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不好不坏。

　　第二天昕然依旧醒得很早，但在假寐没起来。

　　于博远想着让她多睡会，也没叫她。

　　掐着点，到了于博远平常出门的时间，昕然才起床。

　　梅姨见她眼泡发肿，像是哭过，又想起今早她没跟于先生一起吃早餐。

　　“然然，吃点东西，要不要再去睡个回笼觉？”梅姨心思谨慎，不会过问太多雇主的家事，尽到体贴的本分就点到为止。

　　昕然打了个哈欠，摇头，喝下桂圆银耳粥，吃了几块南瓜饼。

　　现在她的胃比较能接受甜食。

　　“吃完咱们逛街去吧，梅姨？”昕然说。

　　“行。”

　　梅姨把碗洗好，牵着昕然出门。

　　市中心有个很大的集市。

　　昕然认准了那儿，非要去逛逛。

　　“那里人多，去商场吧。”梅姨怕她被挤着撞着。

　　“商场都逛腻了。”昕然不肯。

　　梅姨的手很粗糙，掌心里的茧硬硬的，包裹着昕然细嫩的手，脚迈着外八步子，走在昕然前面一点，给她在熙攘的人群里开路。

　　空气中飘着各种生鲜的腥味，其他还好，就是鱼腥味太冲人，昕然根本靠近不了，一闻着那个味儿，就开始狂呕。

　　梅姨扶着她出来，回到车里。

　　这孩子劝不听的，非得挨点苦头才知道退。所以梅姨之前也没怎么阻止她，等她来这闻着味儿了，就自然后悔了。

　　“我闺女小时候跟你一样，倔。”

　　“她是在哪被拐走的？”

　　“集市上。我们老家的集市。不过比这个集市小多了。我撒开手，掏钱买菜，就那么一小会儿功夫，人就没了。”

　　再说起这些，梅姨已经不哽咽了。

　　衰老的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后来找过么？”兴许是成了母亲，昕然感同身受一般难过起来。

　　“怎么没找？找了七八年吧，我跟她爸全国都找遍了。后来就找不动了，跟她爸也离了。”

　　梅姨拍拍昕然左肩，“我闺女这有颗痣，黑痣，圆圆的。好多次我在街上，看着哪个跟她年纪像是差不多的姑娘，就控制不住上去扯人领子，扒开衣服看肩膀。”

　　总被当成疯子，好几次还被人孩子父母当街打呢。

　　昕然听了，不说话，握着梅姨的手紧了紧。

　　中午，昕然在尚荣附近那家西餐厅等于博远。

　　远远看他从门口进来，身形挺拔。

　　这么英俊的男人，落在自己手里，怎么说都算是走运吧。

　　能一起过三年就不错了，有些女人，在他身边待三个小时都是梦。

　　“晚上我回趟家，”于博远叉起一块椰糕放到她盘子里，“回我爸妈那。”

　　昨天就孝心发现了，他决定以后多抽出点时间陪陪日渐衰老的父母。

　　“嗯。”昕然叉起那块椰糕放嘴里。

　　以前，他都是直接把食物递到她嘴边喂的。

　　这桌子又不宽，他手臂又长，伸过来完全不费力。

　　昕然一边玻璃心，一边懊恼，我他妈怎么变这么矫情了？

　　于博远切着牛排说：“我妈那脾气你也知道，你就别去了，省得到时候又听她说些难听的，心里白受气。”

　　他怕了母亲那张嘴。

　　“嗯。”

　　昕然应着，心想，你让我别去就不去啊？

　　吃完午饭，于博远让司机把她送回家。

　　途中，昕然在尚荣几条街开外的商场那下车。

　　买了一套名牌护肤品，又买了条铂金项链，项链上的吊坠，是婆婆的属相。

　　她给梅姨也买了套护肤品，跟送给婆婆的是同一套。

　　现在梅姨在她心里，才是真正的母亲的位置。

　　多买的那条铂金项链，是用来讨好婆婆的。

　　这些范嘉彤没教她，她自己悟的。

　　听到儿子主动打电话说下午要回来，傅丽萍连声说了几个“好”。

　　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兴奋得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几天有余小柔打电话陪聊，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么闷了。

　　之前余小柔就跟自己说过，会好好劝劝老二，让他体谅体谅做母亲的难处。

　　没想到这余小柔的话，老二还真听进去了。

　　傅丽萍打电话给余小柔报喜。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啦！”余小柔声音听起来，像是比傅丽萍还高兴。

　　其实她也只是跟于博远提过两嘴，当时看他完全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听进去了。

　　“小柔啊，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下午没啥事儿就过来吧，阿姨好几天没见你了都。”

　　女儿远在异国他乡，傅丽萍下意识把无处安放的那点母爱投注在余小柔身上。

　　余小柔当然不会拒绝这番好意。

　　撂下电话，她就赶去发廊，吹了个新发型。

　　顺直的头发吹成不大不小的波浪，衬得脸部线条都柔和许多。

　　多了几分女人味。

　　于博远进家看到她时，楞了一下。

　　怎么又来了？

　　于博远心里有点反感。

　　但看母亲这么高兴，也就忍了。

　　“小柔，这个发型真适合你，耐看！”

　　母亲夸余小柔这发型第三遍时，他开始烦了，脑子里想东想西，神游起来。

　　“小柔问你话呢。”傅丽萍推推懵着个脸的儿子。

　　“嗯？”于博远扭头看余小柔。

　　余小柔抿嘴笑了笑，“阿姨说我这发型，比以前有女人味儿多了，你觉着呢？”

　　“挺好。”他夹了片菜，闷头下饭吃。

　　“以前我总把小柔当假小子，现在啊，人家小柔变化可真大！我就总想，我怎么就没小柔这么孝顺的女儿呢？你妹妹成天也不跟我打电话，多说她两句，又嫌我烦。”

　　于博远淡淡说：“年轻人都这样。”

　　“什么年轻不年轻的，你爸也嫌我烦，现在除了小柔，你们都嫌我烦。”傅丽萍倒起苦水。

　　于博远有些心疼母亲，却还是忍不住心烦。

　　他很不喜欢听人在餐桌上发牢骚。

　　餐厅是吃饭的地方，吃饭就吃饭，扯这么多干嘛？

　　余小柔倒是善解人意，“阿姨，您别怪他们，他们都忙嘛。不然这样，我认您做干妈，咱娘俩没事儿就聊聊，不跟他们计较。”

　　她拿一种老夫老妻开玩笑的眼神瞥一眼于博远。

　　这一眼，恰巧被傅丽萍看到了。

　　叮咚。

　　有人按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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