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原名叫谢祖辉,理发店的大家都叫他靓靓。那个长得像小姑娘的男孩子,回来了。
“没办法,房东他说一定要有我签字的文件,”小谢挠挠后脑勺,“不过你背的是什么?”
“我画的作业,下午约了老师要交给他。”
“能看看么?”小谢问道。
“可以呀。”我把画从画筒里抽了出来。
“哇,画得真漂亮……”小谢赞叹道,他像是看到了我右下角的落款,“‘一只鱼’……是你的笔名么?”
“哈,我就乱写写的。”我卷起画。
“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几个月没见,小谢基本没什么变化,不过好像很开心见到我跟宁可的样子。
“你有回理发店看看么?”宁可问道。
“有啊,不过快过年了,很多之前的同事都回老家了,今天过后,理发店就正式关门放假了。”
我跟宁可还有小谢在他之前租的那个房子里,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这个房子很旧,跟理发店离得很近,都是属于快要拆的老房子了。一眼就能看尽的屋子,很难想象,曾容纳了四口人。
小谢跟我们说,因为没多少钱,他没走远,就是在隔壁省找了个小城市,继续做理发店的学徒。我悄悄观察着靓靓,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跟牛仔裤,戴了顶毛线帽,只露出了刘海,远远看去还是像个打扮中性的女孩子,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隐藏起自己来了。
“欸,”宁可突然问道,“那你二姐他们呢?搬家了?”
“应该是吧,他们走了。”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啊?”宁可像是很好奇的样子,转头看向我。
“我认识苗辰呀,”一想起那个有着不应该在8岁的脸上看到的成熟的小男孩,脑海里又浮现出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微笑着,“小谢的外甥,是隔壁一年级的学生。”
“然后呢?外甥跟你说的?”
“嗯……”说到这儿,我转头看向小谢,“那孩子要我转告他的舅舅——”
“什么?”小谢问。
“等他以后自己能赚钱了,就去找你。”我感觉心口一松,还以为都没机会跟小谢说这事儿了呢。
“哈哈哈——”宁可笑了起来,“看来他很喜欢舅舅嘛。”
小谢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我不是他的亲舅舅,他是被买回来的。据说姐夫曾经也干过人贩子的活儿。”
“啊?”我跟宁可两脸惊讶。
“无法想象吧。就像我这样的人想象不到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些居于社会顶层的人也同样想象不到底层人的混乱生活,”小谢看看天花板,又看看自己的手,“如果可以,我也想带着苗辰走……”
小谢的眼神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游移着,在看到我身后的那面墙后,停了下来。我跟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面画了不少涂鸦的墙,应该是苗辰的“杰作”。
突然我看到在右边墙角的位置,写着几个醒目的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舅舅的生日。
在黑字旁,较为规则地排列着一行正字,最后的一个正只画了一横,而在正字的最开头,与“舅舅的生日”字之间,有个不太显眼的箭头,指向地板。
小谢跟我都注意到了这个箭头,走了过去。
我蹲下来,发现箭头所指的那块木板是断裂的,用手轻轻一扣,就把那一小块给扣了上来。里面躺着一只小盒子,小谢拿了出来。
小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黑色的编织绳上吊着一颗看上去是植物果胶材质的黄色笑脸。我认出来,有段时间,在我所教学的那个小学里,很多学生都买了这个手链,多数都是女孩子。坠子是爱心,星星之类的图形,这是那时在学校门口小卖铺所风靡的一种饰品,五块钱一个。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我说道。
就算社会地位、富贵贫穷、种族血缘……以及那无数因素造成我们每个人之间形形色色也无法弥补的差异,但某些在心尖儿上发出来的东西,确是一模一样的纯粹与美好。
我真实看着小谢那张年轻又漂亮的脸庞,却不知道他是否想要去明白或理解那些东西。
“呃,靓靓?”宁可在我们身后开口道,“这墙上画着的日期,是你的生日么?”
看着宁可所指向的地方,我发现在那一行正字下面,还写了一个日期。
还没等小谢回答,宁可睁大了眼睛,“那不就是今天么?靓靓,连带着生日,春节你也在浣城过吧。”
“不了,”小谢把那盒子收好后,看着我们,“我下午就走了。”
“那么快?”
“呃,嗯。”
“你在那边也没啥亲人吧,这里至少有鸽子他们,还有我跟奕老师呢。”
宁可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只是小谢还是一脸为难,宁可像是看穿什么似的,“你是不是没地方住啊?”
“不是可以住这里么?”
“已经解约了吧,”宁可回答我的问题,“没关系啊,我家那个房子,就是你住过的那个公寓,你还是可以—”刚要邀请小谢住下来的时候,宁可蓦地想起了那个房子前不久已经租给了一对男女,只好话说一半急刹车停了下来。
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半晌不语。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可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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