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氏的两天里，沈清禾带着神色如常的乔郁走遍了每一个她有记忆的地方:

　　“子彦刚会走那段时间经常跑来这，曲叔就让人搭了个秋千，他在一边玩，我就能躺着休息会儿。”

　　“以前犯病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会来这儿躺一会，这两个假山中间其实有条小路，夏天的时候特别凉快。”

　　“住在这儿的那几年，老头把师父也请过来了，就住这个院子里，每天都要没日没夜的训练。”

　　逛到最后，沈清禾依然背着手面朝沈氏老宅恢宏的大门，乔郁站在她身后，听到她说了句:

　　“以前……我做梦都想轰烂这扇门离开……”

　　乔郁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那时候的沈清禾想离开是因为其他人，更怕自己输了这场游戏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果然，沈清禾也不转身，背对乔郁，身上洒满夕阳余晖的金光:

　　“因为司谨行他进不来……”

　　“现在倒不用了。”

　　“梅笛契先生您进出沈氏比自己家后花园还悠闲。”

　　永远不要小瞧恋爱中女人的第六感，即使是沈清禾这样信人不疑的人。

　　乔郁听出了沈清禾话中的质问，她对待乔郁向来坦荡，从来不遮掩那么一分一毫，

　　哪怕是她隐藏的最深最隐蔽的黑暗。

　　怀疑与狡诈，阴暗且颓废。

　　她将这些全部从心脏最深处挖出来，血淋淋的捧在乔郁眼前，逼他给自己一个心安。

　　“还愿意信我吗？”乔郁问的冷漠，一点都没有之前话语里时刻带着的怜惜，就像是面对着无他无关的陌生人。

　　沈清禾转过身，双手依然背在身后指尖交缠，看到乔郁打理整齐的淡金色短发在凉风吹拂下散乱，他那双深邃暗沉的眼睛，最深处一抹沈清禾经常能清晰看到的温柔彻底消失不见。

　　沈清禾心尖儿最嫩的一块肉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掐着拧，透进骨头缝儿的生疼。

　　身后的手一只揪着一只，脸上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表情，眼睛里还是跟刚才一样的浅薄缠绻，说出口的话却让乔郁一下子凉透了:

　　“你还敢让我信吗？”

　　没错，乔郁不敢。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另一边儿的月亮已经悄然升起，轻飘飘悬在灰蓝的天上，孑然而独立。

　　沈清禾早就猜到了答案，但她可是沈清禾啊，哪怕是乔郁，也不能让她落了下风。

　　“你对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清楚到她好多次以为乔郁是最早的知情者。

　　包括她回国之后因为司谨行犯病的时候，清醒过来看到乔郁第一眼就是满腔的安心，完全忘了去想，他怎么会知道。

　　她的身边如果有眼线，一定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曲文修和林熠更不可能通知当初并不怎么熟络的乔郁。

　　而且，乔郁对华夏太熟悉了，京城的路沈清禾都不一定记得清楚，乔郁开车却从来没有看过导航或者路标。

　　可是据他自己所说，从来没有到过华夏境内。

　　CIA基地里那台电脑，山口组的打压，包括沈匿之的突然出现，就算他都表现出了应有的不满和质疑，但沈清禾就是能感觉出，乔郁早就知道。

　　她不知道乔郁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很不满乔郁的隐瞒。

　　如果像神祇一样带她从地狱回到人间的乔郁都不能信任，那沈清禾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生活下去了。

　　原本她只是等乔郁一个解释，只要他开口，哪怕是最劣质的谎言，沈清禾也心甘情愿戳瞎自己有可能看到真相的眼睛选择相信他。

　　可是他就迎着人间最后一缕光站在沈清禾一米开外，双目微敛，直视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沈清禾之前问他，还敢不敢让自己相信。

　　乔郁沉默了很久，直到阳光彻底消失，月色逐渐笼罩目光所及的一切，这才开口，双眼冷漠，戾气在瞳孔深处肆虐:

　　“你还敢信吗？”说罢缓缓上前两步，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是要去轻触件无价珍宝，捧在沈清禾脸侧，冰凉的拇指指腹从她眼睫处像羽毛般拂过，随着手上动作，眼中一点点恢复了之前那样清冷的温柔:“我做的比你猜到的多，野心也比你以为的大。”

　　冰凉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一路向下，划过鼻尖和耳廓，从脖颈转移到唇角:

　　“欲望当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从死亡里找到生机，挣脱开一眼看不到边的苍凉的世界……”

　　乔郁全部的欲望和野心都是沈清禾，只是一个沈清禾。

　　正因为被倾注了仅有的全部，才会想要不择手段将她牢牢握在手心，拴在身边。

　　他曾经说想要把沈清禾锁在古堡并不是开玩笑，只不过欲望随着时间愈发深邃，就像大海中心的漩涡，由小到大，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乔郁的克制力暂时劝服了欲望，他不再只满足与一个沈清禾了，还想连着她的所有感情和情绪一起攥在手里。

　　沈清禾并没有拒绝他细密的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试图感受他的欲望究竟有多深沉。

　　偶尔从远处路过的下人死死低着脑袋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离开，乔郁发现了，并没有在意。

　　他现在只想知道，沈清禾是否愿意主动留在他身边。

　　如果不愿意，该怎么办呢？

　　那样的话就只能把沈清禾强制带回意大利，用世界上最牢固的钢锁，在古堡那间无人敢进的地下室里，把她捆在床上，然后日夜不离的守着。

　　乔郁把这种欲望称呼为爱。

　　他原本就是魔鬼，是沈清禾，一开始愿意相信他残留有良知。

　　既然曾经相信过，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哪怕是到死的那天，骨灰和灵魂都不能被允许离开。

　　人心是很复杂难测的，迄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哪个人能完完全全读懂人心。

　　但是乔郁眼中的邪戾侵占太过赤裸，刺的沈清禾一颗揪在一起的心脏愈发的疼，直疼到全身二百多根骨头无数血管和每一根发丝儿都疯狂叫嚣着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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