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台南市，西中区，我所住的家庭旅店在海安艺术街上，旅店楼下向右走，就是一个十字路口，还有一家7-11。它跟全球连锁的7-11一样，它又跟其他所有的7-11不一样。

　　到夜晚时，我出门觅食，借着路灯和7-11的光，我望见了便利店门口电线杆上贴着一列字：要跟神和好。我驻足盯了好一会儿，低头时就透过橱窗一眼看到了神。

　　我走进了那家7-11，进门的右手边，立着一个比我高两个头的琉璃柜，柜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广告字写着：交换柜。

　　里面有很多层，而神就卧在最高那层。

　　听店员说，这是店长自己立的柜子。它的由来是，店长想处理自己那些老旧却又不舍得扔掉的物件，他将那些物件放在柜子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如果有看中的物件，可以拿自己的东西交换。

　　一来二去，里面的东西一次次换了模样，店长最初的那些物件也全都被换走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子，里面躺着的是原本要送给何泽跟自己的纯银对戒。

　　“我用这个换那只猫行么？”我鼓起勇气问道。

　　“这位客人，你这戒指看上去很贵耶，你可要想清楚喔。”店员好心提醒道。

　　“想清楚了啊。”我点点头。

　　神的眼睛乌黑溜圆，跟抛了光打了蜡似的，浑身的毛金灿灿，典型的橘猫，体态臃肿，神色安宁。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要跟我走。

　　不如说，我要跟他走。

　　而不过半年时间，跟小时候那只刚出生就被扔进垃圾桶的小奶猫一样，我也没能护住他，比上次更触目惊心的是，神被我那还在上幼儿园的堂弟堂妹开膛破肚，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他们正在玩医生游戏，在给神做手术，让我别担心，会帮他把伤口缝合的。

　　一屋子的亲戚，没人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

　　我看着神，又看了看我的两个一年才见了这一两次的弟弟妹妹，大人们的喧闹还在继续，屋外有鞭炮声，电视里在重播着晚会节目，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很想大哭大喊，大吵大闹，但我只攥紧了拳头，闭着眼，深呼吸，又再深呼吸。

　　“小瑜姐姐？”堂弟喊了我声，“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没有回答，蹲了下去，抱起了神，不敢却忍不住去看神那被剪开的肚子，又捡起了散落在外的白色棉絮，离开了现场。

　　对，神只不过是一只破旧玩偶。

　　他原先不破，只是旧，现在真是又破又旧了。

　　真是可怜，偏偏是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天。

　　我……

　　说实话，我觉得没了我，对你来说更好些。

　　神到最后还是很酷。

　　想起我曾装作无心问过辛大地：“你觉得人有可能跟猫对话么？”

　　刚问出口时，我便有点后悔，我不是读小学的孩子而是他们的班主任，辛大地也不是写童话的小说家而是一个刚经历离异的工头师傅。我问他这个问题，实属怪异。他大概会无视或者笑我幼稚吧——

　　“我觉得有些人是能做到的。”辛大地回答道，满脸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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