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萍赌气没再来打扰章琰，中午好好的睡了一觉。下午托马斯不见人影了，章琰静不下心工作，处理了一些部门事务，终于捱到了下班时间。

　　“我自己先回家了，你早点回来，到时给我消息，我再拿点儿东西到你那边。”吉萍站在办公室门口，面带不悦的背着挎包跟章琰交代。

　　“好吧，到时候看情况，不一定几点能回来。”他不确定到了晓燕那里会有什么情况。

　　吉萍冷着脸看看他，看了他几秒钟，他目光闪躲着，吉萍没再说什么，转身搭电梯去了。她一再的宽容，一再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是他愈加冷漠的态度，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一向倔强的她，吉萍快到了爆发的边缘。

　　章琰面对吉萍是愧疚的。在晓燕和她之间，他更喜欢和晓燕在一起的感觉，是一年多来形成的感情惯性也好，是两个人已经磨合默契的脾气也罢，他和晓燕都不可能说分手就分手。

　　吉萍相对于他而言，更偏向于同事知己，平时相处还好，一旦真的成为亲密无间的情侣，他的感情上还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适应。

　　以前和吉萍玩玩暧昧，没有无法处理的后果，谁知道酒醉之下拿走了吉萍的第一次，这成了压在他心头的一块沉重的石头。她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表现满不在乎，骨子里十分传统，已经三十岁的吉萍，第一次对她意味着什么，其中的涵义不言而喻。

　　晓燕要七点多才能回到家，章琰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关灯出去，等电梯去车库。

　　“我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儿，你带我转转吧？”托马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突兀的说话吓了章琰一跳，办公室几乎都没什么人了，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章琰盯着电梯没理他。

　　“别这么冷淡嘛，我在三亚也不认识几个人，你晚上去哪儿？肯定不是跟吉萍小姐约会，就带着我吧，我保证不打扰你办事儿，也不跟吉萍小姐乱说。”托马斯把办事儿说得特别重，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他下班不和吉萍在一起，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没你想的那么龌龊。”章琰按着电梯的开关，托马斯在电梯关闭之前进来了，站在他身边。

　　“你是见你女朋友去吧？我也跟你去，我还没见过她呢，帮你看看她和吉萍小姐哪个更好一些，我看女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相信我！”托马斯不停的唠叨着，章琰唯有闭嘴不理他，电梯里还有别的公司的人呢，虽然他们没看他，心里肯定在鄙夷他了。

　　“我带你去不方便。”章琰对他说道。托马斯寸步不离的跟着章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坐好了，章琰对他厚颜无耻的态度，真的是无可奈何。

　　“你心里有鬼，才怕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否则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连热恋中的吉萍小姐都不敢带。你难道还想跟前女友也保持关系？我发觉你比我还无耻。别废话，开车吧，我累了。”托马斯上了车就更嚣张起来，调整了下身体，尽量让自己舒服的坐在位置上，闭上眼睛休息。

　　路虎车开出车库，朝他熟悉的晓燕家奔去。

　　经过那段坑洼的道路，魏然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放慢了车速，出事那一晚的情形，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他最近很少梦到魏然，噩梦渐渐离他远去了。天色已经擦黑，看看周边的工厂，那片厂区黑黢黢的没有灯光。

　　同事大姐说厂子很快会搬迁，难道已经搬走了？魏然怎么办？费用还够不够？章琰最近没去看她，这些问题他急需了解。

　　“晓燕，你到家了吗？”他停在惯常停的门口，给晓燕打电话。晓燕下班要从另外一个门进去，他看不到。

　　“我刚到家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晓燕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章琰听着好像他们并没分手，依然是以前相亲相爱的伴侣。

　　“我已经到了，这就上去。”章琰下了车，托马斯跟着下了车。

　　“你好章先生，好几天没见你过来了。”相熟的保安朝他打招呼，章琰笑笑，径自进了小区。以前他三两天就会来一次，元旦前甚至住在这里，转眼间已经成为过客。

　　“你别进去了，不方便。”章琰站在晓燕房门前，曾几何时，他只要掏出钥匙开门就行了，她必定是穿着睡衣赖在床上等他。

　　“好吧，我不进去，不打扰你和老相好的约会。”托马斯做出很有风度的样子，朝他挤了下眼儿，转身朝电梯走去。要是他还敢死皮赖脸的跟着，章琰不介意再教训他一次，刚才在楼下有保安看着，他不想让别人看笑话，现在楼道里没什么人。

　　“你进来吧。”晓燕打开了房门，穿的整整齐齐的，她手扶着门，低头看着地面，脸色很憔悴。

　　章琰闷不做声的进了房间，晓燕把门关上了，进门走道地上，放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都是他的衣物。

　　“晓燕，我不想跟你分手，可以再跟你家里商量商量吗？关于结婚的条件。”他坐在自己惯常坐的椅子上，对晓燕说道，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如果元旦回来晓燕没说分手，他就不会自己看电影遇到吉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历史无法改变。

　　房间里的一切那么熟悉，他本来应该是这里的男主人的。

　　“结婚不结婚，现在不重要，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晓燕坐在了床头，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盯着他的眼睛。

　　章琰想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终究说不出替自己开脱的话，一时无言以对。

　　“那天她喝多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几楼，就把她带回了家，然后她吐了，我帮她洗了澡。你来的时候，我和她并没有做什么。”沉默半天，章琰开口说道。

　　“没做什么？她都脱光躺在你床上了。行，算你解释得过去，她是喝多了，你帮她洗澡，你和她是好哥们儿好同事，我可以不追究了。我走了之后呢，你们干啥了？”晓燕听他解释的跟自己想的情况差不多，心里轻松了一些，语气依然很严厉。

　　她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看不见，当时脑袋都要气爆炸了。现在只要他说等小吉普酒醒了，就把她送回了宿舍，她可以原谅他。改天他俩去领了结婚证，爸爸还能打死她？

　　章琰低垂了头，晓燕蓦然一惊。他的表现，肯定是和小吉普在他宿舍过了夜，还发生了关系。

　　“说话啊，别打算蒙混过关。”晓燕仍然抓住救命的稻草，希望他说没有跟小吉普做什么，哪怕他是骗自己的，晓燕也打算不追究了。

　　“我走了，你的钥匙。”平时撒谎章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现在要他说没跟吉萍发生关系，他却做不到，对晓燕不公平，对吉萍更不公平。

　　门轻轻关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坐电梯下楼走了，晓燕呆呆的坐在床头，良久才回过神来。她已经不打算哭，这些天哭的够多了。

　　“这么快就下来了？没和老相好的聚聚？”车开出小区，托马斯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脸色阴沉的章琰。

　　“你他么的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章琰愤怒的向他大吼了一声，差点扬手给他一个耳光，车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好好开车，我不说你前女友了，我的命很金贵的，你也要爱惜生命。不就是个女人嘛，你还有吉萍小姐，好好跟她过不就行了，你不会跟我一样，还有别的女人吧？”托马斯举着双手在胸前，喋喋不休的说着，劝他情绪不要失控。

　　在遇到魏然出事的地方，章琰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看看旁边的深沟，看不到什么东西。他蹲在路边点了根烟抽着，回头对托马斯招招手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托马斯话很多，但往往能说到问题的本质上，章琰打算跟他说说魏然，哪怕他去跟别人乱说。

　　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加上他和晓燕以及吉萍的感情纠葛，章琰觉得承受不住这些了，跟托马斯说说，也许能让他的负担减轻些。托马斯不是他的朋友，他在托马斯不住嘴的言谈中，有了一种要倾诉的欲望。

　　“我不过去，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别想把我撇到这荒郊野地的路上。”托马斯根本不过来。

　　章琰自失的笑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托马斯的话说的对，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承担！

　　“你这是要去哪里？不回宿舍？”托马斯坐在位置上问章琰，路虎车开向了魏然住的医院。

　　“我去看个住院的朋友，你要一起吗？”章琰侧头问他，现在他对托马斯好像不那么反感，刚才想要跟他吐露魏然那件事儿的刹那，心情比平时舒畅了许多。虽然最终没有跟他说起，可心里被章琰尘封的秘密，象一个巨大的茧，有了一丝破裂的迹象，随之而来的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轻松畅快。

　　“我不去医院，你在路边放下我吧。医院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找小妞儿去。”托马斯手指轻轻敲着车门，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我的生活态度跟你不一样，拿得起放得下，不像你这么犹豫不定。我还没见到你女朋友，有机会找她认识一下，反正你跟她已经分手了，以后她和什么人交往，都跟你没关系，哈哈哈！”托马斯站在路边跟章琰隔窗说话。

　　章琰真想下车赶上他去揍他一顿，方才产生的一点儿好感，随着托马斯的故我表现涓滴不剩。还好没跟他说魏然的事情，章琰觉得有些后怕。托马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不在乎他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恶劣影响。

　　凯恩集团的案子，甚至梁副总的威信，都会因为章琰的事情受到牵连，他差点犯了大错，居然信任起托马斯。他在车上冷静了一下，才继续朝医院开去。

　　来到病房前，正遇到他最早认识的那个护士。

　　“你好一阵儿没来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护士摘下了口罩，露出略显苍白的脸。

　　“我最近工作在忙。”章琰看看显得昏暗的病房，站在门口走廊里跟护士说话。

　　“怎么当男朋友的？对自己女朋友一点儿都不关心。她以前的那些同事都很久没来了，你也不来的话，就没人管她了。”护士边说边朝护士站走，嘴里埋怨着他。

　　“可能是他们厂子搬迁了吧，过来不方便。魏然的费用还够用吗？”章琰身上有卡。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钱应该还有一些，我不管钱的事儿，只管照顾病人，反正院里没通知停药。”护士站在护士站里整理着本子药瓶，低着头跟他说话。

　　“魏然有什么好消息？”见她迟迟不说，章琰有点急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她呢。刚才我帮她做记录，监控数据有些活跃表现，很可能是她要苏醒了，你多陪陪她说话，随时都有苏醒的可能。明天我还得找医生反应下。”护士抬头看着他，章琰完全没有惊喜的表现，她轻轻摇摇头。

　　现在的人，感情变得太快，说不定魏然的男朋友，看她长期不苏醒，都找好新女朋友了。

　　这对章琰来说，谈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的心随着护士的话骤然跳动剧烈起来，魏然真要苏醒了，他还得面对怎么取得她原谅的问题。还好刚才没跟托马斯说，一切要等魏然醒了，再想对策。

　　魏然能原谅他，他的心理负担解除，也就没必要再跟谁说，托马斯要是跟别人宣传开，反而是章琰自乱阵脚。

　　魏然不原谅章琰，自然有小警察王硕来找他，托马斯不说大家也会知道。

　　既然护士说要多陪陪魏然说话，章琰就留下过夜，陪她说说话，继续畅想下他俩见面的场景。

　　跟晓燕算是彻底分手了，接下来跟吉萍认真谈恋爱？章琰始终觉得跟她缺少了什么，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和吉萍做同事的时间太久，彼此已经很熟悉，时常还互相半真半假的撩拨撩拨，骤然真的转换成正式的情侣关系，固然已经一起睡了几夜，却没有他和晓燕那种一见钟情的澎湃感。

　　“你还没回家吗？”吉萍终于忍不住了，给章琰发来信息。

　　“没有，今晚不回去了。”躺在三张椅子上，章琰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半夜不回家，陪曾经捐款的病人？

　　“你还在左晓燕家？今晚跟她一起？”隔着手机屏幕，章琰都能感觉到吉萍的愤怒。

　　“没有，真的没有跟她一起，明天跟你解释吧。”他的头又开始疼了，拿出两片镇静药吃了下去。

　　“不用解释了，再见！”吉萍的怒火终于彻底忍不住了，她把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倒头躺回床上。

　　章琰隔了一会儿再发消息，微信已经被吉萍拉黑，打电话过去，她关机了。

　　今晚跟晓燕正式分手，现在吉萍也被他得罪了，一团乱糟糟。章琰在医院楼梯间抽了几根烟，才把情绪稳定下来，回到魏然身边。

　　离开晓燕他觉得心疼，吉萍跟他生气，他觉得憋闷，只有跟魏然在畅想中聊聊，才能排解他的满腔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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