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什么篮球队啊？”许小海抢先问道。
“是这样，我组建了个篮球队，下个月就要参加市里的比赛了，但我有个队员，也是我的同事，两周前出任务的时候骨折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替补……刚好这不是遇见你了么？”方登明缓缓道来，“看你工作也挺忙，我这不是不太好意思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做那么多……是为了……让我帮你去打比赛啊？”许小海的嘴角微微抖动。
“对啊……还要抽出时间训练，也没啥报酬……”方登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赢了的话，每个人都有台加湿器！”
“加湿器……”许小海嘴角抖动得更厉害了，小声嘀咕，“还嫌这天气不够湿吗……”
“呃……那不然，我把我那台也给你？”方登明试探道。
“啊不不不用，”许小海连忙回绝，“不是我嫌弃奖励不好。”
“那是什么？”
“我以前出车祸的时候……腿伤得挺严重的，现在别说是长时间的运动了，就是逛个超市，一旦久了，也站不稳。”许小海解释道。
“啊？这么严重吗？”方登明语气中透着担心。
“至少还能正常走路啊……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许小海说道。
“也是……”
“抱歉啊，帮不了你。”
“没有的事……”说完，方登明又陷入了沉思。
“你要不去找找……以前篮球队的队员吧？”看着苦闷的方登明，许小海建议道。
“别说队员了，同学朋友同事……能找的，都找了，要么不在浣城，要么公务繁忙，要么对篮球一窍不通……没一个合适的……”方登明说道，“对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什么啊？你说啊，我也想帮点忙啊。”
“你有那个江心的联系方式吗……不……你还记得江心是谁么？”
“啊……”许小海愣了一下，“呃……对，他挺合适的。”
“你居然记得他？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同期队员你都不上心，江心可是我们的后辈……”
“说来话长——”许小海也是纳闷，江心在学校时跟现在样子差别很大么……很明显在沈宅门口，方登明并没有看到江心。
“其实我前段日子问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方登明说道。
“嗯？”
“但我打电话过去，刚说我是方登明，他就给我挂了……之后再打，就打不通了……”方登明皱着眉头，“你说，这电话号码是不是错了啊……”
“那么奇怪啊……”许小海说道，“那我给你打一个？”
“你居然有他的电话？”
“哈……哈哈……”许小海尴尬地笑着，“那啥……他现在……跟我住一块儿呢……”
“啊？”方登明瞪着大眼，“他跟你关系……那么好啊？”
“也发生了很多事……”
“在我印象里，江心一直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朋友也很少，军校那会儿，不是群体活动，他永远都是独来独往的……还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方登明回忆道，“我甚至猜测过，他是不是有黑道背景呢……”
“噗……怎么会……”
“你知道吗？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有天在宿舍走廊碰见他，他穿着短袖短裤，从脸到腿，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不少刚结痂的伤口……这绝对是跟人干架了啊……”
“啊？还有这种事啊？”虽然许小海在学校里曾经跟江心的距离很短，在一个球队，但他对江心，实在没多少印象了，不如说，他对绝大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印象。
“是啊，就从那次起，我就开始有点怕他了。”
“哈哈哈哈……”许小海笑了起来，“别怕别怕，他人还是挺好的。就是话少。”
“好吧……”方登明点点头，“那你回去后能帮我说说么？”
“可以啊，小事。但他答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了，我看他这几天工作也挺忙。”
“好好，谢谢你了，要是他能答应，可算帮了我大忙了。”
“行。”许小海说道。
“我的事儿讲完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什么？”许小海决定装个傻。
“你刚才说什么对不起啊？后半句我没听清，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哦哦……我是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家的菜……”
“啊？那你不早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还跟我客气，刚才进来之前你就直接跟我说嘛……我们可以换一家。”
“咳……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方登明放下筷子，“我记得学校里，我跟你关系最好了，做什么都在一起……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呢？那时听到你的死讯，我是真的难受。”
“嗯……”许小海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方登明的话，他开始有点内疚，是不是只有自己把那晚的事情看得太过于反常，那只不过是方登明把他当做朋友的善意证明，而他却自以为是，擅自断了联系。
“我以为，你会觉得尴尬。”过了会儿，许小海轻声说道。
“尴尬什么啊？你活着，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谢谢……”
“说谢谢干嘛……小海啊，你跟以前，真的变了好多啊……我都不习惯了……”
“是么……我的确听说过，人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个性可能就会发生重大变化呢。”许小海笑了起来，“但这都不重要，现在能看到这样的你，我也挺开心的，这说明你心里并没有疙瘩。”
“有什么疙瘩啊？”方登明眼睛里又充满了问号——
“没有就好——”许小海拿起手边的勺子在方登明的头上敲了一下。
“哎哟——疼——疼啊！”方登明跟许小海的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对男女，坐在了他们隔壁桌。
“我就说等交警来就好嘛，你干嘛还跟人打架啊！还下着雨呢！”坐下后，女孩就拿出不少创可贴棉签跟一瓶红药水。许小海好奇地一瞥，瞥到男孩嘴角跟脸颊上都有伤，两人的衣服都有点湿。
“那大叔先动手的啊，他推你啊！”男孩忿忿不平，“那我还不打他？”
“嘁，就知道逞英雄……”女孩睁着杏眼，仔细地在男孩脸上涂抹药水，“出事怎么办？总之打架就是不对！”
“啊——疼啊！”女孩稍一用力，用棉签头在男孩嘴角的伤口处按了一下，男孩大声喊了一下。
“知道疼就行，看你以后还打不打架了。”
“我错了还不行嘛——赶紧点菜吧，饿死了，吃完，我就送你回去，回家洗个热水澡，不然要感冒。”
“嗯……”
“小海……小海？”方登明见许小海发着呆，一直怔怔地看着隔壁那对男女，喊了几声，可许小海还没反应，他只好抬起手伸过去，在许小海面前挥了挥，“喂，小海！”
许小海缓缓地转过头来。
“你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啊？”
许小海摇了摇头，他看着方登明的脸，想起了那晚后，第二天在房间里看到的方登明，跟现在，基本没什么区别，白白净净的脸，灿烂笑着，温柔说着，全身上下，见不到一处伤痕。而许小海竟刚刚才意识过来，一个在昨晚跟四个大汉搏斗过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伤？
“你记得……我出车祸的前一天晚上吗？”许小海说道。
“记得啊，你不是叫我们都去喝酒了嘛……你也真是的，考试前一天还去喝酒……我就说了不行的嘛……”
“那你……什么时候走的？”许小海的声音很轻。
“我？我提前走了啊，我家里有事儿——我没跟你说嘛？”方登明一脸无解，完全不知道许小海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小明……第二天在宾馆……”
“嗯……”方登明收了笑容，“我说过我有点自责，一直想着如果不是那天你坐上了我帮你叫的那辆车……也许……”
“不，不是这个……”许小海面无表情地说着，“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宾馆的？”
“呃……”方登明挠挠头回想了起来，“哦……是江心，他跟我说的，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拿套干净的衣服送过去，说你考试快迟到了肯定来不及……还帮我留着门，就是我到的时候，没看到他人了……你们肯定喝大了才就近找了个宾馆的吧，真是胡闹。”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是啊……你们那时候关系就那么好了么？我都不知道……”
之后的对话，许小海都没有再听进去了，像是失聪般，他只记得方登明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事，急匆匆吃完饭就走了。许小海则是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他站在餐厅门口，被愈下愈大的雨拦住了。刚出来时，并没有开始下雨，所以没有带伞。穿过层层的雨帘，许小海看见马路对面走来一个撑着伞的男人。男人越走越近，来到许小海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
“你出门没带伞，”江心说道，“雨下大了。”
“……”许小海直盯着江心的脸，紧闭双唇，突然觉得脸有点发烫，急忙低下头。
“怎么了？”江心问道。
许小海莞尔一笑，抓着江心的胳膊，迈开步子，“走了走了。”
走在江心身边，许小海自己都没察觉到地，更靠近了些，他偷瞄了江心一眼，就在刚才，许小海明白了一件事。
至少在江心这边，他许小海，一次也没有被抛弃过。
“喂，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啊？”
“你跟谁吃饭了？”
“方登明啊……就是以前一个球队的，你还记得么……”
“嘁……”
“你嘁什么啊……人家还想让你帮个忙呢——”
“不帮。”
“你先听是什么忙嘛——”
“不听。”
“你这是怎么了，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了？他跟你有仇啊？欠你钱啊？还是……抢过你女朋友啊？”
“哼。”
“真的假的？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啊……”
“呵。”
“你别走那么快啊！都淋着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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