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斯庭急匆匆回到公馆，得知林灵没有过激的行为，方才安下心来。他吩咐下去，以后仍是吴妈和小桃侍候林灵，一切还按以前。

　　以前？当吴妈回来告诉林灵时，她觉得以前确实很遥远，也很陌生，如今重新回到方公馆里，心却是累了。她很懒走动，整天待在房中发呆，因为，门口有两个侍卫在把守，就像看守犯人一样将她困住，她成了公馆里最不得自由的人，还能去哪？

　　他来看她，她却是摆了副臭脸，对他不理不睬。

　　两人都没有说话，相当冷场。

　　他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让她觉得他很碍眼，便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她哪里有心看风景，一心在留意他的举动罢了。

　　“你还在生气？”他忍不住轻轻问道，走到她身后，伸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肩头。

　　她冷哼一声，将椅子向旁移了移，他的手落了空，“我看了你的毛笔字，已经写得相当不错了。”

　　没话找话，林灵还是不肯出声。

　　“我怕你在外面又会受到什么伤害，现在只能委屈你一阵，等事情一过，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一切。”

　　林灵不想听，用手捂住耳朵，这小孩气的举动让方斯庭又好笑又无奈。

　　“小灵姐！”

　　方斯然突然很冒失地闯了进来，手中拿着画板画纸和铅笔，看见方斯庭也在，尴尬地笑道：“我，我是来找小灵姐学画画的。”

　　林灵扭头看向方斯然，本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笑意，笑道：“好啊，有好些日子不见你画了，如今我在这里，你就不用这么麻烦跑到永惠巷那么远的地方去，浪费时间了。”她很殷勤地上前接过方斯然手中的画板，放在窗口旁的桌子，这和对方斯庭的态度来了个鲜明的对比，摆明了是要气他。

　　方斯然左右为难，他对着方斯庭傻笑道：“大哥，可以吗？”

　　方斯庭浅浅笑道：“那就好好画吧。”

　　目送他出了门口，方斯然长长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他回头笑道：“今天画什么？”

　　却见林灵手中的画板仍旧竖在桌面，她没有放手，默默地站着一动不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方斯然忙上前接过画板：“你还在生气吗？我知道这次是大哥做得太过份了，拆永惠巷一事不但我提过，就连二哥也为这事和他吵了一架，可他还是不听，现在连二哥也被他送去了京城。”

　　“他带兵行军这么多年了，行事作风凌厉，岂是一两句话可以劝得了的。”林灵淡淡说道，“你不是要画吗？”

　　“我，我是怕你闷，来陪你说说话的。”他知道现在林灵的状况，哪里还有心情，只是怕她气方斯庭，连带自己也气上了，才找个借口接近，“你不会连我也不想理睬了？”

　　他和他大哥的脾气截然相反，很听话，很温顺，也是一个唯一可以让林灵尽情欺负的人。

　　林灵浅笑道：“我难得收了一个学生，怎么会不理睬你？倒是你，不要偷懒才对。”

　　“我发誓，不会偷懒。”他举起右手掌，认真得来又带着几分孩子气，这让林灵不觉好笑。

　　两人在房中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斯然才走。

　　一连几天，他都会来陪她，有时候聊天，有时候画画，就连吃饭时也叫人把饭菜搬来，所以，她也不至于很闷。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金丝雀，困在这牢笼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死亡。

　　方斯然这几天画的是一些静物水果，那香蕉放不了这么久，已经坏掉了，她便让小桃去拿了些新的来，按着原来的样子摆放好。

　　这时，门开了，听到一阵脚步走进来，她还在摆弄着，头也不回：“你怎么现在才来，这蕉坏掉了，我重新摆过你再画吧，样子差不多的。”

　　后面的人没有说话，她感到奇怪，忙回头看去。

　　方斯然站在身后一言不发，只是愣愣看着自己，眼眶竟然发红了。

　　“你怎么了？”她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心中疑惑。

　　“我……”他有点迟疑，眼神变得颓废无助，“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怎么了？”有感于他异样的反应，林灵感到一丝不妙，“你要去哪？”

　　“母亲昨天下午到了这里，哭闹着一定将我带回乡下，说什么我才来半年就学坏了，她也不听大哥的劝，固执的很，我这次要回了乡下，下个学期也不知能不能再回来读书。”他说着，像是要哭出一般。

　　林灵叹了口气：“二少走了，你也要走了，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她回头看着那堆水果，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小灵姐，别和大哥闹别扭了，你不知这些天来，他是怎么过的，我看得出他根本就不喜欢杜家小姐，只是不知他出于什么情况考虑，这其中有他的难处吧。”方斯然说道。

　　是吗？林灵心里嗤笑一声：“你相信？”

　　方斯然点点头，他的态度很坚定：“相信。”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三少，三少。”

　　林灵认得那是春喜的声音。

　　“二夫人问您什么时候可以下楼，车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方斯然好不耐烦，应了声：“知道啦！”他看看林灵憔悴的小脸，心中不舍，便上前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我要走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大哥二哥已经出来了，母亲就总想着我能接手在乡下的基业，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不喜欢。”他转过身，脚上像是拖着千斤巨石，慢慢走向门口。

　　“那你就做你喜欢的。”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林灵心中不忍，鼓励他道。

　　他回头笑笑，点点头：“谢谢你，小灵姐。”

　　他走了，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一种孤独寂寞涌上了林灵心头，这偌大的方公馆里，就只剩下她和方斯庭，不久的将来，杜梦檀也会入住进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而她，只是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甚至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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