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闸北西侧有个名叫泰和里的弄堂，无论外界发生什么样的大事好像都不能影响到这里的人们。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忙碌，不停地为生计忙碌。但是只要是泰和里内居民家内发生的事，无论是大是小都能够成为街坊四邻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的话题不断变化，从哪家娶亲嫁女到哪家小鸡走丢，但是十三年来不变的一个话题却依旧在人们口中谈及。话题的主人公是泰和里东侧的陈家。

　　这陈家祖籍苏州，原是开纸铺的。陈父去世的早，留下一男一女，长子名叫陈长平，幺女名叫陈长璐。陈母张氏是个吃苦耐劳十分能干的人，独自一人支撑起了家业维持着陈氏纸铺的经营，将一对子女拉扯长大。张氏同别的中国传统女性不同，对子女地教育十分重视，也受晚清的维新思想影响坚持认为女子也应当受到教育。不顾弄堂里的人异样的眼光，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当时新开办的学校就读。成为泰和里唯一一个送女儿进学校读书的母亲。

　　十三年前，此时的陈家幺女陈长璐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精致出尘的五官加上清新淡雅的气质成为了当时学校内受人追捧的校花。年轻美貌加上又是读过书的女学生这让不仅仅是泰和里的内的男孩子，甚至是闸北的不少有男孩的人家都不断地到陈家提亲。陈母张氏也是越发的对一个女儿发自内心的骄傲，直到有一天这份骄傲被让自己骄傲的人彻底打破。陈母发现自己的女儿陈长璐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这让她十分不安思考再三之过决定带着陈长璐来到医院。可女儿陈长璐却是死活也不进医院，不得已终是将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陈母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病倒了，狠心心将女儿赶出了家门。纵使自己再怎么接受维新思想的影响，纵使自己再怎么支持做新女性的观点也无法接受自己女儿未婚先孕。

　　六个月后的清晨，一打开门便看见陈长璐怀抱这刚刚出生不久的一个女婴站在门口。终是至亲的骨肉，陈母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女儿。只是被赶出家门的陈长璐一直在外没有受到好的照顾，生产时又损耗了自己的身体两个月后便离开了人世。留下一个刚满三个月的女婴，女婴名叫陈意卿，小名小呆。

　　这件事让陈家在泰和里甚至是在整个闸北都人尽皆知。街头巷尾人人都在唾弃陈长璐的放荡不洁，人人都在议论鄙夷陈小呆的出生，但更多的人还在猜想陈小呆的父亲是谁。尽管陈母在小呆母亲在世时逼问小呆的父亲，到只能得知一点――他是干革命的。只这一点便足以让陈母闭口不敢再谈其它。

　　小呆的母亲去世后，小呆就由外婆陈母抚养。尽管陈母内心是多么的不待见甚至有些厌恶小呆的存在，但是时间总是能改变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从厌恶转化到相依为命的亲情。这种温暖的亲情对于身世特殊从小受尽周围人鄙夷的小呆而言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情感。外婆的疼爱能够弥补周围人对自己有意或是无意的“眼神”伤害，让她幼小的心灵不停地滋润生长。直到一年前外婆去世，小呆由舅舅舅母照顾。小呆的故事也是从这时开始。

　　“陈小呆！”舅母巩氏扯着嗓子喊着，走到小呆的房间。不，准确的来说是一件堆放杂物的储存间。原本小呆一直和外婆住在一间房，外婆死后那间房便腾了出来给舅母的小儿子陈恩卿做了书房。

　　猛然间听到巩氏的声音尚在睡梦中的小呆浑身一机灵立刻从被窝里爬起。坏了，坏了！

　　“都几点了，还不快起床！”巩氏叉着腰对开房门，“快点起来，吃了早饭去把院子扫了！”

　　小呆看了看墙上的钟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舅母，扫院子我上学就来不及了！”

　　“那就不用去了。反正再过两天你舅舅就会帮你办退学的，也不差这几天。”

　　“什么？退学？”小呆穿好衣服立在那里，“我不要退学！我不要退学！”

　　巩氏看她一眼满脸地不耐烦：“你说不要就不要？这事我和你舅舅都商量好了。”

　　“我不要！我想读书！我去找舅舅，去和他说！”小呆从小就受外婆的影响，作为女子就是应当自立自强。因此一直以来小呆的理想就是好好读书能够中学毕业然后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自己有了大学的文聘自然能有个体面的好工作，到时候自己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再寄人篱下。

　　“读书？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当饭吃呀？”巩氏叉着腰怒吼着。

　　尖锐的声音引来了正在吃早饭的陈长平。陈长平是陈家长子，性格懦弱无能，自从娶了巩氏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巩氏打理自己插不上一句嘴。巩氏为人强势刻薄，陈母在世时就和陈母不和，一度和陈母闹分家。而陈长平也是不敢阻拦她任由她闹不敢吭一声。

　　“怎么了？”陈长平过来问道。

　　巩氏冷哼指着小呆道：“明天你就去学校给她办退学！”

　　“不，舅舅我不要！我要读书！我要读书！”小呆扯着舅舅的衣服。

　　“读什么读？你知道一年学费要交多少吗？二三十块！你前几年读书都是你外婆自己掏的钱！现在她死了谁给你掏？想让我们给你掏钱做梦！”

　　小呆拽着陈长平哭出了声：“舅舅！舅舅！”读书是自己唯一的盼头了。

　　“好了好了！”他拉着小呆低声对巩氏道，“不就二三十块嘛，咱们省一省还是……。”

　　“什么不就二三十块！你以为你很有钱吗！”巩氏大怒指着陈长平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窝囊废！陈家有什么？就是一个纸铺子。这些年来要不是我从娘家拿钱贴补能维持到现在？”

　　“哎，你……。”陈长平欲辩驳却又硬生生地将话憋了回去。

　　巩氏见了越发得意，声音又是大了几分贝：“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陈家白吃白喝。哼！还想老娘供你读书！做梦！老娘从外头找丫鬟供她吃供他住还会干活呢！你呢！从今天起家里的杂务扫地，刷碗，做饭，洗衣服……都由你干。别一天到晚拿着那些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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