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学水彩画吗?”杨逸发信息问我。
“嗯。”
“有机会给我看看你的画嘛。”
“我画得不好。”
“不好也没关系啊。画嘛,跟文学作品一样,看受众,毕加索的画大家都说好,我就觉得不怎么样,在我眼里,都没我那初中的表妹的美术作业好看呢。”
“乱讲,那是你审美有问题。”杨逸的回答倒是让我想起了盛夏,那个不着调的表哥,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本来就是个凡夫俗子嘛。”
我没有再回复消息,而是趁着还早,睡了一个回笼觉,还做了一个高中时代的梦。梦里我在一个四面都是白色墙壁的小房间,我心里着急,要去上课,要去考试,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门。
醒来后不免有些后怕。人常说,哪怕工作了很多年,也会做类似考试来不及交卷等一系列在学生时代发生各种状况的噩梦,看来有其道理。
我把自己的脑袋捂在被子中,只留下双眼跟鼻子,愣了一会儿,不乐意地将手伸出被外,拿起了手机。
“你上次说,徐雁北是你的同事?”我发信息给杨逸。
他没有立刻回我,大概是在工作,我只好从被窝里出来,刷牙洗漱。
宁可跟辛大地说的对,过寒假的我,真是清闲。
好在下午还有水彩的课。
吃中饭的时候,我妈问我:“跟那个杨逸聊得怎么样?”
“嗯……”我不打算认真地回答,只想搪塞过去,“还行吧。”
“如果有发展机会的话,小瑜你要更努力了啊,”我妈已经吃完了饭,放下了碗筷,“过完年,你就认真准备考个编制吧,人男孩子那么优秀,你总得加把劲啊。”
“嗯……我想想。”
我妈突然诡笑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很喜欢杨逸啊?”
“啊?”
“妈不想干涉太多,”我妈开始起身收拾饭桌,“就是提醒一下你,要好好把握。”
“妈……你别……”
“我知道,女孩子害羞是正常的,”我妈边把剩菜倒掉边说,“但你也大了,这种事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有合适的对象,就应该上啊……”
“妈——”我有点奔溃。
“妈闭嘴就是了。”我妈仍然笑着,这倒是令我比较欣慰,自从我跟何泽分手后,很久没看到她那么轻松愉快的神情了。
“妈,”我按住了她的手,“我是想说,我还没吃完。”
正当我刚吃完那顿不上不下的午饭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信息,杨逸发来了一个电话号码。我还在疑惑的时候,他的补充说明接踵而至。
“你终于问了啊。”
“从那天你跟他遇到后,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大雁来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了。”
“但我不能代表你。”
“当然我也不能代表他。”
“这是我在他允许的情况下给你发的他的手机号码,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那我也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
“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是你们之间直接解决的好吧。”
最后杨逸发了个不明所以的“嚎啕大哭”表情。
亲爱的神,我感受到,至少现在,此时此刻的我,纵使汲汲营营,也有想与一些人跟事和好的意向。
还记得那从我出生后有记忆以来,浣城下的最凶的一场雪,高一快期末的时候,接近此时的月份与日期,那场雪,从夜里开始下,一直下到第二天还没停,下午的课上完,操场上的积雪踩上去可以漫过鞋面。
那个年纪的人,刚步入青春期,一点小事都能惊天动地,纯粹又热烈。我并没有例外,徐雁北,是那个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喜欢”的人。会想跟随他的身影,会想全天候地守望,会想变得更加漂亮……这些想法真实存在,从见到徐雁北的第一眼起,似是出于本能。
一天的课上完后,太阳仍未落山,雪刚刚停,不少学生来到操场,我穿着一件长到盖住膝盖的白色羽绒服,朋友打趣说,我要是戴上帽子蹲下来不动,从远处看来,就像一座雪人。
阳光照射下的雪地白得发光,我轻轻踩在还没有被人踩过的雪上,又怕站太久会湿了鞋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又新奇万分。
“徐雁北!”
我看见在我前方几百米的男生突然转身,向我的身后招招手。
“徐雁北!”他又喊了声。
我转头,便看到了徐雁北的笑颜。
那是我穷极至今所学,都无法描述的笑颜。就只出现于,那个场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我偏执相信着,哪怕徐雁北日后再在大雪过后站在这个操场的这个方位,跟那个场景都大相径庭。
徐雁北把插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也对那个男生招了招,缓慢走来。在路过我的身边的时候,他笑着说:“奕芷瑜,你今天怎么穿得像只北极熊一样?”
没来得及等我回答,他便往前走去了。
我愣在那里很久,看着徐雁北那穿着深灰色外套的背影,到最后我的鞋子连带着袜子,还是被雪沾湿了。
不过就是十几岁学生幼稚的单恋而已嘛。神对此嗤之以鼻。
嗯,对。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那年的大雪持续了一天一夜,而我的“喜欢”持续到了直到我失去“喜欢”的能力。
我自觉生性冷血又悲观,但即便是那样的自己,终也会有几样所向往的东西。但就从长远的经历来看,基本都没有“得偿所愿”,因此更加冷血悲观,自视甚高,不如不去向往跟期待,以为能超脱于这“凡尘俗世”之外。
而只在面对徐雁北时,才能一次又一次惊觉到,自己,不过是最“凡俗”的那类人。好在,爱情——在我的观念里,不过只占了人生中的某个微小方面,有或没有,就像橱窗里那昂贵还限量的奢侈品能不能被你买到,若是没有那种幸运,我也并没有想去强求。
“有时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何泽在热恋时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过。
“喂,你这观念不对吧!你不幸福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努力争取幸福啊!”在之后的日子中,杨逸激动又认真地看着我说。
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近,比起被喜欢的人看不起或是对其造成困扰,不曾抱有希望的话,那样更好。我从不认为下面有能接住我的软垫或是脚上绑着能再救我回去的绳索,所以我深切相信:平地走不一定会跌倒,但从高处往下摔,一定会受伤。
说话一套一套的,你都不去试一试吗?神舔着爪子。
我试过了。
结果不好吗?
差点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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