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最后一天，下了班，章琰接上晓燕，开车奔向她家的方向。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天空飘着朦朦的细雨，高速上车不算多，比起全国每到节假日就堵车的报道，去往晓燕家方向的车流密度，并不稠密。路虎车稳定在一百一的时速，轮胎压在路上，发出刷刷的动人声音。

　　晓燕脱了鞋，把座椅后背放得很靠后，穿着丝袜的双脚翘高，放在前面的中控台上，小巧的双脚，随着音乐慢慢的扭动着，分外可爱。

　　“到了我家，你嘴要甜些，勤叫人，眼里要有活儿，刷碗做饭这些用不上你，拖地打扫卫生啥的，你看着搭把手就行，总归就是两天两夜，后天晚上咱们就回来了。”晓燕嘴里磕着瓜子，时不时还吃块鱼干，不停的跟他嘱咐着。

　　晓燕她们只休两天，章琰休息三天。

　　“知道啦，我平时不是也挺勤快的，你就别唠叨了。”章琰伸嘴接过晓燕喂他的鱼干，就象被养的一个小宠物，从主人手里叼走一块食物。

　　“我不是担心你嘛，前一阵你看你经常大白天睡觉，到了咱们家里睡到中午才起来，回了我家可不能这样了，我爸妈思想挺传统的，勤劳惯了，连我和弟弟放假睡懒觉都看不惯。”晓燕嚼着鱼干，又去揪几颗葡萄准备往嘴里塞。

　　晓燕很瘦，特别爱吃零食，出发前买了好多的零食，够他俩一路上打发开夜车的无聊时间。

　　一路还算顺利，快到晓燕家了。

　　“晚上你肯定不能跟我一起睡了，委屈你两天，等回到三亚，姐姐再伺候你。”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跟章琰说。

　　“啊，你家管得这么严啊？我可好几天没开荤了。”章琰闻听，顿时不满意起来。

　　“在外面他们看不到管不着，也就不问，可回到我家了，总不能公然住一起啊，我们还没结婚呢！”晓燕扬着头扭来扭去，冲他瞟着白眼。

　　“可我好想你了怎么办？老婆。”章琰扁着嘴装委屈。

　　“要不等下快进村的时候，路边停一下？”她嘻嘻笑着冲他眨眨眼。

　　“遵命，老婆大人。”章琰喜出望外，她还没这么大方的跟他来过车里的亲热呢。

　　夜里快十二点了，到了她们村附近，路边一条窄窄的岔路上没有灯光，只有一辆车在高低起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路虎的灯光才重新亮起，倒回到进村的主路上，晓燕指点着方向，朝她家开去。

　　晓燕家是一栋独门独院的自建房，三层小楼，建得颇有别墅的风格。门口道路挺宽，足够章琰把车停在路边。开了门，院子里亮着灯，一楼客厅里坐着她的爸妈。

　　她爸爸脸色很黑，矮瘦的身材，身上披着件外套，一只脚搭在凳子边，另一只脚屈在身边，正在抽着烟，听见她俩进门的动静也没起身。

　　她妈妈则穿着蓝布褂子，梳着整齐的齐肩短发，个头跟她爸爸差不多。看见女儿走进客厅，马上起身迎了上来：“哎呀晓燕，你总算到家了，我和你爸爸等了这么久，路上还好吧？吃晚饭了没有？”

　　晓燕嘻嘻笑着说“还没吃，煮点米粉吧，有没有生轧粉啊，我最爱吃了。”

　　妈妈连忙说：“有，知道我家燕子最爱吃，妈妈给你留着呢。”

　　晓燕拉住妈妈的手说道：“先不忙去，妈，这是章琰，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

　　“阿姨好，我去厨房帮您做吧。”章琰牢牢记着晓燕的叮嘱，嘴里说着帮忙的话，心知根本不用他动手。

　　“好，小伙子很精神，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做饭去。”妈妈边走边给晓燕使眼色，手悄悄的指了指她爸爸的方向。

　　晓燕冲章琰吐吐舌头，随即扭捏着走到她爸爸面前：“爸，我回来了，这是章琰。”

　　她爸爸抬头看了看站在身前的章琰，挤着笑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么晚了，开车回来很辛苦吧？小章先坐，抽烟吗？”

　　“叔叔您好，不算辛苦，几百公里的路，几个小时就开到了。下班就开过来，时间刚刚好，平时这个时候也没睡觉呢。”章琰接过她爸爸递过来的烟，嘴里殷勤的回答着他的问话。

　　“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生活，我们平时这个时候，早就睡觉了，今天是为了等你们。听晓燕妈妈说，你是做财务工作的？”她爸爸歪着头问章琰。

　　“是，我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章琰老实回答。

　　“爸，章琰才当了部门经理没多久，是他们所里的骨干。这都是我俩孝敬您的。”晓燕使个眼色，章琰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搬到客厅中间的桌子上。

　　“这是茅台酒，这是中华烟，这是给妈妈的礼物，我弟弟呢？回家了没？”晓燕一件件的摆着，跟她爸爸说着话。

　　“这要花不少钱呢，小章太客气了。你弟弟昨天就回来了，还不是在打他的网游，搞不懂怎么那么着迷。”她爸爸把茅台酒放眼前看了看，又放回了桌上。

　　“晓杰，别玩你的游戏了，放假回家还不陪陪爸爸妈妈？你姐姐回来了，快点滚下来。白天睡觉晚上熬夜，上大学就学了打游戏吗？”她爸爸朝楼上吼了一嗓子。

　　“你们做财务的，是不是天天都要数钱的？”晓燕爸爸问章琰。

　　“这个，也不是天天数钱。。。。。。”章琰挠挠耳朵，不知道怎么跟她爸爸解释。

　　“财务工作多了，又不是银行的柜员。他们所里是帮客户做报告做审计的，说了你也不懂。”晓燕替他跟爸爸解释了，她爸爸朝她瞪了几眼。

　　说了一会儿话，只听楼上一阵儿响动，随即下楼梯的声音响起，晓燕的弟弟晓杰，穿着短裤背心，脚上蹬着拖鞋，面带不耐烦的来到客厅：“姐姐你回来了。又不是多少年没见，吼什么吼，害我被杀了！”

　　她弟弟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她爸爸身边，顺手拿起桌上的烟，刚要抽一根出来，抬眼见到桌上摆着中华，马上拿起来开了封，拆开一包又揣起一包，嘴里叨咕着：“今晚有好烟抽喽，这是未来姐夫吧？你好你好。”

　　晓杰好象才看见章琰章琰一样，站起来伸手跟他握了握。

　　“晓杰，这是章琰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晓燕拿起钱包和皮带的盒子，递给晓杰。她弟弟打开看看，不置可否的抓在了手上：“谢谢姐姐姐夫。”

　　晓杰转身对爸爸说道：“我上楼去了，没事不要喊我，明天早上也不要叫我，我睡醒了自己会吃饭。”冲他爸爸喊完，急匆匆的上楼游戏去了。

　　晓杰跟晓燕长得很象，个子高大很多，连脾气都差不多，晓燕不象她弟弟那么张扬而已。

　　“小章你坐，我先上楼睡觉了，晚上你就在一楼客房睡，晓燕在三楼自己房间睡哈。”她爸爸强调了一下住宿纪律，背着手慢慢上楼去了，晓燕冲他背影皱皱鼻子，转头朝章琰笑笑。

　　“来来来，到餐桌上吃饭吧，做好了，是晓燕最爱吃的排骨生轧粉，每次回家都念叨吃不够，我们在家里都吃腻了。小章你是北方人，习惯吃米粉吗？”晓燕妈妈叫他俩到厨房旁边的餐桌上吃粉。

　　房子很大，一楼有客厅、厨房、餐厅、洗手间，还有两间客房。晓燕爸妈住二楼，晓燕和晓杰住三楼。

　　“阿姨，我挺喜欢吃米粉的，这种生轧粉城里很难吃到的，真好吃。”章琰也不全是恭维的说着。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光靠零食是吃不饱的。晓燕妈妈手艺不错，生轧粉又新鲜劲道，汤汁浓郁，排骨嫩滑，他很快就吃光了一碗。

　　“小章真会说话，再吃一碗。”她妈妈听得眉花眼笑，抢着给章琰又装了一碗米粉。

　　“妈，这是章琰给你买的衣服，桌上还有补品，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晓燕吃一碗就饱了，把衣服拿过来给妈妈。

　　“哎呀，还是晓燕心疼妈妈，不象晓杰，带着女朋友回来，啥也不给妈妈买，一点礼貌都没有。回了家就知道跟晓杰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也不按时吃饭睡觉，你爸爸也不管管。”晓燕妈妈看着衣服，嘴里唠叨着。

　　“晓杰交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就在楼上？跟晓杰一个屋住？”晓燕眼睛瞪大了，看着眼带委屈的章琰。

　　儿子带女朋友回来就可以睡一个屋，女儿带男朋友回来，就要强调住宿纪律，重男轻女的家庭，都差不多这个样子。

　　章琰吃完了米粉，帮着刷了碗，晓燕给他指点了厕所的方位，告诉他洗完澡要去厨房关热水器。趁着妈妈不注意，跟他匆匆一吻，冲他耸耸肩，跟着象监工一样的妈妈上楼去睡了。

　　农村的夜晚，万籁俱寂，不时传来零星的狗叫声，反衬的外面尤其的安静。从床头的窗户望出去，看得到满天繁星，在漆黑的夜空里显得分外明亮，晚上的风很凉，章琰还要盖上被子才觉得舒服些。

　　章琰吃了镇静药，一夜睡得十分香甜，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七点，隔壁厨房的声响把他吵醒了，洗漱好了之后，只见餐厅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大米粥、包子、油条，还有几样小菜。

　　在三亚习惯睡懒觉的晓燕，已经穿戴整齐的帮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半天了，见他出来，马上笑嘻嘻的说道：“昨晚睡得好吗？习不习惯？”

　　“很习惯，睡得好极了，我都想扎根在你们康宁村不走了。”他笑着跟她说着玩笑话。

　　“妈，我爸呢？”晓燕问妈妈。

　　“你爸爸早就起来了，他吃过了，不用管他。农村人早起惯了。晚上请你表姐他们过来吃饭，等会儿我们去买菜吧，就在家里吃，合口味还省钱。”晓燕妈妈坐在章琰对面吃着，看着章琰的眼光充满了喜爱。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章琰高高大大的，一脸的书卷气，跟晓燕站在一起，别提多般配了。

　　“不用叫晓杰下来吃饭啊？他那女朋友长啥样？是不是也算正式上门了，你给包红包没？”晓燕八卦的心熊熊燃烧，好奇跟妈妈打听着。

　　“我包红包了，晓杰不让给，说没打算跟那姑娘结婚，我就没给了。那姑娘看着还挺好看，就是化妆太浓了，根本看不出本身的长相。跟晓杰来了，吃饭都不下楼，还得我给端上去，我还真没看清楚她长相，个子挺高的。”妈妈埋怨着晓杰的女朋友。

　　就是个床友，晓燕和章琰对视一眼，同时撇了撇嘴，今晚宴席的主角，还是章琰。

　　今天是元旦，路上的人很多，章琰跟着晓燕和妈妈去附近镇上赶集。他本想开车去，晓燕和她妈妈都说人多，开车还不如走路快，还能看看路上的风景。

　　晓燕家的楼，白天看出了全貌，淡黄色的巴掌宽瓷砖，浅红色的琉璃瓦，二楼和三楼每个卧室都有凹进去的阳台，风格很洋气。院子里的一角养着鸡鸭，髓大理石铺的地面，两边靠墙都留着一块地，一块地里种着花，一块地里种着青菜。房子后面还有一大块菜地，足够一家人吃。

　　农村的生活真是惬意富足，比很多城里里强多了。

　　晓燕家在镇上还有个水果店，卖得都是自己产的芒果、甘蔗、香蕉等，晓燕的爸爸正坐在店前喝着茶水，店里有两个请来帮忙的售货员，元旦的生意很好，她们忙碌的招待着买水果的人。

　　“你家挺有钱啊，怪不得你能在三亚自己买楼呢。”章琰小声跟她开着玩笑。

　　“有钱也不是我的，我买房的首付，还是妈妈跟爸爸说了好一阵儿，他才肯给我的。我弟弟虽然不上进，可爸爸还是喜欢他，这些将来都是给弟弟的，可没咱俩的份儿。”晓燕看着爸爸，跟他说着家里的情况。

　　“应该的，给他就给他吧，反正咱们也不指望家里的钱，我可不是惦记你的钱哈。”他牵着晓燕的手，跟着妈妈继续朝前走。

　　赶集的人很多，摊位更多，卖猪肉羊牛肉的，买各色小吃的，各种蔬菜特产的，铺满了镇上的街道。

　　晓燕妈妈买了排骨、牛肉、鱼、鸡等等荤菜，青菜就从自家地里摘。章琰赶着一路付着钱，帮她妈妈拎着坠手的肉，回到她家的水果店里歇脚。

　　店门前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晓燕跟他们打着招呼，章琰才知道就是她提起过的表姐、叔叔那些亲戚了。

　　“晚上早点来哈，等你们吃饭。”跟着晓燕妈妈朝家里走，她妈妈还在跟那些亲戚们热情的招呼着。

　　离开很远了，章琰回头去看，晓燕爸爸和他们眼睛朝着他这个方向，指指点点的说着，应该是在评论自己。

　　肯定要面对各种询问的了，章琰明白，这是一顿不那么容易对付过去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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