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稳妥起见，去之前，她还是给老徐打了电话，当然，为了增加胜算，称呼是“干爹”，理由是“父母不同意她做生意”，只字未提ZY研究院的事。

　　老徐只说了一句：“你拿回来吧。”就挂了电话。

　　唐小娟信心满满地离开了北京，不出十天的时间，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北京，真的是世事难料。为了节省房钱，她在东直门附近的另一家全地下室找了个四人间住了下来，15元一晚。所谓全地下室，就是窗户都没有一个的地下室，有也没有用，全部在地底下，外面的阳光根本无法照进来。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迅速退掉那一箱鲨鱼软骨素，再找一份工作解决吃饭的问题，不是当老板的命，就老老实实打工吧。

　　她打通了周佟的电话，就算去退鲨鱼软骨素，也得有个人商量，有个人陪着。现在真正的是举目无亲了，黄诗意是肯定不能去找的，她现在巴不得看唐小娟的笑话吧。

　　好在周佟接到电话很快就来了。

　　“是确定明天去退货吗？”周佟问。

　　“嗯。”

　　“你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免得他变卦。”

　　唐小娟用周佟的手机拨通了老徐的电话：“干爹，我到北京了。”她把语气尽量装得平和一点，轻松一点。

　　“明天晚上8点，带着东西到办公室。”老徐依然是惜字如金，说完就挂了。

　　“为什么要晚上8点？不会有什么鬼点子吧？”周佟有点疑惑。

　　连唐小娟都觉得疑惑，这不是一个最佳时间，对需要一个人去面对他的文弱的她而言。怎么都有点狼入虎口的味道。

　　“老徐那间办公室是靠着大街还是背着大街？”周佟开始了他的福尔摩斯身份。

　　“是在一个大院里的二层最东边一间，一层是个快餐公司，晚上7点他们全都下班了，没人。二层的西边是一家诊所的住院部，晚上都有人，但与办公室相通的这边晚上是上锁的。”唐小娟如实汇报。

　　“从外面能看到办公室的情况吗？”

　　“应该能，窗户是对着大院的。”虽然唐小娟觉得老徐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小心总会好一点，祖父说，“小心行得万年船”，真要在这出什么意外，自己倒没什么，父母不疯掉才怪。

　　因为是4人间，周佟没办法在这留宿，但在招待所拐角的楼梯处，他还是把他想要的给索取了。唐小娟现在满脑子都想的，都是明天如何应对老徐。她得把能想到的情节都想一下。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裤子提上去的。

　　老徐喜欢抽红玫瑰烟。

　　“伸手不打笑脸人。”祖母常这么说。第二天上午，唐小娟还是花了50元在东直门内大街的商场里买了一条红玫瑰，看在他愿意退钱的份上，于公于私，她都想“孝敬”他一下。

　　忐忑地等着夜晚的来临，周佟陪着她早早地到了潘家园老徐的办公室。

　　已是夏末，天空漂着的细雨打在身上，还是略有凉意。院门口的胡同里鲜有行人，只有路灯尽责地照着天上漂下的细雨，无声地打在干渴了一天的水泥地面，忽地一下不见了。

　　周佟选了一个正对着老徐办公室的位置站好，从那往里看，还能看到老徐在办公室走动的影子，里面好象只有他一人。

　　“里面好象只有一个人在走动。你现在进去，有什么不对的，立即喊，我马上进来。”他摸了摸带过来的钢叉，硬硬的还在口袋里。钢叉是上午周佟特意回去拿的，四个扣环正好能抻进四个手指头，尖尖的叉叉就象大铁门上伸出的叉一样，又有点象茅。那样一拳下去，再抽回来，带出点肉呀血呀什么的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

　　唐小娟用手抱着纸箱，纸箱上面放着那条红玫瑰，用下巴抵着伞，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到达门口，唐小娟抬手看了看表，正好8点，敲门。

　　“进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

　　“干爹。”她怯生生的。

　　“干爹，这是我孝敬您的。”唐小娟把纸箱放到一边的凳子上，双手赶紧递上了那条香烟，她抬头偷偷瞟了一眼老徐的脸色。“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一向清高自傲的唐小娟，这个时候不得不学会察颜观色，她得根据脸色变化迅速做出是否安全的判断。

　　“恩，还差不多，还难为你记得老徐喜欢抽红玫瑰。”老徐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干爹，我回家跑了很多天，实在找不到客户，我爸妈也强烈反对我一个女孩子成天在外东奔西跑的。所以，只好把货又给您带回来了。”

　　“我老徐卖出去的货还没有退回来的先例。”不知道为何，老徐突然又生气了，他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小娟，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唐小娟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暗暗地用大拇指死死地掐着食指第一个关节。这也是祖母教她的：“儿啊，害怕的时候就这样掐住自己，有疼痛感觉的时候，就不怕了。”尖锐的疼痛迅速由食指关节传遍全身。

　　她直直地硬生生地接住老徐那吃人的目光。“您答应给我退钱的。”她毫不示弱，今天哪怕粉身碎骨，也得把钱拿到手。

　　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世界都静止了。

　　在那一刻，唐小娟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她一辈子都记得老徐那个眼神，鄙夷、愤恨、甚至藐视。

　　老徐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扔给了唐小娟，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钱用橡皮筋扎了几圈。

　　她数都不敢数，拿了钱塞进书包就跑。

　　跑下楼梯走到大院时，唐小娟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腿肚子都还在打颤呢。

　　比意想中顺利，也比意想中艰难。

　　见到周佟，她只说了句“钱拿到了，回去吧。”她什么都不想说了，也没有力气说，那一分钟的对视，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连撑伞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任雨水打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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