权利,最主要的是,李医生,难道作为一个医生的你,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在你面前一点点死去么?而且还是一个,明明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活下去的人?”
莫景行的反问,显然让医生陷入沉思,他决定乘热打铁,“我知道病人自己的意愿很重要,但是我们不能放任一条鲜活的生命不管,我现在的情况,手术肯定是没有办法参与了,但是李医生,后续的事情,我是说如果这么做引发病人以及家人不满的话,后续的事情,我会全权负责,所以我希望,手术可以尽快安排。”
莫景行这么说完的之后,直接将目光移到杰西身上,他看到杰西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怎么样,你也是赞同的吧?”
杰西想了片刻,点头,然后接着说道,“我想知道,这是莫先生你的意思么?”
“不,这是温莞的心愿,她希望如果自己注定会死,那么将来的云西成是不记得她的,最主要的是,她希望云西成活着,所以,不管你们赞同还是不赞同,我都一定会这么做。当然了。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达成了共识那固然很好,若是不能,那么,手术我会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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