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开过例会后，章琰无精打采的坐在办公桌后面，盯着电脑屏幕出神。昨晚又失眠了，电脑上打开着凯恩集团的报告和报表等文件，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却觉得毫无头绪。
托马斯也有他的强项，否则也不会在总部能工作一年多。章琰看着电脑，想着梁副总说过人人都有强项的话，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不由得想到了托马斯。
内线电话响了，是梁副总叫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敲开梁副总办公室的门，令他惊讶的是，刚刚想到托马斯，托马斯就阴魂不散一样，正坐在梁副总待客沙发上，很是得意的翘着二郎腿。
梁副总正襟危坐在他办公桌后靠背椅上，和托马斯距离较远，他们也没在交谈。
梁副总上周去了北京两天，做例行的工作总结汇报和新年计划提交。凯恩集团的案子虽然还没落实，已经作为计划放到了新年报告里。
梁副总看到章琰进来，微微笑了笑，让他坐在办公桌前问道：“凯恩集团的方案做的怎么样了？这是我们新年的大项目，证明三亚天华团队实力的时候，你一定要做好。”
“请梁总放心，我会按时把报告交给凯恩集团的，最近正在按照总监的想法在修改。”章琰脸上努力保持着惯有的自信微笑。
“嗯，那就好，相信你能做好的，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案子完全交给你处理，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帮你协调解决，这也是你证明自己实力的一次考验。”梁副总显得有点疲惫，头微微低垂着跟章琰说话。
“好的，我这几天争取把报告做出来。”章琰感觉压力陡然增加了不少。
“好，工作的事情，你自己掌握好进度。就这个事儿，你出去吧。”跟章琰再次强调了，梁副总心里安定了些，冲他笑笑，示意谈话结束了。
“托马斯。。。。。。”章琰扭头朝托马斯瞄了一眼，他正冲着章琰挑着眉毛，没有一点儿在办公室该有的严肃样儿。章琰迅速扭转了头，带着询问的意思看着梁副总。托马斯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难道梁副总真的看上他了，把他调过来三亚工作？
领导不说，做下属的最好不要主动问，章琰和梁副总关系比较亲近，这才提了下托马斯的名字，梁副总要不要跟他说托马斯过来的目的，章琰很知趣的没有直接问出口。
“噢，上次不是说他在国际会计惯例上比较了解嘛，年轻人不要互相不服气，你应该问问他。当然他的意见仅供参考，报告的负责人还是以你为主嘛。”梁副总随着章琰的目光，看了一眼托马斯的方向，跟章琰说了几句。
“好的，我跟他商量下。”章琰起身告辞了，托马斯跟着他出了梁副总办公室。
梁副总见章琰出去了，身体稍微放松的坐在椅子里。
北京之行，总体工作没什么好说的，年年如此，他私下里最关心的合伙人的事情，却起了变化。老总话里话外，都不再提合伙人的话题，让他感觉不妙，他也没好直接问。请了牛大姐私下吃晚餐，牛大姐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劝他淡定。
本来没奢望的合伙人，老总主动提了，勾起了梁副总的热情，现在却又含糊起来。梁副总原本平静的内心，被这件事搅合得起了波澜。
牛大姐说淡定，那就淡定吧。梁副总自嘲的摇摇头，身体重新坐得笔直，投入到三亚天华的工作中。
“你是正式调动过来三亚，还是只待一阵儿？”回到了办公室，章琰问托马斯。
“不要担心，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不想我来三亚跟你们一起上班，我也看不上这种小地方的小公司。我是过来处理个人事务的，顺便帮帮你的忙。至于要待多久，这要看你的表现了，要是你的报告不赶快完成，我还得多待一阵儿，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托马斯大言不惭的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说着，边说边微微摇头，对于章琰连一份模板一样的报告也搞不定，表示毫不遮掩的轻视。
还好他不是调过来工作的，章琰心里稍安，对他的欠揍表现只当看不见。
“梁总跟你交代过什么？让你过来做什么你知道吗？”虽然托马斯说了帮他的忙做报告，具体梁副总跟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些资料要保密，出于慎重的考虑，章琰还是先问问托马斯。
“不就是凯恩集团借壳上市嘛？小case，别说在国外，就是在北京，我接触过的那些并购重组的案子，哪个不比凯恩这件大？你可真是没见过世面。你要不要提前买点股票发一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托马斯大咧咧的说着，毫不在意这些机密被别人听到。
章琰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了，正好看到坐在座位上的吉萍在笑着看他，他拧着眉毛面无表情的把门关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吉萍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摔，悻悻的收回对他微笑的面容，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发一笔？我们可是有保密协议的，再说现在还不知道凯恩要借谁的壳呢，等我们中标凯恩集团的财务审计报告，后续才会知道那么机密的消息。”章琰也不是没想过早早买上些被借壳公司的股票，狠狠的赚一笔，他和晓燕结婚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但是职业操守和现有的消息，都不允许他做出违法的举措。
“说你们国内人脑瓜子笨吧，你还不服气。本来你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触梁副总的同学的，只要你私下跟总监拉拉关系，给他些好处，他只要告诉你名字就行。说不定梁副总都已经买了，没告诉你而已。另外，借壳还没开始嘛，你现在买，并不违法啊。”托马斯做出朽木不可雕的神情看着他。
“万一将来借壳不成功呢？买的股票就会大幅下跌的。”章琰担心的问托马斯。他并没有炒过股票，只道听途说过一些，借壳成功固然是好，但失败的案例更多。这些天做凯恩集团的报告，他顺便也查了很多关于股票借壳重组之类的新闻看看。
“炒股票是炒什么？炒的是预期，懂不懂？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声露出去，股票就会疯狂上涨，涨到你不敢相信。被借壳的股票一般股价都不高，事前获得消息的大资金，都会埋伏进去，你现在能得到被借壳方公司的名字，那就是上帝给你送钱。真要等重组成功了，你就得第一时间把股票清仓，因为预期已经实现了。”托马斯说的，跟网上的大部分说法没什么不同，关键的是要得到事先的消息。
“还有啊，就算凯恩这次借壳不成功，但被借壳方出售公司的意愿也就被市场接收了，失败的消息传出去，如果股价连创新低，那更是公开的给股民送钱，就看你有没有耐心等上几年，总会有新的借壳方购买公司的。”托马斯故作高深的说着这些网上都查得到的理论，章琰听得有些厌烦。
章琰在电脑前整理着凯恩集团的报告，托马斯高谈阔论了一阵儿，见他不回应，也就住嘴了。
“我帮你看看吧，看你那发愁的样子，你们这些人没出过国，对于国际上的基本准则和通行做法简直是一无所知，跟你做同事太丢脸了。”托马斯踱着步子走到章琰身后，躬着腰把脑袋凑到了他电脑前，侧头看着他的脸。
“你看看吧，我学习学习。”既然梁副总把什么都跟托马斯说了，也没有了对托马斯保密的必要，章琰挪了挪椅子，托马斯起身搬了把待客椅，跟他并排坐着，手指在键盘上灵活的敲打起来，不时的点点鼠标浏览下网页，修改数据和报告措辞。
“我的水平值得你学一阵儿的，就象网上这样，按照模板做不会错的，毕竟是人家成功的经验，这不是抄袭，是借鉴。”托马斯弄着数据和报告，嘴里还不闲着，卖弄他的本事。
“你弄吧，我去抽根烟。”章琰听得越来越心烦，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阵头晕之下，顾不上再仔细考虑，转身出去抽烟。
“你在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把门关上了，对我笑都不笑一下，我就那么惹你心烦？”因为昨天晓燕的电话，还有刚才他笑都不肯笑一下的态度，吉萍心里尽管不高兴，见他出来抽烟了，还是耐着性子跟着他来到楼道，陪他抽根烟说说话。
“你以后没事不要进我办公室，有些保密的工作要做。”刚离开托马斯，吉萍又啰嗦，心烦意乱的章琰，不想跟她解释太多，语气有些生硬的说。
“谁稀罕去？且。”吉萍觉得真是没面子，抽完烟扭身就回去了。
返回办公室，托马斯正坐在待客椅子上玩着钢笔，见他回来，马上对他说：“你看看我做的报告，是不是比你自己乱做的强很多？”
看看电脑里的数据和文字，确实是比他做的好了，章琰不得不佩服托马斯的工作替他打开了新思路，
忙活了一上午，章琰把报告和数据修改了一些，实在觉得很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很忙的，不能帮你把所有的报告都做了，你按照我的既定方向和风格，改的差不多就可以了。”托马斯也打了个哈欠。“过来三亚，还没好好休息呢，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我在你沙发上睡一会儿。”说完就躺在了待客沙发上休息。
托马斯来了，他连个中午休息的地方都没有，章琰无可奈何的去了趟厕所，洗洗日渐瘦下去的脸，低头清醒清醒。
回来后托马斯不见了，说不定是去了梁副总那儿，章琰顺势躺倒在沙发里，蜷着腿睡中午觉，闭上眼没一分钟就睡了过去。
“哎，你醒醒，还吃不吃中午饭？你怎么越来越瘦了。”章琰没睡一会儿，吉萍就把他叫醒了，她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腰上，一只手摸着他的脸。
“哎呀，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我不吃饭，你自己去吃吧。”章琰不耐烦的翻身坐起来，神出鬼没的托马斯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看着他俩，脸上猥琐的表情分外让人厌憎。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给你打包回来吧，你先睡会儿。”吉萍搞不懂他为啥忽然发这么大的火，委屈的几欲掉泪，扭头看看托马斯的方向。托马斯盯着她看，吉萍理也不理，就象没看见他这个人。
章琰火气更大了，吉萍这样不管不顾的，就是要把他俩的关系尽快让同事们知道，连眼前大嘴巴的托马斯都不顾忌？谁知道他会添油加醋的跟梁总说出什么话来。
“不用打包了，我不饿，一顿不吃饿不死。”章琰破罐子破摔的倒头又躺回沙发，亮给吉萍一个大大的后背看着。
吉萍气得眼里冒火，转身出了他办公室，自己去吃饭。
“你俩现在关系又进了一步吧？看样子就能看出来。你别装睡着了，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托马斯慢悠悠的说着，身体在椅子里转来转去。“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吉萍小姐胆子真大呀，在办公室就跟你拉拉扯扯的，你俩是不是还在这间办公室里做过？在我坐的这张椅子上，还是在你躺的沙发上？你小子艳福不浅，连我都羡慕。”
章琰以前跟晓燕恋爱的时候，还真幻想过跟吉萍在办公室里做几次，那种偷的滋味一定很刺激。不过也仅仅是幻想而已，此刻却被托马斯拿来猜测，不停的嘲弄他。
章琰刚和吉萍赌气，头上蒙着工衣，托马斯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听着很远，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他的耳朵里，他郁闷得用双手蒙住了耳朵。
“幼稚，你以为这样就听不到我说话了？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娶一个玩一个？两个不错的女人，你都想霸占着？要不我替你分担一个吧，你选你的女朋友，还是吉萍小姐？”托马斯的声音更近了，章琰翻身睁眼看看，托马斯的脸都马上要凑到他耳边上。
托马斯的话很难听，却是事实，直指章琰长久以来不愿面对的选择：晓燕和吉萍，他到底更喜欢哪一个？究竟谁更合适他？
“你好好想想吧，我不烦你了，我这人爱说真话，总是让别人觉得讨厌，国内的人就是虚伪，明明是贪心不足，还要做出一副儿女情长的姿态，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说呢？”
托马斯转身出去了，章琰呆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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