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方斯庭说带林灵进城是说说而已，不料竟是真的，明叔亲自来通知，叫林灵收拾好行李，明天就出发。

　　吴妈她们当然很高兴，只要小姐离开了这里，大夫人就不会再对小姐耍什么手段了。

　　林灵知道吴妈她们很忠心，心中舍不得，不过，今天这一闹，她是不能再在方家大院呆下去了。

　　明叔见状，知道她们主仆难分，说：“大少说，先接小姐进城，安顿好了，就回头接吴妈和小桃。”

　　进城，这不就是自己刚来这里的心愿吗？

　　林灵大喜，连忙多谢，如果方斯庭在的话，她可能会激动得给他一个拥抱。

　　而方家大院里，方斯庭和方斯渝一起去了老夫人屋里，屋里还有大夫人和二夫人。

　　大夫人见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丫头反对自己，心中自是很激动，对林灵的恨更深了一层。

　　老夫人当然也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只是半开只眼半闭只眼，由着大夫人去做。不料，方斯庭和方斯渝竟然公开挑战她们的权力，让她们下不来台。

　　她表情很严肃：“庭儿，渝儿，你们知道今天你们做错了吗？把你们的母亲置于一个什么地位？为了一个丫头值得吗？”

　　方斯渝刚要反驳，被方斯庭按住：“祖母，今天这事是孙儿做得鲁莽了。其实我带林灵进城读书，上一年就已经决定了，只不过那时城里的女学堂还没开始招生，就先搁着，我跟学堂的校长都已经打好了招呼，下个月就去读书，这不，就回来告诉你们了。”

　　“庭儿，你可知道林灵的身份，不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吗，用得着你替她想这么多吗？她算得了什么呀？你可是方家大少爷，城里的镇守使，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大夫人急忙说道。

　　方斯庭微微一笑，说：“母亲说过头了，林先生毕竟教过我和二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就是我们的小师妹，我们不能亏待了她。再说，母亲当初说过的话忘了？”

　　大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方斯渝说：“这个可以不提，但是，今天方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头会说我们合著欺负一个小姑娘，少不了许多闲话。”

　　大夫人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老夫人咳嗽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老夫人深知，这个孙子打小就十分有主见，说出来的话有理，强硬，不会随便就被外界改变，看来，今天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到时候在城里再给那林丫头找户人家，总比在乡下的要好，林丫头再有怨言，也就是她不懂事了。

　　当下，老太太对大夫人使了个眼色，笑道：“我们也是为那丫头好，不过，你说的也在理，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和你母亲也不拦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方斯庭皱皱眉头，说：“您老请说。”

　　“第一，你兄弟俩带着她，定会被说闲话，不如你们结个兄妹，也就断了别人的舌根；第二，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这事一定要上心，一年之内把这事定下来，城里有哪户好人家，哪个小姐入了眼，就写信回来报个喜，我们方家也好提前做好准备；第三，看好你弟弟，他做事太冲动，别让他出事。”老太太将这三点说得详细，大夫人听了，也不住点头。

　　方斯庭知道老太太不会这么容易罢手，听到这三点条件，心中自然不愿意，可当下没有别的方法，便同意了。

　　事后，方斯渝心中仍是不服，是的，他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是怎样对待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原因就是一条无须有的罪名——勾引他们。

　　这个年轻人愤愤不平，一路上说个不停。方斯庭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祖母说得对，你是太冲动了。”

　　天一亮，林灵就要跟方斯庭兄弟离开这个鬼地方，是她这些日子里经历了地狱般痛苦的鬼地方。

　　方家没有人来送行，她也不稀罕，想她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的大好青年竟被粗暴逼婚？这简直太可笑了！

　　这次来了两辆汽车，带上了林灵的行李，其实她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大包袱，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土。

　　方家兄弟和林灵一辆车，对于进城，她的心充满了期盼，偷偷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方家兄弟，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尤物，那是用来形容女人的，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方斯渝奇怪，笑问：“你在笑？”

　　林灵点头，说：“我觉得我自己是在地狱的边缘走了一遭，就被你们拉了回来。真的谢谢你们了。”

　　“说得好，方家大院就是地狱。”方斯渝口不择言说了一句，就被方斯庭的眼神打住。

　　方斯庭开口说道：“出了这里，等下还要转火车。”

　　林灵应了声，点点头，不再说话。

　　车上静了下来。

　　车辆驶出了山路，很快到了火车站，人多了起来。

　　他们下了车，林灵看到前方整齐地站列了两排士兵。

　　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向方斯庭行了个礼。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林灵便跟着这一行人上了已经靠站的火车。

　　林灵很好奇，方斯庭年纪不大，就做了一个人人仰望的大官，他怎么能压制得了下面的人？

　　上车的时候，她向方斯渝偷偷询问了这个问题。

　　“你一个小丫头，问这个做什么？”方斯渝有些纳闷，想不到一个大门不出的乡下丫头的脑袋瓜里有这么多想法。

　　“你看不起我吗？”

　　“不是，你和一般的女孩不同，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只是好奇。”

　　“我父亲在世时一直在兵营里做官，大哥早年毕业后就跟着一起了。就这样。”方斯渝没有过多的解释。

　　就这样？林灵觉得方斯渝在应酬她，算了，好奇害死猫。

　　由于方斯庭的身份原因，他们包了这列火车的头等厢，厢内的装修说不上豪华，但已脱离了中式风格。

　　第一次搭坐民国时期的火车，林灵对周围充满了新鲜感，车窗一直都没关，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了，她也没有在意，只默默看着车外的风景，听着隆隆的车轮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方斯庭一直看着这个女孩，眼前这个女孩将要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她没有慌乱，反而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水。

　　车窗的帘子被吹得上下乱打，林灵感到一丝凉意，双臂不由抱了起来。

　　突然，身上一暖，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小灵，你别去吹风，会感冒的。”方斯渝说着，脱了鞋往床上一躺。

　　衣服是方斯庭的，他站在林灵背后，脸上是淡淡的微笑，却没有说话。

　　他很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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