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过,在我活到现在,这段短小而不清醒的年岁里,我有过三次“认真”地努力。第一次,就是“弃画从文”,在高三时,放下了画笔,立志于考取一个重点大学“光宗耀祖”。第三次,努力准备了一次公务员考试。这两次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而第二次,持续的时间最长,得到的结果最坏。
那就是喜欢徐雁北。
我也是在半年前去参加邱月婚礼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
正如宁可所在意的,像我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去参加婚礼,是因为邱月在我高中三年里,是为数不多能让我现在都记得的“朋友”。从我们做同学的那刻起,她便似乎对我特别“情有独钟”,做什么事都带上我。不过说实话,她的友谊过于热情又过于坦率,总让我生出一丝抗拒感,但无奈,两个人确实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只好小心用沉默来隐藏我的抗拒。
说到底,像顾萌,邱月这种样貌好看、个性讨喜、拥有几近完美人设的女生,与我离得太近会让我产生负担,同理杨逸这类的男生。负担里又夹杂着几分羡慕,几分自卑,几分向往,几分胆怯。
我曾听人讲过,大部分情况下,诸如邱月这样优秀的女生往往更热衷于跟我这样普通的女生做朋友。我话少,朋友也不多,不闹,不争,不出色,甚至,不近人情。但这一切,邱月并不在意,很多时候,她也不会注意我的神情和我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表达着,漂亮着,摇曳着,被人仰望着。
这样的女孩,世人都允许着她的自我满足与骄傲。邱月确实很骄傲,骄傲得坦坦荡荡。当全班人在风言风语说着“班草徐雁北要跟班花邱月表白,要成为班里的一段佳话”的时候,她抬起头,显得不屑一顾,幽幽回应着:“别了吧,我又不喜欢他,真表白了多尴尬。”
“真的不喜欢吗?”那天回宿舍的时候,我问邱月。
“哇,”邱月把脸凑近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啊?”
“小瑜,这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邱月抿嘴笑着,满是得意。
“……”
“不喜欢,你放心吧。”邱月拍拍我的肩。
“可他那么好。”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没有通过我大脑的审核便脱口而出。
“还好吧,我没觉得有多好啊,再说,也不是说人好我就喜欢啊……嗯……”邱月对我蹙着眉,陷入了一阵思考,又顿时茅塞顿开,“况且你喜欢他嘛,我又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啊!”
“谁……谁说我喜欢他的啊!”
“嗯……啧,”邱月咬着下嘴唇,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原来你真喜欢他啊。”
“你……”我的双颊发烫,低下头。
“你别害羞啊,喜欢有什么错啊,”邱月硬是捧起我的脸,鼓励着我,“毕业后就告白吧,说不定有机会呢。”
后来我把原因推卸给那时看上去实在太过于像一个落下凡尘,闪耀光芒的天使的邱月,那样的天使在你面前,告诉你去做一件事,实在有很强的说服力。
但我忽略了一点,天使确实值得被世人爱戴,而徐雁北,也是一个人。
在高考结束后的那次同学聚餐,前一天我整夜没睡,细腻地准备着诉说我的心意。我从没想过,消极如我这样的人,也可以重新提起勇气向想要的东西迈出一步。虽然高考成绩不尽如人意,但那段时间,我深深喜欢着徐雁北的同时,也开始尝试喜欢自己。
我跟徐雁北没有坐在一张桌,这让我的那顿饭吃得很辛苦,在社交的同时,在敷衍同学老师对三年的追忆的同时,还要放一只眼在隔壁桌。
还是错过。
有段时间,徐雁北不见了,那时我没有注意,其实徐雁北跟邱月是一起不见的。别多想,不像流水偶像剧里,总有几个心机满满的美艳女几号,邱月,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好朋友”,正如我先前说的,她的漂亮,坦荡又正直。
邱月很郑重地拒绝了徐雁北。
徐雁北回到饭桌后一言不发,只是喝酒。
到后来,一群根本还是孩子的高三毕业生,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都多多少少有些醉意,除了我。那是我无法融入的青春,明明参与也无法理解的离别伤感。
薄情如我,只看着徐雁北一人。
他喝得尤其醉,晃晃悠悠往卫生间方向走去,在走廊里一直扶着墙壁,而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我追上去,他已经没人了,我伸长脖子想听听男厕里有什么动静,突然有只手拉住了我,把我扯了进去。
那是我第一次跟徐雁北相隔那么近,第一次跟他单独相处,第一次跟他有肢体接触。
“喂,北极熊。”徐雁北把厕所门关上,我跟他对坐在地上,边说着,他边按着我的肩膀。那一瞬间,我的呼吸与心跳都像是停滞了一般。
“你也醉了吗?女孩子喝那么多不好,看你脸,都红了。”他把身子靠在门上,不再看我,而是望着厕所的天花板。
我偷望着他的喉结跟下巴的棱角,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温吞的酒气,在那样炎热的夏季,令我目眩神迷。
“奕芷瑜。”他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怎么了?”
“你说,邱月为什么不喜欢我?”
“啊?”我有些吃惊,迅速整理了思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邱月把我喜欢他的事告诉他了,才有了此时此刻的“质问”。
“我,我不知道。”
“怎么会,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徐雁北的右眼留下一滴眼泪来,滑到了他的耳背后消失不见了。
“我是真没办法了,”徐雁北擦了擦眼泪,“奕芷瑜你跟我说说,她到底喜欢怎么样的?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你很好,你很好。”我显得有点焦急。
“屁。你们女生说的‘你很好’都是假的。真的觉得我好,那就跟我在一起啊……都是放屁,”徐雁北顿了一下问我,“邱月有喜欢的人吗?”
“好像……好像没有吧……”我实话实说,给邱月表白的男生,横跨三个年级都有,而邱月从来没有接受过。她跟我提过,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家里管得严,要是有任何“不对劲”,老师会立马跟父母说,自己也想先认真准备高考,再加上学生会、班长、课代表的工作,哪有时间恋爱。
问完问题后,徐雁北不再说话,而我坐在原地,总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似乎也不合适。就这样,我们面对面坐了不知道多久后,徐雁北倏地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啊,刚吓到你了吧……”他把手伸给我,“来——”
我并没有把手给他,而是扶着旁边的洗手池站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摇摇头回答着。
“反正我跟她报了同一所学校,”徐雁北像是自言自语,“大学里再走着瞧呗,你说呢?”
“啊……嗯……”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点了点头,“那你加……加……”
我深呼吸,蓄力了两次,想说一句“加油”,始终都没有说出口,喉咙里像是被倒了一整罐胶水,让我说不出话,呼吸困难。
那个高三的暑假,烈日、蝉鸣、雪糕、西瓜、午睡……有关于夏季的一切慵懒吞噬了我好不容易打起的一点精神,让我放弃了抵抗,连带着先前追赶而来的困意将我重重扑倒,令我陷入了更深层的冬眠中,后遗症直到现在,久久都还不能清醒。
再一次跟徐雁北相见,地点是在邱月的婚礼上,我们也都已经大学毕业。
本以为终有些许长进的我,遇到的是依旧漂亮的邱月,依旧喝醉的徐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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